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回忆 ...
-
放学后，校园里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梧桐树下，一个背着蓝色书包，穿白衬衫的小男孩正拿着纸巾擦拭眼角的泪水和鼻涕。
此时，距离放学已过去两个小时。
小男孩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离校，亦不知藏着什么伤心事，纸都擦完了，眼泪鼻涕还是不断地往外流。
尤其是那双哭红了的眼，就像开了闸门的水龙头一样，眼泪水哗哗往外流，止都止不住。
他翻了翻裤兜，掏出来一张被揉成团的草稿纸，将它展开后，上面皱巴巴的画着一个穿裙子的女人，左手还牵着个小人。
拿着看了会。
一滴酸泪打湿了小人的脸。
接着将纸放在鼻前，正准备擤鼻涕，耳边传来小心翼翼的询问声。
“你需要纸巾吗？”
扭头看去，墙角站着一个穿碎花裙的小女孩，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怯怯地看着他。
小女孩留着一头细长到肩的黑发，红润润的鹅蛋脸，乌黑乌黑的大眼睛，小巧高挺的鼻子，粉色樱花瓣的嘴唇，雪一样白的肌肤。
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
宋舒注视着面前哭成泪人的男孩，手里拿着纸巾，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安慰他几句。
一个站在树荫下，一个站在墙角的余晖中，对视了几秒后，宋舒慢慢地挪过去，停在小男孩身前，把纸巾放到他的手里，看着他安慰道:“你别哭了，用这个擦擦吧。”
小男孩不知所措地盯着塞到他手里的纸巾，闻到几丝淡淡的清香。
“不要哭了，你的眼睛都哭肿了，我妈妈说哭久了眼睛是会变瞎的！”
妈妈？
小男孩听到“妈妈”这两个字，表情微滞，回想起前几天，妈妈答应带他去游乐园玩却放了他鸽子！
这就算了，今天说好了放学的时候来接他，结果他等到现在，学校里的人都走光了她还没有来！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校园里，躲在角落默默哭泣。再加上这段时间，同学们的冷漠，街坊领居对他的指指点点，所有委屈事加在一起，鼻子一酸，眼睛又红了。
“林边阳的妈妈是狐狸精，坏女人，专门抢别人的老公，抢别人的爸爸！我们不要和他玩！”
“对，不和他玩！他妈妈是小三，小三生的孩子肯定也是小三！都是坏东西！”
“对我们走，不要和他玩！”
“走！”
下一秒，“哇——”
哭得比之前更大声，将积压在心底的委屈通通宣泄了出来。
这下可把宋舒吓坏了！
她刚才听到有哭声，一时好奇就找着声音悄悄地躲在一边观察，然后就看到这个人站在大树下面一直哭一直擤鼻涕。
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哭得那么伤心。
宋舒在心底想：“是不是考试没考好，怕回家被打屁股，所以才偷偷躲在这里哭呀？”
她以前考试考砸了也哭。
原本她今天也有点难过，可看到有人比她更难过，她就不怎么难过了。
见他擦泪的纸巾都用完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挂在脸上，挺不好看的。秉着乐于助人的精神，想着给他递个纸巾让他擦一擦，怎么现在还哭得更凶了？
听着哭声，宋舒想起最近几天，晚上睡觉迷迷糊糊听到爸爸妈妈吵架的声音。
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爸爸不和妈妈讲话，妈妈也不理爸爸，两个人都板着张脸。
整个家变得冷冰冰的。
眼睛不由自主地开始发酸，默默地，也跟着站在一旁开始低声啜泣，被哭声勾起了伤心事，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委屈道:“你别哭了，你再哭我也要忍不住了！”
然后。
“哇呜呜呜呜！！！！！”
“哇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两个装着伤心事的娃碰到了一起，哭着哭着就哭到一块儿去了。
几分钟后，小男孩感受到了不对劲，错愕地瞧了瞧旁边哭得一脸伤心的小女孩，问道:“你、你怎么也哭了？”
宋舒吸了口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爸爸妈妈他们，他们最近一直吵架，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吵架！”
小男孩看着眼前这个长得像洋娃娃一样的小女孩，心心相惜了起来，叹了口气，喃喃道:“爸爸……”
垂着肩膀，一脸失落:“我都没有见过我爸爸。”
宋舒停了下来，怎么会有人没见过自己的爸爸呀？好奇地问他:“你爸爸去哪儿了？”
小男孩摇了摇头，皱着眉嘟囔道:“不知道。”
“我妈告诉我说就当他死了，让我不要想着去找他，还说要是我敢去找他，她一定打断我的腿。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我爸，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低头看到宋舒红红的眼眶，湿漉的睫毛温顺地垂下，抬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说:“诶，不要哭了。大人的事情，我们小孩子是想不明白的。”
“我不明白我妈为什么不让我去找我爸。你也不明白你爸爸妈妈为什么吵架。就算你问他们，他们也不会告诉你，只会说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吗！”
宋舒点了点头表示无比赞同，哽咽道:“那，那好，我、我们都不哭了！”
小男孩看着宋舒，扯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问她:“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宋舒。”
“宋舒你好，我叫林边阳。”
几个小时后
破旧的街道，几面水泥墙上爬满了爬山虎，林边阳冲过斑马线，手里拿着两根棒棒糖停在宋舒面前，笑道:“给，我请你吃草莓味的棒棒糖。”
宋舒喜欢吃甜的，一吃甜的什么烦恼都忘掉了，“谢谢边阳哥哥！”
“走，我带你去我家看那只漂亮鹦鹉。”说完就在前面领路，带着宋舒拐过几条街走进某条巷子。
这条巷子叫马头巷，附近都是破旧的老小区。
“边阳哥哥，你就住在这儿吗？”宋舒舔了舔酸甜的糖果，跟在林边阳身后不断张望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条很有岁月感的窄巷子，脚下铺着青石板路，巷头开着几家早餐店，住着几百户人家，两边阳台上晒着花花绿绿的衬衫短袖，还有的挂着一排排的小鱼干和白萝卜。
有只灰色野猫摇着尾巴，慵懒地趴在阳台朝底下“喵”了几声。
林边阳回过头，看到宋舒的一刹那，觉得她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第一眼看到宋舒的时候，就觉得她像公主。
公主应该是住在城堡里的。
林边阳垂下头，表情略微有些僵硬自卑，用极其细弱的声音回答道:“嗯……我就住在这里。”
宋舒并未感受到身边人的变化，走上前，水汪汪的眼里充满着对未知世界的好奇:“边阳哥哥，那只鹦鹉的羽毛真的是五颜六色的吗？！你是怎么抓到那只鹦鹉的呀！”
刚才在学校，两人聊着聊着互相诉说了许多藏在心底的秘密，林边阳提及他抓到了一只五颜六色的鹦鹉，宋舒两只眼睛放光似的盯着他看，还问他能不能带她去看看。
林边阳犹豫了几下，不忍拒绝，答应带她回家看那只鹦鹉。
“其实是那只鹦鹉自己飞到了我家，然后我就拿网去抓，就抓到了。”
“哇！好厉害！”
话落，刺耳的咒骂声回荡在周围。
中年短发女子不断拍打着那扇紧闭的铁门，口中唾沫横飞，凶神恶煞地插着腰对着门内骂了一遍又一遍，“姓刘的你给我出来！整天穿的跟个狐狸精一样大摇大摆的是要勾引谁呢？！臭不要脸的婊子，有本事你一辈子躲在屋里不出门！”
“个不要脸的贱货！天天穿个吊带抹个口红去外面站街，不知道被几个男人上过，做这种不要脸的勾当，生意都做到家门口来了，还来勾引我家男人，真够不要脸啊你！”
“你那儿子是哪个臭男人的野种你都不知道吧！”
林边阳沉着脸，不知道从哪里捡了块石头，十分精准的砸在对面的脑袋上。
“哎呦——哪个不长眼的扔的石头！”短发女人一脸痛苦地揉着头，看到林边阳睁着大眼睛瞪着她，瞬间明白了，原来是这个小兔崽子朝她扔石头。
挥着手里的扇子，上下打量着林边阳，视线在他身后的小女孩身上停留了几秒后，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讥讽道:“呦，这么小就学会带小女生回家了。从哪儿拐来的，模样还怪水灵的。”
宋舒不喜欢这个长得像巫婆的女人，躲在林边阳身后不敢出声。
林边阳气得眼睛冒火攥紧了拳头，怒吼道:“我的事不用你管，我告诉你，你不准说我妈！不然我下次还拿石头砸你！”
短发女人眼里透着恶毒，冷笑道:“小王八还挺护你妈，你妈要不做那没脸的勾当我也不稀罕骂她。骂她我还嫌浪费口水呢。”
还别说，骂了这么久，口水都干了，于是道:“你妈躲着不肯见人，我今天就把话给你们撂这儿了，你回去告诉你妈，要再敢勾引我家男人，我绝对饶不了她！”说完，回头凶狠地瞪了眼那扇门，大摇大摆地走回家。
林边阳盯着那个离去的背影，嘴巴抿成了一条线，他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脸色十分难看。
他不明白，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这么讨厌他？
宋舒见林边阳绷着一张煞白的脸，眼眶湿润，紧张地摇了摇他的胳膊，小声呼唤道：“边阳哥哥。”
“边阳哥哥，你别难过。”
啪嗒啪嗒。
几滴泪水掉在宋舒的手背上，传来一点凉意，低头看去，瞥见珍珠大的泪水正往下落。
“边阳哥哥，边阳哥哥你别哭！”
宋舒迅速从口袋里抽出几张纸巾擦拭他的泪水。
此时的林边阳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双目无神地盯着地面，难过地问道：“为什么每个人都讨厌我，都不和我玩。”
“他们都骂我是野种，说我妈是坏女人。可明明是他们欺负妈妈，他们才是坏人。”
忽然，林边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唰地抬起了头，盯着宋舒，眼里带着小心翼翼，哽咽着问道：“宋舒…你以后…也会和他们一样，讨厌我吗？”
宋舒认真地摇摇头，抓着他的手，肯定道：“不会的！我不会讨厌你的！”
“真的吗？”
“真的！”
“那…那我们拉勾勾？”
“好！”
达成约定，落日余晖下，两只小手指互相勾在一起，左右摇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