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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怜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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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踏过厚厚的积雪,巫行云轻轻靠在萧瑟的胸口,只露出一双黝黑的眼睛,别的被萧瑟的裘衣遮挡地严实,愣是这凌冽的风雪也穿透不进来。
今天是她们赶路的第五天,一路上是荒郊野岭、人烟罕至,而雷无桀已然无比莽撞又自信地给他们带错了两次方向。
巫行云算了算时间,现在已近午时,而她修行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乃是极其阴柔的内力,需每日午时饮新鲜的热血辅以修炼,一天便是一年的功力。巫行云从六岁开始修行此功至九十六岁,则需要九十天才能完全恢复功力。
可是,恢复功力后,能够摆脱这永远长不大的身体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既害怕又渴望。自从二十六岁那年,本欲神功大成,却不想被李秋水偷袭,以至于走火入魔,才令她穷其一生都困缚于女童的身体,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次的恨不欲其生后,她好像又重新看到了希望。纵使才恢复几年的功力,但走火入魔后,困囿于身体上的枷锁好像消失了。然不到最终的那一日,她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够真正的长大。
可是,这念头一起,便似星火燎原般燃烧着她的整个心神。
巫行云轻轻握住萧瑟拉着马缰的手,冰冰凉凉的,不如她的掌心来得温热:“哥哥,行云肚子有些饿了,刚刚来的路上好似看到了野兔子洞。”
萧瑟勒住缰绳,对着旁边兀自快活的雷无桀道:“雷无桀,前面不远处似有一处荒废的驿站,你先去生一生火,我带行云去找点吃食。”
雷无桀一摸脑袋:“好吧,那你们可快点儿来。”
他又忍不住暗自嘀咕:“真是的。这两人搞什么小团体,神神秘秘的也不带我。”不过,他到底不是纠结之人,马鞭一扬便跑上前去。
巫行云一口咬上兔子的脖颈,随着鲜血流入身体,她的眉目间多了几分神采。
萧瑟斜靠在旁边的树上,看着她这般不讲究,微微皱了皱眉头。小姑娘的嘴边都是鲜血,神情却仿若在品尝珍馐,天真又残忍,像是这白茫茫天地间迷路的精怪,凡人会惧怕她,却又忍不住靠近她。
而他只是嫌弃她嘴角沾上了鲜血,不够讲究,从袖子里拿出一方丝绢递给她。
巫行云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她舔了舔嘴角的鲜血,有些无奈地接过手帕。没错,她第一天饮血时便被抓了个现行。萧瑟这人没什么内力,却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犹记得当时,他看向她地眼神,没有惧怕,没有嫌恶,只是指着她的嘴角,语气稍显嫌弃:“这兔子血竟如此好喝吗?我给你买的这身衣服可是这镇上最贵的一件了,小心可别蹭了上去。”
巫行云缓缓放掉手中轻握着的一团雪,得寸进尺道:“那哥哥不妨帮行云擦掉可好?”
所以,几天下来,巫行云便习惯地仰起脸,等着萧瑟给她擦去血迹。
萧瑟对着她似乎是有着无限的包容与耐心,轻柔地给她擦拭嘴边地鲜血。
“哥哥会一直对行云这么好么?”
萧瑟没有回答她地问题,只抱起她上马,扬鞭向驿站跑去。在他看来,永远是个太过于虚无缥缈的词,曾经的他也以为,琅玡王叔会是永远陪伴他教导他的师长,而他萧楚河天纵英才、皇天贵胄,谁能想到曾经不可一世的六皇子,如今只是一个落魄的废人。
他纵容巫行云的一切,只是从这幼小的孩童身上看到了惶惶不安,看到了孤注一掷。他在怜悯她,又像是在怜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