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听》晓渠

28、到不了(下)

　　虽然对出唱片没那么大热情，可毕竟是全新的领域，三个人都雀雀欲试，似乎这该死的世界终于冲他们敞开了怀抱，每天起来，不管刮风下雨，一直处在美得找不到北的兴奋状态。
　　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签了约，范宏章并没有拖拉，立刻给他们安排了老师，练习唱歌跳舞，学各种特长，造型定位……但就是没给他们任何演出机会。石磊忍不住问过他，范宏章对他总是格外和气，耐心解释说，对新的组合不希望曝光过度，缺乏新鲜感，要等一切准备就绪。
　　开始石磊很顺从，按部就班地上课，学习，偶尔经过录音室，看见别的歌手在录音，都羡慕得挪不动脚步。每当这个时候，如果被范宏章遇见，都会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再耐心一点儿。
　　“专辑还在收歌阶段，等过两天，我给你听听两个送过来的候选。”
　　石磊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而且他不傻，过了两个月，那承诺了许久的“候选”还没有听到，他就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儿。有天晚上问楼明：“我们会不会上当了？”
　　“我看象，呵呵。”楼明早就觉得有点怪，他偷偷找出合约看过，上面连时间都没具体提到，就算范宏章拖上十年二十年不给他们出片，他们也没辙，可他怕石磊上火，就没说。
　　“那怎么办？”石磊真的紧张了，“公司又不准我去酒吧唱歌，现在干闲着，没收入啊！”
　　自从签了约以后，范宏章将私下的一处空房借给他们几个住。当时石磊还不好意思，觉得这么占便宜有点丢脸，范倒是很坦白：“公司有这方面的预算，那些红了的都有自己的窝，你们几个情况比较特殊。不用过意不去，将来红了，非要把钱还回来，也不会人拦着你们。”
　　正因为公司帮忙解决了住房的问题，所以，他们不能出去工作赚钱，也不方便拿出来讲。面对石磊的提问，楼明也没有答案，无奈地耸耸肩，石磊更加灰心了。
　　“诶，那几这几天都跟孙老师弄什么？没事儿你就往他的办公室钻。”
　　“学做后期，”楼明来了兴致，“还有编曲，混音，挺有趣的，孙老师说我挺好教！”
　　“哦，那石鑫那个死小子肯定又成天混造型那头了，是不是？”
　　楼明“呵呵”笑着不说话，答案不言自明。石磊没想管他弟，爱做啥做啥吧！反正都在公司里，免费的。不过，倒是就剩他自己闲成这样……其实，石磊并没有怎么闲，因为范宏章只要不出门，几乎每天都约他，甚至有时候参加活动，也会带着他散心。不过，从不让他在记者面前出现，有次，有个娱记不过照了石磊几张相，范宏章大费周折地，非让那家杂志的主编出面，把那几张底片拿回来了。
　　真相在情人节那天揭晓。
　　整个冬天，石磊的行程都是上午健身，下午跟老师学习发声和技巧，楼明有时候也跟他一起，但石鑫经常消失。情人节这天，刚好赶上元宵，石磊上完课，楼明打电话说，孙老师请他去家里吃饭，不去不好。
　　“那石鑫呢？”
　　“他跟小玲玩去了吧？”小玲是公司的造型师，最近石鑫跟她走得很近。
　　“哦，那我怎么办？”石磊有点落寞，“大过节的，你们好意思扔我自己啊？”
　　楼明电话里果然为难，“要不，我跟孙老师说一声，你也来吧！”
　　“算了，他又没请我！你早点回来就行了，我在家等你。”
　　石磊一个人从老师的工作室出来，不知道要去哪里。为什么楼明的老师就邀请他回家吃饭，我的老师就那么小器呢？切，就算他请我，我还不乐意去呢！跟不认识的人在一起套近乎，还不如自己在家呢！正想着，一辆黑色奔驰停在他面前，他认识这车，是范宏章的。车窗缓慢降下来，果然是他。
　　“你不是去香港了吗？”石磊上前，低身跟他说话。
　　“刚刚回来，就来接你下课！上车吧！”
　　车上充满香甜的玫瑰花气味，石磊刚坐稳，一回头，被后座拥挤的花束给惊呆了，半点旁杂的搭配都没有，清一色红到刺眼的玫瑰。虽然心里惊讶着，石磊嘴上还是说：“哟，这是给哪位美女买的？”
　　范宏章没立刻说话，启动了车子，混入傍晚繁忙的车流，开了半天，见石磊神情慌乱没啥动静，才轻缓地说：“给你的，喜欢不？”
　　“不喜欢，”石磊斩钉截铁，没有半点犹豫，完全不给他面子，“哪有男人喜欢花？再说还是另一个男人送的。”
　　范宏章却没生气，慢条斯理地说：“你不是GAY吗？你不是喜欢楼明？”
　　“谁跟你说我喜欢他？”石磊面露只有心虚时才会有的气愤。
　　“我自己看出来的，石磊，别装了，你喜欢男人，我也是，而且，我喜欢你。”
　　“你喜欢谁我管不着，可我他妈的不喜欢你！”石磊这一刻也想不了那么多，“让我下车！”
　　可他并没有想停车的意思，石磊气得开车门就要往下跳，吓得范宏章伸手拉住他，往回用力一扯，车门又关上。他按了手边的一个按钮，“扑扑”地，窗户都内锁了，他的脸色开始没那么好看。车子忽然拐下高架桥，驶进路边一间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假日晚上，这里几乎没什么车。
　　他熄了火，转脸很认真地看着石磊，每个字似乎都带着真诚：“石磊，我不相信一见钟情，可自从看见你报名表上的照片就喜欢上你，说不清楚为什么。我也许选错了日子，找错了场合，用错了道具向你表白，可我不想再等下去。石磊，跟着我吧！我会对你好！”
　　石磊胸口起伏，明显压抑着怒气，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说，“开车门，让我下去！”
　　范宏章脸色青白不定，他没想到，石磊能这么不把他当回事儿，如今的娱乐圈，没有谁敢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这让他气不打一处来，话语间多了命令，“我不会给你开门！”
　　石磊两眼冒火地盯着他一会儿，忽然探身就去按那个开门钮，不料给捉了个正着，范宏章相当孔武有力，按着他的身子，猛地推了回他的座位，椅靠背猛地被放平，瞬间一阵沉闷地扑腾，石磊被范宏章紧紧压在身子底下，头顶一片香得乱七八糟的玫瑰花味。
　　“你他妈的找死吗？放开我！老家伙，别逼我动手！”
　　一个“老”字，刺般戳疼了范宏章，是的，在二十岁的小男人面前，他是老了！被激怒的人总是更狠地回击，可范宏章却没有截斯底里，他捉着石磊的手，更加用力，边牢牢禁锢着他，边轻声说：“我知道你是打架高手，可石磊今天你跟我动手，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我敢保证不管你多么努力，都不会再有人给你半个机会，连驻唱的机会都不会有！”
　　“老子大不了不唱了！你他妈的混蛋！”石磊奋力挣扎，几乎就要挣脱。
　　“不唱？那这么长时间的努力不都浪费了？石磊，你比谁都想唱，比谁都想红！你不想楼明他们跟你一起白白浪费这两年的时间！我可以帮你，石磊，你再不需要为了吃饭跟人低头，你，还有你的朋友都可以吃穿不愁，做自己喜欢的事，我愿意帮你，因为我喜欢你，石磊，我，喜欢你！”
　　石磊的身体紧紧绷着，却没再不要命地挣扎。范宏章缓缓地放轻手上的力道，却也没全然放开。
　　“由你决定，石磊，你若动手，就是你的决定！”
　　车箱里氧气不足，石磊只觉头晕目眩，那天雨里狂奔的感受井绳样缠绕上来。范宏章的脸低下来，嘴唇靠近，石磊猛地转头躲开，任那嘴巴从他的脖子，到胸膛地贪婪地吮吸，他的四肢僵硬着，手狠握成拳，牙紧紧咬。他没有动手，不能阻止。
　　在范宏章进入的瞬间，石磊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黑屏，那条本来不怎么宽敞的路，硬生生断了。原来，生命里有很多地方，是一辈子不能到达的终点，石磊终于知道，那个向往很久的地方，他今生再也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