《满棠娇》梨多

2、第 2 章

　　这两名丫鬟沈棠认得，自己连日来迷迷糊糊昏睡着，都是二人近身照顾。

　　经过这几日听丫鬟们交谈，沈棠知道这二人是她贴身的丫鬟。

　　其中大些那个名叫碧桃，小些的唤作青杏，都是孟氏亲自挑选的。

　　今天屋子里没有燃香。

　　青杏将窗户推开一点，外头清列的空气灌进来，连带着屋中的憋闷都消散不少。

　　沈棠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此时乍一瞧见外头满枝子的绿芽，忍不住朝窗外多看了几眼。

　　碧桃手臂上搭着件簇花的夹衣，正替沈棠整理睡歪了的衣领。

　　见沈棠一双眼睛直朝窗户外面瞧，身子也不自觉的朝窗边靠，碧桃吓了一跳，连忙把夹衣抖开给她披上。

　　碧桃一边动作麻利的给她穿衣服，一边在嘴上叮嘱：“六娘先别往窗户边上凑，等衣服穿好了再过去，省得又被风吹感冒了。”

　　“好。”

　　沈棠听着碧桃的话，这才依依不舍的将视线收回来，乖乖的点头。

　　她看着碧桃给自己系衣服上的带子，原本还想说自己来。

　　但是一低头，看见自己的短胳膊短腿，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如今变成了小孩。只得叹了一口气，又默默地把话咽回去。

　　等伺候沈棠洗了脸，又用牙香筹刷过牙，然后在沈棠头上捣腾半晌，给她梳了个双丫髻。

　　等梳好之后，碧桃笑着问她：“六娘要不要挑件鲜亮点的发饰戴？”

　　沈棠犹自犹豫着，她伸出小小的手摸摸自己的头发，摸到两个圆鼓鼓的发包。

　　小女孩的头发服帖细软，被左右分梳成两个发髻，环形的头发半垂下来，一动就轻轻摇晃，瞧着煞是可爱。

　　青杏也跟着点头：“鲜亮点好，昨日咱们夫人还说，六娘病了这几日，满屋子都是药味，要吩咐小丫鬟们，摘些桃花梨花的来插瓶子呢。”

　　沈棠被她二人说的心动，也来了兴致：“好。”

　　她让碧桃抱首饰匣子过来，才一打开，就被里头满箱的金银和珠玉，晃花了眼睛。

　　青杏纳闷：“六娘愣着干什么？”

　　沈棠回过神来，飞快从里面挑出一对红色缀珍珠流苏发带，又选了支鎏金折股钗，然后赶紧把匣子盖好，让碧桃给自己戴上。

　　青杏抱了镜子过来让沈棠照：“六娘快照照，看喜不喜欢。”

　　沈棠抬眼朝镜子里面看去，这一瞧之下，倒是愣住了。

　　镜子里的少女身量还未长成，脸上也一团稚气，一双杏眼亮晶晶的，干净通透如雨后的玻璃珠子。

　　因着生了场大病的缘故，小脸上还有些苍白。

　　而这张脸，跟她原本的模样，竟然有八分像。

　　沈棠盯着镜子，一时间怔愣着没说话。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如今看来，却是重生回自己的幼年。而这里，却不是她上一世待过的京师沈家。

　　沈棠朝周围环顾了一圈，这间屋子布置的十分温馨精致。

　　从屋内帐幔的颜色，到软垫上的花样，再到多宝阁上的狸奴摆件，都是女孩喜欢的，一看就知是花了不少心思。

　　沈棠想到上一世，无意间偷听到自己是被姨娘从外头捡回来的，感觉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门外恰好传来孟氏的声音，青杏“哎”了一声，连忙放下铜镜，走过去开门。

　　孟氏风风火火的迈进屋里，听说沈棠今日大好了，孟氏语气里透着高兴，连忙扭头跟身后的丫鬟吩咐着什么。

　　沈棠看着笑盈盈走到自己身边的孟氏，用手按住砰砰乱跳的心口。

　　孟氏原本听说女儿的烧退了，正高兴的吩咐下去准备吃食，一见她怔愣的模样，连忙走上来，伸手摸摸沈棠的额头。

　　孟氏关心问道：“这是怎么了，又有哪里不舒服？

　　沈棠摇摇头，她仰起脸来认真端详着孟氏：“娘。”

　　孟氏俯下身抱起女儿，拍拍她说：“我吩咐小厨房弄了你爱吃的早饭，快瞧瞧合不合胃口。”

　　沈棠笑着点点头：“好。”

　　花厅里，不算大的圆桌上，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吃食。

　　两头尖尖的酸馅儿包子，莹白色乳糖圆子，造型捏成花朵样式的糍糕，淋着浇头的蝌蚪粉，各色龙缠，连粥都准备了两种。

　　孟氏笑着说：“赶快尝尝喜不喜欢。”

　　沈棠拿起勺子舀了一只乳糖圆子，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这圆子里头是糖霜做的馅儿，馅料配上晶莹剔透的皮子，吃起来清甜软糯，并不腻口。

　　沈棠一连吃了小半碗，伸手摸了摸半饱的肚子，这才将勺子放下，又拿了块花朵形的糍糕，小口小口咬着吃。

　　孟氏见沈棠胃口好，伸手摸摸她的发顶，讶然说道：“这场病虽说来的凶险，胃口恢复的倒快。”

　　沈棠嘴里含着小半块糍糕，朝孟氏笑：“必定是娘昨日求来的平安符管用。”

　　昨日孟氏回来，特意带着求回来的平安符。那平安符每个角都折的整整齐齐，叠在一个小包里，隐约透出里头朱砂颜色，上面挂着链子。

　　晚些时候沈棠仔细的瞧过，上面用的链子竟然是纯金的。

　　沈棠捧着那条纯金链子出了好一会神，然后赶紧摘下来，让碧桃开了匣子放好。自己换了根普通的银链子，贴身戴起来。

　　对于沈棠财迷的行为，孟氏毫不知情，闻言只笑起来，又揉了揉沈棠的头。

　　沈棠将短短的胳膊伸到桌子当中，卖力的将另一碗乳糖圆子推到孟氏面前，朝着她撒娇道：“娘，这乳糖圆子好吃，娘也尝尝看。”

　　“好。”

　　孟氏见女儿吃的香甜，也点点头，拿起勺子舀了一只，慢慢陪着她吃。

　　等这一顿饭吃完，碧桃给沈棠洗过手。外头人来传话，说老夫人听说六姑娘病好了，请她过去。

　　……

　　先前吃过早饭，恰巧外头铺子的掌柜过来，孟氏先一步去了账房。

　　这会儿老夫人突然传话，碧桃和青杏忙又给沈棠整理打扮一番。思量着天气还冷，又在外面给沈棠加了件圆领袍，脖子上戴了金项圈。

　　然后由碧桃牵着，出门朝廊下走去。

　　沈家在当地颇有名望，沈宅建在城中，足占了有大半条街。

　　如今沈家并未分家，是以宅子里住着嫡出的大房、三房和四房。从三房这里走过去，距离不远。

　　回廊下，沈棠任由碧桃牵着，听她嘱咐自己待会儿该如何行礼，又如何叫人。

　　碧桃仔细的一一叮嘱完毕，然后问她：“婢子刚才嘱咐的，姑娘可都记住了？”

　　沈棠点点头，她感觉碧桃手心里面全是汗，握着她的力道也有些重。

　　沈棠仰起脸来，朝她绽出一个笑容，伸手拍拍她的胳膊安慰：“我都晓得的，碧桃不要紧张。”

　　碧桃低下头，迎上小姑娘那双澄澈的眸子，不禁怔愣了一下。

　　六姑娘尚且年幼，说话也是软声软气的，自从这两日大病了一场，连性子也不复从前的娇蛮跋扈了。

　　却不知为何，这样的六姑娘，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安心。

　　碧桃温柔的笑了起来：“婢子知道，六姑娘最是聪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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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廊蜿蜒，两侧假山重叠，草木繁盛。

　　等到了院外，刘妈妈已经立在廊下等候。见沈棠来了，刘妈妈叫了声六姑娘，又淡淡的看了碧桃一眼，然后就肃着一张脸转身带她们进去。

　　屋子里面燃着香，周围的陈设古朴，帘子的颜色雾蒙蒙的，从里头透出一股子沉闷。

　　屋子当中立着一扇素色屏风，透过屏风隐约可见堂中坐着一个身影，两侧还有人陪着。

　　等绕过屏风走进去，碧桃在沈棠耳边小声提醒：“那坐在前面的是大夫人和四夫人，后面站着的是几位姨娘，待会儿姑娘记得叫人。”

　　屋里面，钱氏和杜氏原本正陪着老夫人说话。

　　此时一见沈棠来了，想到她前几日失足落水的事情，皆停下说话声，齐齐好奇的朝这边看过来。

　　老夫人端坐在堂中，身上穿着褐色素缎外衫，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神色威严。

　　沈棠从屋中站定，稳稳的朝老夫人行了一礼：“孙女给祖母请安，这几日孙女身体微恙，有劳祖母挂念。”

　　话毕，又稍微侧侧身：“大伯母好，四婶婶好。”

　　少女的声音清脆软糯，头上一对可爱的双丫髻，上头红色流苏短短的垂下来，衬得她小脸粉雕玉琢，一双杏眼弯弯的笑着。

　　从进门至今，她的举止大方得体，规矩好的让人挑不出错处。

　　大夫人钱氏闻言，只颇意外的瞧了沈棠一眼，然后就淡淡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四夫人杜氏一双眼睛在沈棠身上转了一圈，突然间笑着开口：“瞧六姑娘这模样，的确是无恙了，可喜可贺。”

　　嘴上这样说着，一双眼睛却直直盯着沈棠脖子上的金项圈，十分眼热。

　　老夫人听着四儿媳妇的话，仔仔细细的朝这个孙女打量了几眼，然后点点头说道：“瞧着确实是大好了。身子养好了就好，我和你父亲母亲也放心。”

　　沈棠抬起头看了一眼老夫人，见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威严，语气中并无太多关心，想来素日并不亲密。

　　沈棠重新低下头，只轻轻应了句是。

　　老夫人素来喜欢文静懂规矩的孙女。

　　今日见六孙女乖巧的站着，跟以往十分不同，看来是这次落水涨了教训。瞧着她的目光里，倒是多了几分喜欢。

　　一旁的杜氏朝着沈棠好奇的问：“不过好端端的，怎么就失足落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