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黛]白月光》去悲

2、第 2 章

　　那天之后，汤姆频频梦到那个流泪的背影。
　　梦里的场景每次都变，且最后都会化作一团白雾，除了一个模糊的背影什么都不会留下。

　　在梦里，凄凉与悲恸就像空气，把汤姆包裹得喘不过气来。
　　明明什么都看不清，但还是觉得悲伤。
　　甚至一度影响到汤姆的正常生活。

　　西格莉德从医院回来了，上次的事把她吓坏了，她再也不像以前一样欺负其他人了。但这件事总有人做，例如说艾米·本森和丹尼斯·毕肖普。
　　她们没能亲眼见到西格莉德惨痛的经历，以为只是孩子们的夸大其词，“也许只是从楼梯上推了下去。”艾米和丹尼斯一致认为是这样的，“可能还有争执，汤姆是男孩子——尽管他比较瘦弱——打断西格莉德的胳膊很正常。”
　　尤其是这段时间，汤姆每天都是一副疲惫的样子，无论科尔夫人怎么使唤都没有一句怨言。孩子们也逐渐忘记了汤姆的可怕之处，看呢，无论他有什么本领，都逃不过科尔夫人的教训，再说啦，那天谁都没有看到西格莉德到底是怎么摔下来的，但一定不是像她说的‘从天而降’，没有人能做到这样。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郊游时间，今年的地点是距离伍氏孤儿院最近的海边，这里没有沙滩和草地，只有一望无际的大海和光秃秃的岩石。不远处矗立着一座悬崖，陡峭的岩壁直落而下，汹涌的海浪不停地拍打着崖底，泛起泡沫。
　　在悬崖的半腰上，有一个勉强称得上村庄的地方，就是科尔夫人为他们挑选的最佳位置。
　　对于一个贫穷的孤儿院来说，这已经是极好的待遇了，孩子们也乐于享受大海的味道。在科尔夫人的允许下，他们来到海边，脱掉鞋子，光着脚触碰海水，在黑色的礁石底下寻找螃蟹、海螺，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晚上还能加餐。
　　汤姆对此完全不感兴趣，他站在一块像是从悬崖上脱落下来的岩石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面前的千仞之壁。对普通人来说是可望不可即的，但他可不是普通人。
　　陡崖有一道裂缝，粗略估计至少有能容纳两个成年人的空间，他回头看一眼忙碌中的大家，身手敏捷地滑进了海里，没有人发现少了个人，除了一直注意着汤姆的艾米和丹尼斯。
　　汤姆没有在崖洞里停留太久，只是确定以他的身手可以进入，就原路返回了。

　　“你去哪儿了，汤姆？”村庄里，科尔夫人刚见到浑身湿透的汤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大家都回来了，就你不见踪影，看看你狼狈的样子，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去了悬崖底下！有多危险你知道吗？”科尔夫人气急了，平时小打小闹就罢了，那么高耸、陡峭的悬崖，一不小心可是会出人命的！艾米和丹尼斯跟她告状的时候，她是万万不敢相信，因为根本不可能有人到达那个位置，可一想到汤姆身上发生的奇怪事件，科尔夫人动摇了。
　　她亲自去了艾米和丹尼斯发现汤姆的位置，入眼只有海水和岩石，于是她又把孩子们集合起来，回到村庄挨个检查，没有汤姆。科尔夫人简直火冒三丈，她让玛莎照顾好孩子们，自己在悬崖到村庄的必经之路等着汤姆，如果这是真的，她一定要好好收拾一下这个大胆的男孩儿。
　　汤姆没有辩解，乌黑的眼睛一下子就锁定到打小报告的两人身上。艾米和丹尼斯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抬起高傲的头颅， “科尔夫人，您知道上次他为什么会欺负西格莉德吗？” 她们火上浇油道，“我们已经替你问清楚了，是汤姆偷了您给西格莉德的一本书。大度的西格莉德没有向您揭露汤姆的恶行，只是从他手里重新拿回来，结果汤姆却不依不饶，把西格莉德从楼梯上推了下去。我们相信，如果不是您及时赶到的话，此时我们不会是在海边，而是应该在西格莉德的坟墓旁！”
　　科尔夫人怒火中烧，命令大家收拾东西，半个小时后集合回孤儿院。

　　艾米和丹尼斯咯咯大笑，没注意汤姆已经来到了她们身边。
　　“我刚才发现了个有趣的地方，没告诉科尔夫人，”汤姆突然开口把她们吓了一跳，“但是可以告诉你们，因为你们看到我下去了。”他有些低沉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能力。
　　“真的吗，你发现了什么？”艾米迫不及待地问道。“告诉我们吧，你看到了什么？”丹尼斯伸手想拽汤姆的袖子，又下意识收回来。
　　汤姆勾了下唇角，故作神秘地说：“我怕是讲不清楚，不过我可以带你们去亲眼看看。”
　　“好啊好啊！”两人异口同声，“但科尔夫人发现了怎么办？”艾米犹豫道。“怕什么，”丹尼斯无所畏惧地说，“不让她发现就好了。”
　　汤姆领着她们一步步走到悬崖最边上，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艾米率先清醒过来，“太危险了，我们根本下不去，”她紧紧抓住丹尼斯的手，大声尖叫，“你在耍什么花招？我们要回去！”说着开始往回跑，但汤姆怎么会给她们这个机会。
　　对体内力量运用愈发熟练的汤姆一手拽着一个，轻而易举到了最下边的大块岩石，粗鲁地把两人推进变凉的海水里。
　　“啊——”丹尼斯尖叫，两人在水里扑通挣扎，“救命啊！科尔夫人——”
　　汤姆皱眉，不耐烦地再次催动体内的力量，直接把她们带到悬崖的裂缝里，催赶着她们往漆黑的暗道走。
　　艾米和丹尼斯吓坏了，她们瑟瑟发抖，互相搀扶着往台阶上爬。
　　“你们说，”汤姆清冷如鬼魅般的声音蓦然响起，“如果我把你们留在这儿，你们是能像我一样回去呢，还是——”他没有说完最后这个都能猜到的结果。
　　“求求你了，汤姆，带我们回去——”她们匍匐在地，声音颤抖着说，“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告状了，再也不欺负你了——啊——”
　　汤姆随意摆弄手指，感受着体内的力量喷涌而出，艾米和丹尼斯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一下把胳膊伸直举得很高，一下又把腿蜷起来直接摔到地上……
　　“我要带她们回去吗？”汤姆盯着手指，自言自语道。
　　“要！要！”黑暗强化了两人的听力，她们不放过任何可以向汤姆求救的机会，哭泣着喊道，“求求你，带我们回去，我们再也不敢了。”
　　汤姆环视这个绝妙的崖洞，是该带她们离开，不能让她们的尸体玷污这里。

　　“走吧。”汤姆说。艾米和丹尼斯如获大赦，从地上爬起来，磕磕绊绊地往外走，下水的地方也不需汤姆多言，她们自己就可以游出去。
　　但是出去之后，面对陡峭的悬崖，她们不敢开口让汤姆帮忙，也担心汤姆会把她们丢在这里不管不顾，于是她们只好抱作一团，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偷看汤姆。
　　汤姆嗤笑一声，玩心大发，“怎么不走了？”
　　“没——没有路了——”
　　“哦～”汤姆拖着长腔，想象她们跌落悬崖的样子。
　　“啊——”
　　艾米和丹尼斯真的掉下去了，她们紧闭双眼，这下死定了，心里却不约而同想到西格莉德，原来她没有说谎，她真的是从空中摔下来的。
　　紧急关头，她们的身体又浮起来了，一直飘到他们来时的位置。她们真的吓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浑身冷汗涔涔。

　　一来一回就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科尔夫人和玛莎正在到处寻找他们。
　　“又是你，汤姆！”科尔夫人一把抓住汤姆的领子，怒吼道，“你带她们去哪了？不知道我说在村子收拾东西，半个小时后集合吗？”玛莎把两个魂不附体的孩子搂在怀里。
　　“我们只是去探险了。”汤姆一脸真诚地说。
　　“是吗？”科尔夫人紧紧凝视着汤姆的眼睛，发现里面没有一丝慌张，又回头问另外两个当事人，“是这样的吗？”
　　“是的——”她们面色苍白，目光呆滞，“是这样的，只是探险——”
　　“真的只是探险，”汤姆无辜地看着科尔夫人，“我可以发誓。”
　　艾米和丹尼斯也跟着点头，却不敢直视科尔夫人和汤姆。
　　科尔夫人也没有办法，只得放他们回去。

　　*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他们赶着最后一抹光亮回到了孤儿院。

　　汤姆推开房门，却发现一个女孩儿正坐在床尾，看着窗外流泪。听到开门声便怯怯地回头，一双小手停在胸前，紧张地搅弄着一股细发。她的穿着打扮和他们大相径庭，桃红的上衣配油绿色百褶裙，米黄撒花披肩衬得她人比花娇。
　　和梦里一样！汤姆一个激灵，心脏骤疼。

　　门把手上的标记还在，和那本书一样，都不是通过房门进来的。
　　“你是谁？”忽略掉心中的那抹不适，汤姆谨慎地问，“怎么进来的？”
　　女孩儿正用宽大的衣袖擦拭眼泪，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反问道：“你是谁？这是哪儿？”
　　声音娇柔纯净，言语晦涩却不难懂。
　　“这里是伍氏孤儿院，你是怎么进来的。”
　　女孩儿惊得瞪大了眼睛，旋即面露不悦，语出惊人道，“你说的什么话我听不懂。”

　　这下轮到汤姆震惊了，虽然两人说话是不太一样，但他的确能听懂她的话啊！怎么我能听懂你说的，你却听不懂我说的呢？？？
　　“你是什么人？”汤姆不死心地问，语气严肃。
　　只见女孩儿两弯似蹙非蹙的罥烟眉下，那双似喜非喜的含情眼骤然泪光闪闪，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伴着啜泣声，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