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丸2]未来》言峰

1、第 1 章

　　还有半个月，十五天。
　　日向创甚至能精准地报出还剩多少秒，但那毫无意义。这是他最后还能犹豫的时间了。
　　头顶上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沉下的太阳照耀着草地和长凳，本应是舒适又祥和的景象，日向创却根本没把这些映在眼里。
　　成为希望——获得才能——成功率算不上高的手术——这些东西持续在日向创的脑子里打转。日向创无疑是渴望才能的，因为普通的、没有才能的人，与虫子无异。能通过其他的方式得到才能，即使冒险，即使放弃一些东西，也是值得的。不是也有那种人吗？连自己都能放弃，只为追求重要的东西。
　　日向创应当是这种人，但他仍在犹豫。也许是一种奇怪的预感，也许是还未能下定决心。
　　“啊！”头顶上传来一声惊呼，还没等日向创回过神，一颗红色的、圆圆的果实不偏不倚地砸到了日向创的头上。
　　苹果？日向创捡起那颗果实，顺着声音的方向抬头望去。
　　穿着预备学科死气沉沉的黑制服的少年坐在树枝上，他注意到日向创的视线，带着歉意冲日向创露出一个笑容。
　　“抱歉抱歉，刚才手滑了，日向君没事吧？”少年轻盈地从树上跃下，手腕一翻，又变出一颗苹果，递到日向创眼前，“给，赔罪的礼物。很甜的！”
　　日向创认得他，但并不记得少年的名字。这个人偶尔会来日向创的教室上课，大约是他的同班同学。可惜少年开学以来并没有上过几节课，日向创能认出来已经是极限了。
　　这张脸还真是眼熟，日向创心想。
　　“啊，不，我没事。”日向创刚想推拒，少年却很自来熟地又掏出什么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日向创的嘴里，成功堵住他后面的话。
　　“——不喜欢苹果吗？糖果应该没人会讨厌吧？”
　　日向创实在不是很擅长应对这种电波系自来熟的人。等等，这个人在班里是这种性格吗？
　　“不是这个问题……”舌头尝到了香甜的味道，这颗糖居然还是苹果味的，稍微带着一点酸。“你……”
　　日向创想问他叫什么，却问不出口。再怎么想，对着同班同学问你叫什么，都有些过分吧？
　　“嗯？怎么了吗，日向君？”少年的蓝眼睛专注地看着日向创，阳光打在他的黑头发上，竟然在边缘有一缕蓝色的光泽。
　　突然的，灵光一闪般，日向创想起了这个人的名字，不不，不是名字，是——“超高校级的预言家……对吧？”
　　每个希望之峰的本科学生都备受关注，不仅网上有专门的推测谁能够进入希望之峰的网站，甚至有记录学生们长相和才能以及一些基础资料的杂志——销量很好。
　　日向创当然买过那种东西。应该说，几乎每个人都看过，有些人能把希望之峰建校以来的七十多届学生如数家珍般细细道来。
　　“啊啊，是吧。日向君想要这么称呼我也无所谓。不过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日向君，用某人的话说，我还真是幸运。”预言家在说到称号的时候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哈……”日向创想不到预言家为什么会把这件事称为幸运，就像他也不能理解为什么预言家喜欢穿着预备学科的制服在预备学科蹭课。只能归结于，本科生都是怪胎。
　　“日向君想问我为什么……算了。”预言家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有说下去，转而开始进行自我介绍。
　　“超高校级的预言家——大概是这样。喜欢高处和苹果，也喜欢日向君。名字那种东西不重要，叫我预言家就好。我是来……”
　　“等、等等！”日向创不得不打断预言家的话，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往脸上涌，“喜欢我是指……？”
　　日向创，男子高中生，第一次被人说喜欢，对象还是个男性。
　　“字面意思哦？”预言家十分诚实且自然地回答，好在预言家后面还接了一句，没让日向创自燃成功，“我也喜欢同学的大家。”
　　“是、是这样啊……”日向创不自然地笑了笑，这是当然的吧，哪来那么多一见钟情，对象还是同性。
　　预言家毫不在意日向创的尴尬，自顾自地往下说：“本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日向君，不过既然是难得的幸运，我就在这里说了吧。”
　　“——日向君在烦恼的事，我认为还是拒绝掉比较好哦？”
　　“——！”日向创惊讶到呆毛都整个竖起来了。那个计划，让普通人成为希望的计划，预言家怎么会知道？他又知道多少？该不会……
　　没等日向创的思路继续往奇怪的方向发展，预言家轻飘飘地解释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哦？就是那个啦，那个，”预言家伸出食指，放在唇前，“秘密？直觉？预言？日向君选一个喜欢的说法吧。”
　　就像被浇下一盆冷水，日向创突然冷静下来。说的也是，他可是超高校级的预言家，能做出这种程度的预言仅仅是因为才能……完全说得通。
　　“这是一个预言吗？”日向创觉得自己必须要问清楚。
　　“什么预言？”预言家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日向君觉得这是预言吗？日向君认为预言是这样的吗？虽然我确实说日向君想怎么认为都好，但日向君认为这是预言比较好吗？”
　　听不懂。日向创完全听不懂预言家在说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如果日向君这么想，那就当做是吧。”
　　“……为什么是我？”日向创自认为毫不起眼，预言家没有理由为他做出一个预言。据日向创所知，有不少人都在垂涎预言家的才能，这种才能几乎相当于对未来的透露。
　　“想问为什么我会对日向君说这种话？答案很明显吧，因为我喜欢日向君啊。”
　　“所、所以说喜欢什么的……”预言家平时根本不和班级里的其他人说话，他的存在感并不高，和现在这个一上来就告白的人几乎是两个极端。
　　“我确实很喜欢日向君。不，我不会讨厌任何人，但是别人……”预言家苦恼地揉了揉额头，“看上去很快就会死啊。成为朋友达成事件，如果那个时候死了的话，不是很浪费时间和感情吗？”
　　“哈？”很快就会死指的是什么？日向创十分轻易地从预言家的话里推测出来让他脊背发凉的事实，在预言家眼里，难道说预备科那么多人，都会死吗？
　　“字面意思啊，很难理解吗？”预言家想了想，极力寻找语句解释，“就像是一个女子高中生会毁灭世界那么离谱，预备科两千多人，在我的眼里，只有日向君能活下来。”
　　“等等！只有我能活下来……是什么意思？”日向创的声音已经在发抖了。任何一个人听到这么离谱的话都不会相信的，但这么说的是超高校级的预言家，日向创比他自己想象得还要信任才能。
　　“我不知道。”预言家答的轻松，“我没有分析能力，也没有好用的头脑，更接触不到隐秘事件，我什么都不知道。”
　　预言家只是看到了结果。日向创艰涩地想着，这就是才能吗，即使什么都不知道，也能窥探到未来。超高校级的才能，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却又在天才和常人之间鲜明地画下一道界线。
　　“啊，已经这个时间了吗！拜拜日向君！”预言家看了一眼表，风风火火地跑走了，根本没给日向创继续询问的机会。
　　“啊……”日向创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那颗砸到日向创的苹果还留在日向创手上，圆形的果实闪着鲜红的光泽。
　　……跑掉了。
　　日向创回到家，没开灯，把自己扔在床上。那颗苹果好好地放在床头，静静的。
　　预备学科的学生们都会死？日向创想起这个，就像个拙劣的玩笑，但这是超高校级的预言家所说的话……与现实脱节太大，反而有种奇怪的魔幻感。
　　要相信预言家吗？还是只是当成一个玩笑？日向创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说到底，他即使想拯救他人，也不得不给自己的能力打一个问号。
　　抱着被子，日向创迷迷糊糊地想，如果有才能，他是不是就能理解预言家眼中的世界，就能拯救别人？
　　要相信预言家吗？要拒绝那个计划吗？日向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如果相信预言家说的大家都会死，他就应该接受那个计划，去拯救别人；但相信预言家，也代表着得拒绝那个计划。
　　两者的矛盾让日向创的思维打了结。他现在似乎更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