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说谎》声声夫人

2、处暑（二）

　　喻香秀拿起签好的合同，双手递给秋岚，示意她过目。
　　秋岚拿过来，只看了几眼便合上了合同。一双手抚摸着合同的封面，指甲在雪白的纸张上显得格外艳红。
　　“怎么称呼你呢？”
　　“江太太，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喻香秀恭敬地回答。
　　秋岚打趣说：“直接叫名字也太生疏了，我看你比我大两岁，我就叫你香秀姐吧！”
　　喻香秀点头，“好的，江太太。”
　　“你也别太拘谨了，我就不喜欢大家相处得冷冰冰的，多没人情味呀，大家聚在一起也是一种缘分，对吧？”
　　喻香秀还是礼貌地点头，依旧客气，“是的。”
　　“行了，我带你熟悉一下厨房，要操作的工具有很多，得花点时间熟悉。”秋岚站起身，捋了捋自己的丝绒长裙，领着她们去厨房。
　　秋岚走起路来风情摇曳，喻挽灵同为女性，走在她身后都移不开目光。近距离接触大明星以后才发现，原来真人比电视上还要风情万种，肌肤雪白得刺眼，腰臀比实在惊人，她的身体就像工匠大师精心雕琢的一件完美艺术品。
　　三人走出会客厅，从一间大客厅穿过。这个客厅装修豪华，有一面墙几乎挂满了各种奖状、奖牌，喻挽灵定睛细看，全是国内外的各式比赛荣誉。旁边还有个巨大的玻璃橱，里面放置了许多金灿灿的奖杯，玻璃橱里面有灯带，灯光照射在奖杯上，看起来熠熠生辉。
　　喻挽灵从没见过有人能得这么多奖，这琳琅满目的墙面看得她眼睛发直，心里有点羡慕，羡慕他小小年纪就有这样辉煌的人生经历。她的脚在往前走，头却忍不住往后扭，边走边欣赏着这些奖。
　　她的这幅痴样被秋岚尽收眼底，她笑了一声，说：“这些都是我家小澄出去比赛得来的。”
　　喻挽灵忍不住小声感慨一句：“好厉害……”
　　“哦对了……”秋岚提醒她们，“小澄的东西不要去动，碰也不要碰，他特别讨厌别人动他的东西，他的脾气很倔的，要是不小心动了他喜欢的东西，生起气来我都拿他没办法。”
　　喻香秀母女点头，表示明白。
　　三人走到厨房，秋岚非常细致地给喻香秀交代工作详情，喻挽灵在旁边默默地跟着听，她发现秋岚交代的事务基本都是围绕江斯澄的，比如……
　　“一日三餐一定要定时定点准备，小澄的胃不好，不按时吃就很容易胃痛。”
　　“暑假他有比较多体能类的课要上，消耗大，回来之前一定要给他准备一些点心。”
　　“我会把他最近的一日安排表给你，一定要根据他的时间安排来准时备餐，他这个人脾气有点奇怪，没有饭吃他也不会找饭，他都可以饿一天不吃东西。”
　　“还有这个……”秋岚拿出一包中药，特别强调说：“这是他每天要喝的中药，熬好以后告诉我，这个得我去端给他喝，他不喜欢喝药。没有我盯着，他可能会偷偷倒掉。”
　　喻香秀打开这包中药仔细端详了一下，还皱着鼻子嗅了一下味道，迟疑地问：“这……都是健脾胃化积、增食欲的药吧？”
　　秋岚向她投去了赞赏的目光，“你挺厉害的，闻一下就知道是什么药。”然后叹口气，接着说，“小澄从小就胃口差，什么都不爱吃，感觉他好像对吃完全提不起兴趣，可能是脾胃太差了，就带他找了老中医看，开了一些调理的中药给他喝。”
　　一说到她的儿子江斯澄，秋岚没有一点大明星的架子，就和天底下的普通母亲一样，可以念念叨叨地说个没停。
　　“唉……除了这个，他睡觉也不踏实，有时候还会睡不着，所以我就喜欢在休息日给他安排运动类的课程，多运动多流汗，把他累得动不了，晚上肯定睡得香。现在的孩子生活条件太好了，意志力差得很，太矫情。真搞不懂，这么好的生活，还有什么可烦心的，怎么会睡不着觉呢……”
　　喻香秀在一旁点头附和。
　　喋喋不休地唠嗑了许久，秋岚最后感慨一句：“就一个孩子，又金贵得很，好好养大可真不容易啊，对吧？”
　　最后一个“对吧？”是在向喻香秀寻求认同，这样一句看似寻常的感慨，落在喻挽灵耳朵里如同惊雷，轰地一声在她脑中炸开，心中顿时绷起一根紧张的弦。
　　她不安地看向母亲，虽然母亲掩饰得很好，旁人可能完全看不出，但是她清楚地看出母亲不着痕迹地低下了脸，手指握得很近，低垂的眼里流露出一丝痛苦。
　　只有喻挽灵明白，秋岚和喻香秀，同样身为人母，同一句感叹，在秋岚心里是温情的回忆，可是在喻香秀的心里，只有无尽的痛苦。
　　母亲的反应让喻挽灵立刻警醒：自己来江家，是有目的的，得赶紧把事情提上日程。
　　她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见到江斯澄呢？

　　喻挽灵虽然住在了江家，但是和江斯澄完全没有接触的机会。江斯澄的暑假生活安排得很充实，白天要上各种课程，只有饭点才会在家里出现。但是饭点就更不可能有机会了，因为秋岚也只是跟大家表面客气而已，实际上把“主仆”关系分得很清楚，她们这些在江家打工的人，不仅出入江家不能走正大门，还不能和江家人一起吃饭，大家要回避，去各吃各的。
　　喻挽灵整天闲得发慌，住在别人家，又不敢随意走动，只能天天呆在房间里看看书。于是，这半个月就这样无聊地过去，终于迎来了新学期。

　　喻挽灵知道自己被分在了高三20班，她早早地来到学校找教室，教室是找着了，可是她不知道该坐哪个座位，怕乱坐坐了别人的位置，干脆站在门口等班主任。
　　开学第一天，大家都穿着上学期的旧校服，只有她穿着自己的衣服，而且又傻站在教室门口不进去，许多路过的学生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班上也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同学，有的同学实在看不下去，提醒她班上还有一个空座位。
　　“第四组最后一排，靠外面那个位置是空位置，你可以先过去坐呀！”
　　喻挽灵说了句谢谢，走过去坐下。书包刚放下，一个男生就风风火火走过来，外套也不好好穿，邋邋遢遢地挂肩上。他直接一屁股坐她旁边，看见她这个新同桌，招呼也没打，一来就靠着桌子整理他的发型。
　　她实在是不喜欢和这种流里流气的男生挨太近，不着痕迹地搬开凳子，拉开自己和他的距离。
　　上课铃声打响，班主任还没来，班上如蚊鸣一般嗡嗡响，一个坐窗边的同学抻长脖子往外探，压低声音提醒大家：“女魔头来了！”
　　大家赶紧噤声，翻开书假装认真读书。
　　不明所以的喻挽灵也跟着翻开书，听到大家称呼班主任为“女魔头”，她还以为是看起来很凶的资深女老师，没想到走进来的人很年轻，看起来也就二十几岁。
　　关老师站在讲台上，扫视了一圈，班上的新面孔很快就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出声点了喻挽灵的名字。
　　“你是新来的喻挽灵，对吧？”
　　“对。”
　　关老师走过来，对着她同桌的桌角踹了几下，“你给我起来！一上学就睡觉！读什么书，要睡回家睡！”
　　男生抬起脸，一脸不耐烦。
　　关老师敲了敲喻挽灵的桌子，跟她说：“你收拾东西起来，我给你换个座位，别被他带坏了。”
　　她把喻挽灵换到了一个女生旁边，喻挽灵顿时觉得谢天谢地，她真的很不想和这种混子一样的男生做同桌！
　　一上课，关老师就让大家搬动课桌，把每个位置的间距拉大一些。喻挽灵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奇怪地问了一下同桌，才得知实验中学每学期开学都有个开学摸底考。想到自己毫无准备，喻挽灵有点紧张。她左顾右盼看大家的反应，大家好像都习惯了，每个人脸上都风轻云淡，甚至有很多人直接摆烂，试卷一发下来就倒桌上呼呼大睡。
　　她心想：实验中学不是南槐市最好的中学吗？怎么是这种学习氛围啊！

　　周一考试，周三出成绩，年级前十名公布在一楼的公告栏上。刚放榜的时候有很多学生围观，喻挽灵不喜欢凑热闹，从没上前看过，到了周五，热度消退，渐渐就没人围观了。喻挽灵偶然往理科榜路过时，目光忽然被上面的名字吸引了。
　　高三，第一名：江斯澄。
　　第一名会用黑体加粗放大，一眼望去，江斯澄这三个字很醒目。
　　其实她早就知道江斯澄在尖子1班，但是她觉得，像江斯澄这样的富家子弟，哪怕他成绩很烂，都会上最好的学校去最好的班级。她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问题儿童”这个层面上，那可是秋岚结婚生子十几年，娱记对她儿子的唯一一次报道。那几个标题给喻挽灵的印象实在太深了，这让她一直以为江斯澄就是个被宠坏的纨绔子弟，她想象中的江斯澄应该是和她们20班的男生一样，流里流气、一副不良少年的模样。
　　所以她看到他是年级第一，感觉蛮意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