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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时光机(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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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蔚从出租车里出来,天色暗了,四周灯亮得很,这是城中闻名的酒吧区,是到了夜晚才会苏醒的妖魔。他平时工作很忙,晚上不怎么爱应酬,因为刚出差回来,小休了两天,又磨不过王斌的不烂毒舌,才答应见面。
电话上约的地方叫“时光机”,可杨蔚眼睛找了一圈,也没瞧见,刚要拨手机,身后有人轻轻拍了他一下,是楼明。杨蔚楞了,这已经是王斌第二次不跟他说,就自作主张。
楼明似乎误会了他短暂的沉默,自我介绍说:
“还记得我么?我楼明,王斌的同事,我们吃过一次饭。”
“你好,没有忘,只是王斌没提今天都有谁。”
“哦,都是公司的人,大家都是各玩各的,很自在,没事儿的。王斌一会儿过来,我们先进去?还是在这里等?”
“先进去吧!”跟着楼明往里走,酒吧其实很显眼,只不过处于他身后,他却没有回头,才因此错过。
楼明似乎对这里挺熟,酒保,服务生都跟他打招呼。他个性随和,大家都“楼哥,楼哥”地叫他。他挑了个角落里僻静的地方,虽然不显眼,却是个不错的地儿,尤其留给杨蔚的座位,抬眼就能看见不远处的极小舞台。
“这里跟唱片公司是关系户,”楼明将酒水单递给杨蔚时候,解释说,“我以前在这里当过驻唱。”
“你是歌手啊?”
“念书的时候做过乐队,后来解散了,找个跟音乐相关的工作,能糊口,够养家,又稳定,挺好的。”
杨蔚觉得楼明并不怎么象玩音乐的人,他总是很整齐,很礼貌,更象一个普通白领。可经他这么一说,再仔细看,又觉得眉眼神态间,是有那么点艺术家的味道,他是能把自己掩饰得很好的那种人,就象生来就具备了变色龙的外衣,杨蔚觉得有时候,自己也是那样的人。
“我不怎么喝酒,你随便吧!”他把酒水单放在一边,浅绿的封面,印着深绿的字,“时光机”,“酒吧名字起得倒是很有意思。”
“原来叫‘双城’,后来在公司公开征新名儿,我就建议这个,最后竟然投票通过了。”
“哦,”这个名字让杨蔚对楼明的好感,陡然增加,“怎么想的?”
“那种感觉每个人都有吧?偷着珍藏一段岁月,想念的时候打开,就可以再经历一次。”黑暗中,楼明的眼睛,亮晶晶地闪烁,他低头瞅着桌面,手指头有点不安地敲,“我不知道王斌怎么跟你提我的,只是做个朋友,没往别的地方想,你不用觉得难受,你不别扭,我也就不别扭了。”
话说清楚,本来心存的异样也就原地吸收了,也不至于总误会楼明的用意,杨蔚欣然而笑,“知道了。”
王斌时间踩得很准,而且他这人话多,一来就不安静,“呱呱”说个没完没了,说到宋澎湃要回来了,张罗着给他揭风,还积极地邀请楼明参加:
“有时间也去吧!人多了热闹。”
“不好吧?我跟你们老大都没见过面,怎么说也是你们几个的聚会,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那有什么?老大为人特豪爽。而且老二老三都跑外地去了,赶不回来,也就我跟六儿,加上你热闹点儿。”
楼明没有继续拒绝,不过杨蔚看得出来,他并不怎么想去,谁愿意平白无故地跟一群不认识的人吃饭聊天?桌上刚多了几个空啤酒瓶儿,楼明接了个电话,接着就道歉说,有点事儿,得先走了。他前脚刚走,王斌就在杨蔚耳边说,
“老大回来,咱在这里揭风怎么样?里面的小包间都不错。楼明跟这里熟,免费都成。”
“你就为了省几个钱,才非邀请他参加的吧?他跟老大又不熟……”
“一回生二回熟呗!你们不也才第二次见面,我没来的时候,不谈得挺好?”
“你都没来怎么知道我跟他谈得挺好?”
“嘿嘿,”王斌不怀好意地笑,“谁说我没来呀?我在邻桌偷听呢!”
“可真长本事你!”
“人与人之间,都在于相处,楼明那人不错,自制力特强的一个人,属于那种,就算吸毒,靠自己都能戒掉的人!”
“你真烦!”杨蔚看看表,“没事我要回家了。”
“别呀,正事还没说呢!”王斌拉住他的手,“你这么早回去干什么?一个人呆着净胡思乱想。”
杨蔚感到他拐着弯地,又要在那个问题上教训自己,立刻打断王斌:
“你到底有什么正事,再不说,我真走了!”
“老大回来那天,你去机场接他不?”
“没时间,不去了。”
王斌眯着眼看他,“啧啧”地咋嘴,“说得这么硬朗,该不是会偷偷去,躲在柱子后面偷看吧?”
“要偷看也可以正大光明啊!”
杨蔚笑着离座,他看见对面有台点唱机,走过去,投了两块钱硬币,翻看了几页老目录,停在一首歌上面,“时光机”。选择的纽按下去,唱片转起来,象飞旋的时光……缓慢地,简单的歌声传出来:
“那阳光碎裂在熟悉场景,好安静
一个人能背多少的往事,真不轻;
谁的笑,谁的温暖的手心,我着迷;
伤痕,好像都变成了,曾经;
好后悔,好伤心,想重来,行不行;
再一次,我就不会走向这样的结局;
好后悔,好伤心,谁把我放回去;
我愿意付出所有,来换一个时光机;
对不起,独自回荡在空气,没人听;
最后又是,孤单到天明……”
他以为可以继续微笑着面对一个人,在歌声缠绕的瞬间,忽然意识到,那好象是件,挺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