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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卷四十三 狡猾狡猾的卑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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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切的说,游易部落没有明显的冬夏之分,温度是对夜晚而言。白天太阳不会像夏日里那般火热,夜里甚至穿外套也抵挡不住寒气。
地广相对人稀,房屋也不是高楼大厦,更谈不上汽车尾气,空调危害。所以在夜里,寒气畅通无阻扩散着。
居分贝走出门外,守在门前的沙盗,坐在地上,竟然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木栏边,他探身望着黑暗中依稀见到的花海。许久才道:“和以前一样啊……”
身后的人也经过了片刻沉静后,才低声道:“嗯,一样……”
少年这时忍不住笑了,侧过道:“二百两银票,你行!”
“你说的,不要省。”
我可没教你留一半私吞啊,居分贝心里埋怨道。他不必追问张四碗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明白他此时会想要仰望的,只有这个人……
居分贝转过头,重新看向远方……
“天上那些星星其实离我们很远,当我们看见它们的时候,光已走了很久,所以我想,此之星芒,几千亿年的旅程,我惦记的那个人可以看得见……”
夜墨浓厚,背靠坡壁而无风,但远处的罂粟花影却微微滚着浪。
安静许久后,身后才有低慢沉吟:“阴阳隔世是否也能……”
灰暗背光下,居分贝嘴边的笑带着晦涩……
“生亲致念,何处隔世,怎分阴阳……”
说完后,居分贝心头有些酸痛。前一阵的劳作疲惫让他没机会再辗转不眠,可以不再胡思乱想,还有个即让人担心,又让人气愤的甲虫捣乱,以及应接不暇的危机变换,如同久病的人忘记了伤痛,快到嘴边的妥协也再次吞回去。
他明白,自己比谁都容易妥协,容易寻找安慰,心中唯一的任性就是阿祖,却又成了他下决心要做的对抗。
琴声又起,低平呜咽,让居分贝想要抱怨自作自受的心更抑郁。最后实在受不了,一翻身,跳下栏杆。朝琴声走去。
“死性不改!”张四碗偏头鄙视地咕哝一句道。却发现萨金婆新侧身靠在门边,已有多时。
单不说武艺,仅看萨金婆新的高大身材,就足以让人戒备三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居分贝那“既来之,则随波逐流”的影响,这个男人也不似初见时那般桀骜,变得随意无谓起来。
以前可不见这个男人凝目定睛地看啊,难不成短短半月,他们真成情巧了?张四碗瞥了一眼萨金婆新,又想起少年当初和自己短短几日便相处甚好,心想这也是当然的。
“大首领虽不修边幅,却弹得一手好琴,女人都喜欢。”张四碗自然知道弹琴的是谁,那意思便是戏问萨金婆新:自己的情巧跑到别的男人身边,不要紧吗?
“游易能乐者众多,闻乐交好,无可厚非。且你当家的还是位男子……”
“小果口中的祖哥也是个男子……”少年自主地靠近大首领吉鲁拓,张四碗已经看过第二回了,所以少年眼中难掩的兴奋,他怎会看不见。“我瞧着小果更喜欢与大首领亲近……”
“何以见得?”一个野蛮残暴的强盗头子,和站在月光下修身站立着的乐者?萨金婆新心中反笑。
“因为都是流氓……”
“流氓?”那是什么东西?萨金婆新听得忍不住皱眉。
“我不懂,但许都是□□吧……”
□□?!不是出身商贾吗?萨金婆新心道。
张四碗的眼前仿佛回到在死部时,少年拍着自己的胸口,颇为骄傲地说:“因为我是流氓啊!”忍不住嘴角翘起。
贫乏的音调,起伏不超过四个半音,平添劳累烦躁,但正在这时,木器的敲击声突然闯入,不急不慢,却开始缩短同音音长,四个间节后,曲中疲惫逐渐抽离,但琴声固执地还在抵抗。
接着只听得有人开始跟着敲击声吟唱……是种古怪的语言,吟唱并没有改变琴声原本所营造的低沉音境,但每八个间节却以高音起,犹如叹息,层层梯降。
琴声中原有的疲惫不但不复存在,隐含的固执被叹息宣泄,连自暴自弃的指法也变得平稳。
嬉皮中任性,像在大声宣告自由,即便不识居分贝的人,也可轻易感觉到他的心性。曲如其人。
琴声被吟唱所引,不以惯例中的延绵悠长结束,竟“嘎”然而止。反倒多了几分欲语还休的意味。
吉鲁拓睁开眼睛,放下手中的五弦琴,用手将齐肩凌乱的发向后扒了扒,露出胡子拉茬。他将右脚翘在左膝上,这才问道:“这曲子出自你手吧,听老四说你来自异国,唱的是你的家乡话吗?”
“不,他国的语言,就算在我的家乡,听得懂的也没有多少,因为很适合这曲子,就拿来用了。”
“何意?”
“说的是珍珠。贝把海中的沙砾当作宝,用珍珠质层层包裹,最终会变成光华流溢的珍珠。”
“你是说这个?”
“哈,大爷你真阔绰!”切,这么小的黑珍珠,还没毛毛的一颗眼珠大,明明是个强盗头子!
“你说什么?!”
“霍霍,没有!”糟糕,又不小心说出来了。
“既然拿出来了,这颗珍珠送你吧!”吉鲁拓手中的珍珠抛出弧线,居分贝下意识地接着。
“我才不要!”
“嫌小?”
“是啊……”
“你果真有说太小!”
“……幻听”——果然是强盗头子!!!
……
…………
连说话也挖陷井,引诱纯洁无知的我往下跳——居分贝走回自己的屋,在门口瞅了一眼张四碗,忿忿道:“卑鄙啊!”。接着推门而入,在桌边坐下,心中依旧不平,念道:“太卑鄙了!”转头又瞟一眼在床上睡着的甲虫,扫鼻道:“总算成双了!”
“卑鄙成双?”
“对啊……”——糟,糟了……
居分贝偷眼一看,本该睡熟状的甲虫居然坐在床边,眉目阴晴不定地瞄自己……
同样的陷井,他居然跳了两次——所以就说,太卑鄙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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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梦里,居分贝没有见到阿祖,而是见到了甲虫。确切地说,是另一只名叫安罗的甲虫。
梦里的男子脸上带着暖心的笑容,温柔地伸出手指,描绘他的眉目,爬过鼻梁,来回蹭着他的脸颊……
居分贝想,或许是因为早晨的甲虫不那么讨厌的缘故,才会让他想起这个仅见过一次面的安罗。否则没理由会梦见。也证实了卡纳和甲虫不是在说谎,那个安罗真的喜欢自己……
可是,若梦里面还被亲个死去活来的话……
或许……
是自己喜欢人家也说不定……
呸!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被个男人喜欢得意个什么劲,况且也不必稀奇,这个世界变态太多了!!
居分贝看着手里的小提琴,想起早上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他的情人——瓦狄娜。
吉鲁拓命人将琴放在了他的枕边,也不知道吉鲁拓骨子里卖的是什么药,这么明显的示好,总不会是真拉他入伙吧。
吃过午饭后,居分贝想出去转转,但被门外的沙盗制止了。显然吉鲁拓的胸怀没有宽大到这种地步,但是有一点让居分贝感到惊讶的事情,他听见了孩子的笑声和女人的声音。
若这里是吉鲁拓的巢穴,有两三个压寨夫人应该不成问题。居分贝觉得很有可能,只是那个强盗头子真的知道眼前这片花海除了利益之外,危害有多大吗?
瓦狄娜正如居分贝平日里戏称的那样,已经太老了。居分贝看着有些变形的琴颈,有些心酸,还有更多的懊悔,
当初小玉说要带什么在身边的时候,偏偏选中了她呢?瓦狄娜她明明经不起颠簸震荡,还是说,当他知道自己的结局时,就已经在潜意识里放弃了,而想要她陪着一起灭亡吗?
而他说不定,是想变种方式,连阿祖也不放过——
因为离开了自己,说不定阿祖也会死。
居分贝静静地坐在桌边,指尖在琴弦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
……
…………
夜晚如期降临,五弦琴的声音在深夜时又起……
居分贝抱起瓦狄娜站在木栏前很久,当音符响起时,就像是说好的约定,笔直地朝风的方向走去……
“我说过大首领很惹女人喜欢,虽没有见过他找过男人,但我猜他并不讨厌。”
张四碗依旧靠在墙根坐着,话是对着靠在门边的萨金婆新说的。
“不必说与我听?”萨金婆新悠闲道。
张四碗不在出声,他合上了眼睛。因为乐声由孤弦单鸣,哭零平板,变成双音相和,轻悦起伏。小提琴特有的明快感让寒冷都带上些许活力,不再压抑。
曲终暂罢,四野余味犹存,静若屏息一般。很久,才有少年的身影越来越近……
曲也弹完了,也过瘾了,总算回来了!萨金婆新心里忍不住一句正待回屋,却在这时,从楼上一层传出开门声,接着有人“腾腾腾腾”顺木梯而下……
“小果,是你,果真是你!”
逆着光线,居分贝看不清来人的容貌,但论声音,他是不会听错,也不会忘记的。
“雪眠哥哥!”少年高兴得忍不住尖叫起来,一下子扑到男子的身上,抱个结实。
啧!
眼看着少年还有三步之遥进屋,突然扑向个男人,萨金婆新不耐地转回屋去,坐在桌边倒茶灌喉,嘴里却念着不相干的话——
深夜不归!扰人清梦!放肆由性,不知礼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