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鬼一车·系列》舒五瓣

2、我和爸爸的故事

　　想说点关于我和爸爸的故事，其实，我的本意是不想说出来的，但在生活中，我和他最熟悉，现在又闲得无聊，那么好吧，说给你们听听也无妨，反正我的朋友本来就少得可怜，你们听了要是想和我疏远，我也就只好假装不在乎了。 ­

　　唉！还是先说说爸爸吧，他是一个地质勘探学家，经常到野外考察，到野外，其实是很苦很累的，有时还会碰上危险。小时侯我不懂事，总是怪他在外时间太多，带我玩儿的时间太少。每当我埋怨他，他总是笑着哄我：“宝宝不要急，等爸爸忙完了这段时间，一定天天陪你玩儿。”被哄的次数多了，我也就不相信他了。时间一长，妈妈也不怎么高兴了，她开始和一个叔叔约会，她开始变得刻薄，她开始和爸爸吵架。他们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我的脾气也越来越坏。说真的，那段时间我烦透了。有一个不知道内情的邻居竟然还用羡慕的口气对爸爸说：“你真幸福，不用花钱，全国名山大川都游遍！”­

　　两年前?三年前?或者是更久以前?记不太清楚了，反正一个姹紫嫣红开遍的季节，父亲带一个工作队去做地质勘探工作填图。他们负责的那个地区，没有公路，车也进不去，他们带上包和工具就进山里去了，这一次，父亲没有回来，他的同事说因为连日下雨，土质松软，父亲从山顶上摔了下去，他们找了好多天，也没找到他，我的爸爸就那么失踪了，生死不明。 ­

　　听到这个消息，我没有哭，到不是我不想哭，而是我患了一种不会哭的病。住进了医院。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自身免疫疾病，叫“干燥综合征”。我的泪腺被破坏了，我成了一个不会哭的孩子。 ­

　　由于得了这种倒霉的病，我已经好久没有看见太阳了，我住的病房，被拉上厚厚的窗帘。以前我天天生活在阳光下，从来没觉得它对我有多重要，现在失去了，才发现我是多么喜欢它。妈妈找到了新的幸福后，就把患重病的我扔在医院里，随着她来看我的时间越来越短越来越短，次数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我对生活开始绝望了。 ­

　　在十五岁生日的那天，趁护士不在，我偷偷拉开了窗帘的一角，外面阳光好灿烂好明媚，突然，我看见妈妈从阳光中向我走来，要知道，我的妈妈是多么的漂亮，一直以来，我渴望她就如同渴望窗外的阳光一般，这两者的同时出现让我头晕目眩。于是我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不顾一切地跑出了病房。那天，天很蓝很蓝，我好久没看见那么蓝的天，我还没有跑到妈妈跟前，就先投进了阳光的怀抱，慢慢倒下去的我，看见了妈妈的眼泪，于是那一刻我觉得很安全，很开心，因为我知道自己是微笑着沉睡在阳光里的。要是永远都不能醒来，我也不会后悔的。 ­

　　我醒来的时候，不是躺在病房而是家里。好久没回过家，家的感觉都慢慢变淡了。这时，我看见爸爸走了进来，他回来了，我在心中思念了千遍万遍的爸爸回来了，他比以前看起来清瘦了许多。我不由鼻子一酸，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

　　“宝宝，这些日子委屈你了，爸爸答应过你的，一空下来就天天陪你”爸爸有些哽咽：“从现在开始，爸爸一定会好好爱你，好好补偿你！” ­

　　“爸爸，这几个月你上哪儿去了？”我激动极了：“我，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

　　“从今以后，我们父女再也不分开了！”爸爸把我搂搂紧紧的。 ­

　　后来，爸爸给我讲了他历险的故事，那天在山高路陡的山顶上，他不慎脚下打滑，一下子从山上摔下了下去，幸亏在半山要被一根山藤缚住左脚，将他挂在距山脚几十多米高的山崖上，正在情况非常危急的时候，爸爸突然发现半山腰上有一个山洞，他艰难地爬进洞中，靠喝下雨积攒下的水和洞中的野果生存了下来。直到前不久，一个上山采药的老中医发现并找来村民，才把他救了出来。 ­

　　从此，我便和爸爸一起生活了。 ­

　　经历了那次事件后，爸爸便不再让我去医院了，而是让我在家里安心养病，因为爸爸给我换了一种紫色的药水，据说新研制出来的药，说实话，这种药水的味道不太好闻，有一种防腐剂的味道。但是爸爸非要我喝，说是对我的病有好处。的确，在爸爸的精心照料下，我的病不仅没有再次复发，而且在慢慢的好转。 ­

　　告诉你们吧，现在我们家虽然白天还拉着厚厚的窗帘，我已经可以在每天晚上和爸爸一起出门散步了，到了周末，爸爸还会带着我去一个叫“四度空间”的酒吧去坐坐。 ­

　　酒吧的老板是个和蔼可亲的胖伯伯，他总是会拍拍我的头，然后亲自为我调一杯“卡布其诺”，酒吧里的客人都很喜欢我，他们常常逗我玩，我要是高兴就会为他们跳一支舞，或唱一首歌。他们要是高兴就会来捏我的脸蛋，或讲故事给我听。他们讲的大多是鬼故事，我常常被吓得捂着脸尖声大叫，直往爸爸怀里躲。爸爸总是说：“宝宝不怕！有爸爸在。宝宝不怕！有爸爸在呢。” ­

　　这时，胖伯伯则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宝宝，这个世界上哪儿有鬼呀，都是编出来吓唬你们孩子的！” ­

　　大家听了，都笑得前仰后合。这要是以前，我做梦也不会想到爸爸会有时间来这种地方。 ­

　　当然，爸爸也不是总纵容我的，他开始给我制定了详细的学习计划，他说：“宝宝住了那么久的医院，学业也荒废了，现在爸爸要亲自教你。” 爸爸工作的地方很远，每天天不亮，他就要去赶头班车，我就在家里做他前一天晚上布置的作业，或看看电视上上网，有时烦了，和网友通通电话。我衣柜里各种各样的漂亮衣服裙子也开始多了起来，红的、黄的、绿的、白的，条子的、方格的、长的、短的应有尽有。总之，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着，爸爸使我重新感到了生活有多美好。他说，用不了几年，我就会重新回到学校的。­

　　这是怎么回事？­

　　这几天，直觉告诉我，每当我在房间里唱歌的时候，我的周围便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那是一种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滋长，这天傍晚，当我再次出现这种感觉 ，便努力寻找着，终于发现那种奇怪的感觉是窗外传递进来的，我一把拉开厚重的落地窗帘，窗外不远处站着一个大男孩。 ­

　　带着好奇，我打开房门朝他走了出去，近一些我看清了他，他带着一副眼镜，基本上属于消瘦俊朗，很有型的那种。 ­

　　我正绞尽脑汁地想在什么地方见过他的时候，他说话了： “我听见你唱歌，就停下来了！”他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些腼腆。 ­

　　“那为什么不进来呢？”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问他。 ­

　　“听说……”他低下头，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这房子闹鬼！” ­

　　“什么？”我先是楞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就有些不高兴：“你别听人家瞎说呀，我们父女俩在这住了快一年了，从来就没有遇见鬼！” ­

　　“我是说，我只是听说……”他有些语无伦次。 ­

　　“那现在呢？” ­

　　“你真漂亮！”他自作主张回答了一个我没有问的问题。 ­

　　“谢谢！”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我长了十几岁，还是头一次有人说我漂亮呢，而且这个人还是个陌生人。 ­

　　“我经常看见你和一个男人在附近散步。 ” ­

　　“那是我爸爸。” ­

　　“我知道！”然后他说：“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从这以后，我们就熟悉起来，他经常在下班以后到家里来坐坐，找爸爸借几本书。偶尔也会和爸爸为因观点不同而争论起来。他成了我病情好转以后的第一个朋友和伙伴。我甚至怀疑自己长大后会嫁给他，这个问题先放一下，改天再和大家说，现在还是先说我和爸爸的故事。 ­

　　再过几天就是我十六岁生日了，爸爸说要给我好好开一个生日晚会，我也打算趁爸爸不在家好好打扫打扫房间，把一些不要的东西整理出来扔掉，真是的，家里的东西越来越多，都快摆不下了。 ­

　　半天时间房间就整理好了，只剩一些旧报纸还没有处理，因为我不知道爸爸还有没有用，歇了一小会儿，我决心先把它们理整齐。 ­

　　于是，我一边整理，一遍读着上面有趣的新闻。突然，我发现有一张报纸上竟然印着爸爸的照片，更确切地说是爸爸的遗像，“山体滑坡，我著名地质学家不幸遇难” ­

　　我的手开始发抖，报纸上的字迹变得模糊起来。我想我是昏过去了。 ­

　　当我再次醒过来时是躺在床上的，爸爸已经回来了。我突然觉得爸爸变得有些可怕，他的脸，他的脸是那么苍白，我一边发抖一边语无伦次地问：“你是，你真的是……你是不是？……” ­

　　爸爸站在那儿，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半天，他才镇定了一些，说：“爸爸不是故意骗你的，只是担心你受不了！” ­

　　他走上前来抱紧浑身发抖的我，幽幽地说：“爸爸两年前跌下山崖就死了，可是我放心不下宝宝，我的宝宝怎么办呢？”爸爸的眼泪流了下来：“妈妈她改嫁了，要是爸爸不照料你，谁来照料你呢？” ­

　　“爸爸努力想办法为你治病，想你像别的孩子一样，过正常的生活，甚至生活的更好更幸福 ！” ­

　　听完这话，我再也忍不住号啕大哭，连忙安慰爸爸说，“不要紧，宝宝不会嫌弃爸爸，宝宝还会像以前一样爱你的。” ­

　　我们父女俩就这样相拥着，那情景真是又悲惨又感人。 ­

　　本来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可是不行，我还得再说几句。因为我想给他一个交代！既然他成了我生命中另一个重要的人，我就不希望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我交往。 ­

　　生日这天，来了好多朋友，胖伯伯也来了，当然他也来了。我打算就在这天告诉他，一个热闹的场合不会使他太害怕。 ­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他喝酒的时候，我突然说。 ­

　　“什么事呢？”他问。 ­

　　“我怕吓着你！”我有些犹豫。 ­

　　这时，爸爸说：“快切蛋糕去，大家都等着呢！” ­

　　“不，我就要说” ­

　　“我知道”他好像不那么慌张，慌张的到是爸爸，拼命地给他使眼色，想要阻止他往下说。他没有注意到爸爸，因为他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早就知道，”他非常平静地放下酒杯，说：“你死于一年前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