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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林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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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我们做戏做全套的队长绮纨记得买一个鱼箱掩人耳目,这会儿那密不透风的箱子成为了运送小王八去妖管局蹲着最有力的工具。
听说老海龟天青膝下十来个儿子女儿,这小海龟粗略一眼看去不过百来年道行,放在妖怪堆里不定还算是不谙世事的青少年,最是叛逆的时期。
沉墨听了几句他嘴里蹦出来的话就被惊住了,睁着不可思议的金眸把人直接敲晕丢进了鱼箱,小王八一身肥肉,还差点卡住。
几人在兰德酒店,光明正大地推着装了酒店少东家的箱子全身而退,至于那些乱七八糟倒一地的保镖,绮纨当时尖头高跟鞋杵人脸上,十足大姐大做派:“叫你们老大到落栖山156号赎人。”
那会儿她五千来岁的威压没收,压得地上的小妖怪全现了原形,一地的龙虾鲍鱼,就剩了那么只海马还艰难维持人型,并可悲地成为绮纨挑选的传话对象。
现在已经快夜里十一点了,严重超出了第一支队的工作下班时间,一行人连押送犯人都提不起劲,最后还是今晚上值班的浮白一人挑了大梁,把小王八抗回了山上妖管局的拘留所。
沉墨住山下,浮白开着大货车顺道就提出送他到家门口,一路上某白鹤都强自按捺着疯狂八卦的内心,静了半晌才能轻轻问:“猫猫仔啊,梅先生怎么突然来了?”
她听绮纨说沉墨是独立了,所以梅倾古对他实施了放养政策,但看今天那只吸血鬼的行径,明显对不上嘛。
就这不撒手的德行,还放养呢。
沉墨正靠着副驾发呆,闻言无比自然地接了一句:“我也想知道。”
浮白一愣:“啊?”
不过有些话一问出来,后面的话就顺口了:“你们不是已经快五十年没联系了?”
“说起来,自从你搬出松林,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
“他们吸血鬼真的永生吗?我感觉他看起来比五十年前憔悴阴郁了好多。”
沉墨手掌撑着头,听到最后一句才抬了眼,嗓音闷闷的:“是永生的……”
祸害遗千年嘛……
浮白其实还想问,就算你搬出来也不至于五十年不联系吧,搞得像关系破裂逐出家门似的。
不过那似乎不太可能,从前,今天,梅倾古对沉墨分明一直是纵容宠溺的。
那干嘛让人搬出来?
百年之痒?
搞不懂一些老东西的想法。
浮白叹息摇头,顾忌着沉墨的心情,真正好奇的也不太敢问,只能支支吾吾问些不痛不痒的,搞得她更好奇了,内心猫抓似的刺挠。
送猫到回公寓的小路前,浮白终于抑制不住想开口问时,看到沉沉暮色里站了个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人,一片漆黑里,只有两点不甚明显的猩红在夜里明灭。
若是过两个路人,大概还会吐槽,林间吸烟,牢底坐穿。
但此刻回来的是俩妖怪,只会被吸血鬼狩猎者的气息压得战战兢兢。
浮白彻底歇了八卦的心思,冲沉墨说了再见后忙不迭便上车跑了,沉墨也不知道是早些年习惯了还是真不怕,脚步都不带顿的,径直略过了站在路边林间的梅倾古。
那人熟悉的叹息在耳畔响起,自己的手腕被人拽住了,梅倾古拉着他不让他走,语气平静带着温和:“踏雪,告诉我你想生多久的气。”
“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沉墨抽了抽腕子,没拔出来,就这么被拽着拿背面对他,也不吭声。
梅倾古无奈道:“好歹给我一个期限。”
“也给我一点盼头。”
沉墨:“……”
“那你给过我盼头嘛……”
梅倾古一愣:“什么?”
沉墨的声线平稳,睫毛却颤个不停:“我在门外等着的那五十年,你有给过我一点期望吗?”
你好歹知道我生气的原因,我却至今不知道被抛弃的理由。
等着的那五十年,我曾一直以为是一场无期徒刑。
沉墨难得狠下心来想,所以现在,我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寂静在两人间蔓延,梅倾古不松手,沉墨也走不了。
他不想和梅倾古一起在山林间站一晚上,没被拽住那手悄悄蹭了把脸,冷淡道:“放开。”
身后那人从听见他开口便沉默至今,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听了这俩字,手上力道反而加重了。
吸血鬼的力气到底有多大,恐怕也只有被猎杀的猛兽们知道,沉墨被他捏得控制不住“嘶”了一声,又往外抽手,声线更冷:“放开!”
他看不见梅倾古的表情,所以说什么都比往常轻易。只是他大概也不会想到,从来温沉的梅倾古又一次强势地把他拽回怀里,自后完全禁锢住了他的身体,语调喟叹般的,满是悲伤:“不放……”
他把下巴轻轻压在沉墨头顶两只猫耳朵间,继续道:“再也不会放了……”
沉墨两只耳朵不受控制一抖,差点变成飞机耳,全靠主人过硬的毅力收住了。
他整个人被困在梅倾古怀里,又被法术限制不能故技重施变回原型,根本跑不掉。何况他本来就是一只心软的,被梅倾古养得很黏人的猫。
所以一番斗嘴后,某些猫还是臭着脸把吸血鬼领回了家——也不知道是谁说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
让他伤害梅倾古,或许会比再守五十年门还难吧。
沉墨独居的小窝毛坯房似的空旷,除了必须的家具设备,一点装饰都没有,厨房的锅碗瓢盆没一个开了封,梅倾古早些年买来什么样,现在就还什么样——民国前后买的,都快成古董了。
他站在比松林府邸还空旷的小公寓里,无数次后悔当年放沉墨离开。
但若是再来一遍,他或许还是会这么做。
沉墨洗完澡顶着个毛巾出来,从未开过火的厨房里抽油烟机声响轻微轰鸣,有暖橙的火光映在白墙上,热油滋啦作响,突然温馨的气氛,烘得猫一呆。
厨房里那人脱了宽袍大袖,里面竟然穿得简便,俨然已经是现代的装束。
简单的白衬衣被挺拔宽阔的肩背撑起,袖口挽到了小臂上方,露出来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结实,大理石似的瓷白。
这样的打扮似乎比全套在古装里更有冲击力,沉墨额前被毛巾盖住,金眸一瞬不眨地盯着厨房里忙碌的某人。
梅倾古端着煮好的面条走到造型傻不拉几的猫猫仔面前,腾出一只手掀开某猫的盖头,半是好笑地问他:“怎么不吹干?”
沉墨猫耳朵一抖,随即甩了甩压根没怎么擦的黑发,无所谓道:“夏天气温高,吹不吹都干得快。”
梅倾古把一碗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面塞进沉墨手里,示意他先去吃着:“这么晚回家,吃点宵夜吧。”
下午第一支队一行人去妖管局食堂的时候梅倾古照例跟着去了,沉墨明显没什么心情吃饭,只打了一荤一素还剩下一半,不饿才怪。
何况从前……猫总是缠着他要夜宵的。
沉墨看着手里卖相极好的一碗面,一时有些发怔。他怕面坨,一点也没纠结地坐到了桌前开始吃。
也不问梅倾古从哪儿搞来的食材,是不是又把蓝姐姐当工具人使唤。
梅倾古找来了被沉墨丢在角落的吹风机,开着小档慢慢给他吹,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猫毛掉进碗里。
沉墨的发质很软,卷卷的,手感像是某种毛茸茸的玩具熊,吸血鬼表示爱不释手。
沉墨吃着面,也不推拒来自昔日皇帝的服务,反正推也推不开,撵又撵不走,跑也跑不掉,打还打不过,就这样吧……
全看他能闲着每天跟他这只猫多久。
梅倾古事业繁忙,总不可能一直盯着他不转眼。
夜里沉墨睡在卧室里,梅倾古绅士地躺在了卧室外面的沙发上——虽然吸血鬼不需要睡眠这种东西,但睡觉本身不也是一种享受?
何况还是在沉墨家里睡。
这一夜倒是难得的和谐,某些猫的失眠被一墙之隔的气息彻底安抚,睡得前所未有的舒服,门外的吸血鬼虽然一整夜没睡,但心下全是满足,身心俱是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