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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队长の来访(大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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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后采访发生的一切,朗星回并不是很清楚。他哭得脱了力,被马尔茨拉下场后,只记得一堆人围着他投食检查,连消毒水倒在嘴巴上的疼痛,他都没有特别清晰的感受。
确定没问题后,他就被看了比赛直播后大惊失色的朗图南接回了家,倒头就睡——球场上高肾上腺素是这样的,总要用场下多吃多睡来弥补。
等他醒来——准确地说,是被某种冥冥之中的声音所惊醒——他好像听到了敲门声。于是,他迷迷瞪瞪地披着睡袍走下楼,客厅里没人,老太太一定是领着两个保姆在厨房给他准备大餐,朗图南和艾伦一定是出去浪了。
“总有一天,把你们都赶出去……”朗星回嘟囔着,就去开门。
然后,他就一下子清醒了。
站在门前的是谢舍尔,一身黑色长风衣,带着墨镜和口罩,手里一把大黑伞。
朗星回:!
他反手就把门关上……没关上,谢舍尔胳膊卡位,挡住了关门的空间。
“哎呦,你干啥呢干啥呢……”
朗老太似乎是听到了客厅这边的动静,挥舞着双手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了出来,当看到门前朝思暮想之人时,立刻乐得满脸开花:“小谢!你这孩子,总算把你盼来啦!快进来,哎呦,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星回……”
老太太的口语跟朗星回一样,是汉语里夹着巴西葡语,葡语里夹着意大利语,唯一不同的是汉语比例更多一点……
朗星回见状气得脑袋冒烟——他早该猜到!谢舍尔根本就不应该知道他别墅的地址,一定是老太太透露的,甚至,听这个语气,还是老太太邀请他上门的!而朗星回太了解这老太太了,她根本不是因为思念,她纯粹就是吵不赢孙子又没人可以告状,觉得亏得慌!
好啊,既然叫他来,那我就走!
眼见拦不住好客的东北老太,朗星回一咬牙,猛然打开门,一掌推开面带微笑正跟奶奶打招呼的谢舍尔,风驰电掣地就朝屋外跑去!
“下雨!下雨!你去哪儿啊!”朗老太在屋内跳脚。
“我去跟他谈谈。”谢舍尔礼貌地朝老太太点了点头,也快步向外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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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仍旧淅沥,像雾像烟,街区甬路,黄泱泱的路灯于水汽中氤氲出一圈温柔的浮光,映在濡湿如镜面的方砖路上有如月亮。
朗星回一脚一个,赌气般跑得飞快,并且笃定谢舍尔追不上自己,因为他从不以速度见长。相反,更多时候,这男人都带着意大利人特有的慵散——用汉语说就是懒得一批——只有在喝咖啡和踢足球时,才会分外积极起来。
而生于华夏的朗星回,骨子里流淌都不是血,是卷,即使是在能把浪漫当西北风喝的破冰船呆了四年,他竟奇迹般地没被同化,反而总能以一卷之力让巴蒂他们苦不堪言。
就像他现在遛谢舍尔。
往日美好的回忆再次涌现,朗星回轻轻地吸了吸鼻子。这一愣神的功夫,谢舍尔的脚步声就近了,于是他又恶狠狠地咬住嘴唇上那块血肉,正打算提速,却突然,听到草丛里有异样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扭头一看,一下子僵住了。
一只小狗躲在灌木丛里。
准确的说,是只小流浪狗,看起来只有半臂长,长毛纠缠在一起几乎遮住了眼睛,一身污秽的泥泞,早已看不出本色如何,瘦骨嶙峋,也不知道流浪了多久。
似乎是意识到朗星回在看它,这小家伙发出了求救般的哼唧声。而前者犹豫了一下,就慢慢走到灌木丛前,蹲下,伸出一只手想要触碰。然而,相当地猝不及防,小狗似乎被他这个动作吓到了,猛然后退一步,夹紧尾巴压低身体,一边呲牙一边发出了威胁的呜呜声。
啊,这不是好歹的小东西,明明是你先求救的!朗星回着恼,遂也凶狠地龇牙咧嘴,试图对峙。
追上来的谢舍尔就看到了这个场面。
他扶额:“上帝啊,你在做什么?”
朗星回一边嘬嘬叫狗,一边赌气不说话,只是眼中凶光毕露,伸手就要去薅人家小狗出来,好赶紧甩掉这老家伙。而小狗大约也是没见过这种比自己还像狗的生物,于极度惊恐中迸发出相当大的勇气,嗷呜一声,那米粒般的尖牙就冲着朗星回的手来了。
“坏狗!”朗星回怒,反应很快地收回了手,让后者只咬到了空气,上下牙齿相撞“吧唧”一声脆响。
谢舍尔在旁欣赏了一切,此时笑意直达眼底。他脱下风衣,顺手搭在撅着屁股呲牙的朗星回身上,然后也矮下身体,单膝跪地,斜着半边膀子去看灌木丛里的小狗。
“可怜的小朋友。”他声音里带着很深的怜悯,“别怕,他只是吓坏了,我知道怎么对付他。”
尽管还在憋气,但朗星回不得不承认,在训狗这方面,队长比自己有些天赋。于是,他往旁边让了一步,给到谢舍尔发挥的空间,然后,这才后知后觉地把他方才说的那句话品了品——嗯,怎么听起来这么怪呢。
谢舍尔嘴里发出哄劝的声音,确实有种让小动物安心的魔力。别说小狗,连朗星回都很听话地裹紧了他盖在自己身上的大衣。于是谢舍尔又摘下了围巾——其实这个天气不必用围巾,但是他自诩意大利人在fashion方面很强的,所以穿风衣时很喜欢搭配围巾。
好吧,穿风衣戴围巾的谢舍尔,是很漂亮就是了。
此刻,只穿着衬衫的谢舍尔将围巾缠在了右手上,然后,小心翼翼地伸进了灌木丛。朗星回很幸灾乐祸地看到,小狗再一次呲牙低吼并连连后退。可是谢舍尔没管它,而是坚定又温柔地,用围巾触及到了他湿漉漉的毛发,然后,动作很轻缓地摩挲了两下。
小狗和朗星回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动作——缩了缩脖子,任由谢舍尔用围巾裹住瑟瑟发抖的自己,捞出来捧给前队友。
朗星回还没养过狗呢,朗图南不许他养,说家里有一条狗就够够的了。他两手在队长风衣上擦了两下,带点好奇和期待地接过那又湿又脏的小家伙,爱怜地把它抱在胸前。
感谢这条小狗的出现,华夏人自导自演的闹剧终于落回尾声。谢舍尔和他的大黑伞,在蒙蒙细雨中开辟出一段温暖而踏实的移动空间,朗星回抱着还在哼唧的小狗,听话地任由他将雨伞向自己的方向倾斜一半。
他一向是很听谢舍尔的话的,发疯也听,听了更疯。
那时候他刚刚从红塔转会至破冰船,因伤身价打了骨折——说到红塔又是一段孽缘,十六岁到十八岁之间,他也曾虔诚地亲吻红塔落日的队徽,奉主教练如自己灵魂之上的亲生父亲,为了战术舍弃自己踢了整个少年时代的边锋而改踢中锋。他奉献自己的全部血肉,融入这支曾经的西乙球队的每一项荣誉,意气风发陪他征战西甲,直到欧冠。
“这将是我的魂归之地,我愿为它奉上少年人最珍贵的忠心,孤注一掷地献出我的整个职业生涯,直到我双腿尽断。”——[狼]*红塔教父文森特领磕贴,by网友。
可就像与破冰船一样,盛大的故事总没有好的结局。欧冠之前不久,朗星回脚踝旧伤复发,且添新伤,手术治疗。在这期间,文森特的白月光球员选择来到已经荣誉等身的红塔,就此取代了朗星回的地位。
脚踝——朗星回又觉得右脚踝隐隐作痛,这些年来,每当心绪起伏,他就容易持续性地受到幻痛的困扰。谢舍尔敏锐的观察到他蹙起的眉头和额头上一层薄汗,于是停下,把伞暂时交给他,自己蹲下检查了他的右脚踝:“最近又有发作吗?”
“没有。”朗星回闷闷道,鼻子开始发酸。
没有——实际上脚踝做过手术后就已经达到了医学层面的痊愈,但是受伤的阴影却始终笼罩在他心头徘徊不去。尤其是,当他只能坐在替补席观战时,一阵又一阵剧痛让他惊慌失措大喊大叫。
但实际上没有疼痛,所有医生都说那是幻痛,是心理和精神上的问题,他们说,朗,这得靠你自己去解决,我们只是外力。
可是朗星回解决不了,很快,这种莫名其妙的痛就影响到了他场上的发挥,他再也没办法重拾他与足球的亲密无间了,每当他试图去感受那个状态,疼痛就会血淋淋将他剥皮揎草,只有上场踢球时才会稍稍缓解。
于是他跟文森特要求更多的上场时间,他傻乎乎地觉着自己有那个资格,毕竟他是打进无数粒关键进球的那个人。被拒绝后,他理所当然地跟教练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也不记得就这么吵了多少回,2024年,也是8月份,夏歇期刚刚结束,红塔宣布出售状态奇差的朗星回,并且在破冰船几番讨价还价后,打了骨折。
朗星回就这样遍体鳞伤地来到了完全陌生的意大利,每天像个游魂一样在冰河球场飘荡,那鲜血淋漓的精神状态,连一片落叶的坠落都可能让他痛得当场发飙,然后被无数优雅的意大利媒体撞破见诸小报,往复循环。
所以,当餐厅一位厨师无意间说出种族歧视的话语——他都已经忘了对方说了什么,总之两人爆发了非常激烈的冲突。就在他提着那胖厨师,准备一拳打过去时,谢舍尔在惊呼声中出现了,他非常粗暴地揪住朗星回的领子,把他从到处都是碎瓷片的备餐间拖出来,狠狠地掼在墙壁上,有力的胳膊横在他脖颈间。
他会打我一巴掌,朗星回当时想,这个姿势他相当熟悉,在他七到十四岁之间,他和父亲爆发的每次冲突几乎都是以他鼻青脸肿为最后的结局。
可是谢舍尔没打他,他卡着朗星回脖子的那条胳膊青筋毕露,言语却还是冷静的:“清醒点了吗?”
朗星回恶狠狠地瞪着他并且辱骂。而后者充耳不闻,他拎着朗星回的领子把他往餐厅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按在自己身边。那是一张靠窗的桌子,两边都是软沙发长椅,如果朗星回想要出去,就必须跨过坐在外侧的队长。
“里森,”他招呼一个队友,“去给他拿点吃的,让他这里吃。”然后是对朗星回,语气是很严厉的命令式,“吃饭,这事我会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