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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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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匪在前头远远走着,他很快失去踪迹,直到日影西斜时才回来,他对着侯骑说了些什么,侯骑立刻点了些将士跟着李匪走。
“何事?”阮佃之快步上前询问。
侯骑抱拳道:“大人,前方有一处断崖,原先的吊桥被大水冲垮,只剩下一根吊索。趁着夜色尚未到来,先派些将士前去查看一番。”
阮佃之点点头,沉声道:“入夜便不好办了,大家加快脚步。”
说完,所有人得了令便乌泱泱朝前走去。
司檀走不快,只能被阮佃之拽着往前走。这阮佃之也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就这么抓着司檀的胳膊,像是拎着一只小鸡仔。
到了断崖前,形势果然不容乐观,吊索只有细细一根,恐怕只能承担一人的重量,再加上天色暗沉,隐隐有落雨的迹象,更为通过吊索增添几分难度。
正当大家束手无措之际,李匪袖子一搂,将将士手中的绳索往腰上系紧,抽出长棍搭在吊索上,双手紧握住长棍两端,双脚一瞪就往对面滑去。
“大家拉紧了!”侯骑拉住绳索控制长度,生怕一个不小心叫李匪坠下山崖,同时也不能拉得太紧,否则容易把他拉回来。
没多久,李匪就在对面安全落地,他解下腰上绳索寻了处坚固的巨石系上,这样就有了第二根吊索。
人双手握着原先的吊索,双脚踩在下边的绳索,小心行动也能安全通过。
一些胆子大的将士直接仿照李匪滑了过去,先过去的就在对面拉着绳索保证后面人的安全。
“可是这些马怎么办......”司檀望着系在树边的几匹马,担忧地问道。
“这些马恐怕是过不了,只能留在此地。”阮佃之回答。
司檀知道马匹过不了吊索,但留它们在此地自生自灭又于心不忍,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
阮佃之见她郁郁寡欢的样子,也是有些不忍,放缓了语气又道:“叫驯马师牵着马回寺院去,正好也能帮着寺院运送货物。”
几位驯马师得了令,立即牵上马往来时的路回去。
其实再往前路况只会更糟糕,马匹也派不上多大用场,在行军打仗时用不上的马常被宰杀做成肉干,回到寺院或许是它们最好的出路。
司檀松了口气,看向阮佃之的眼神变了又变,她默默想着:他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很快大部分将士都安全抵达对面,侯骑选择殿后,等到阮佃之等人都过去了再上吊索。
阮佃之知道司檀无法独立过吊索,便拉着她一起攀上吊索。
“啊!我不行!我过不去!”司檀重心往后一倒,抗拒阮佃之拉着自己的手。
“没说让你自己过!”阮佃之怎么拉都拉不动司檀,不免得有些气恼。
没等司檀反应过来,阮佃之大手一捞就将司檀扛在背上,他偏头叮嘱道:“抱紧,千万别放手。”
司檀整个身体挂在阮佃之背上,听到阮佃之这么说立刻收紧手脚。
二人就这么从吊索上滑到了对面,一落地阮佃之就掰开司檀的手,失了力的司檀“砰”的一声四仰八叉地落在地上。
“嘶......”司檀踉跄着爬起,龇着牙斜瞪阮佃之,心中暗骂。
阮佃之在司檀跌倒的一瞬心里咯噔一下,他只是觉得大庭广众和女子拉拉扯扯不好,便急着松开司檀,没想到她重心不稳摔了个大马哈。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扶起司檀,她自己就爬了起来,阮佃之只好僵直身子不去看她怨怼的眼神。
为了缩短时间,一行人夜间未作休息直接赶路,等到天亮时也差不多到了灾区腹地。
阮佃之负手立于崖边朝下望去,郡县街道被河水覆盖,好在受灾情况没有前头村庄那般严重。在决堤的堤坝上,可以看见有许多青壮年正搬运石块堵住堤坝,也有些百姓在河道间撑着木筏运送麻袋和受伤人员。
“你看到这般场景也会心痛吗?”司檀凑在阮佃之身旁轻声问道。
阮佃之一脸疑惑望向司檀,他不知为何她突然这样问。
司檀继续开口:“世人皆道你横征暴敛,为一己之私残害百姓,看到这副惨状你也会心痛吗?”
阮佃之不知该如何回答,司檀却收回视线望向远方,她脸上的淡笑刺痛了阮佃之,他想司檀大概是误解了。阮佃之想解释,但双唇蠕动几下却没能说出话。
司檀在崖边吹了会冷风,见阮佃之不为所动便朝江南天走去,她知道自己不该和阮佃之这种人多说。
比起阮佃之这类冷血之人,司檀更愿意与江南天打交道。
江南天见司檀走向自己,连忙直起身作揖,司檀缓下脚步照着阮佃之从前教自己的行了一礼。
“江大人,这哀鸿遍野,可真叫人心痛。”司檀道。
“是啊,灾害之下百姓最苦,要恢复原样还需很长一段时间,就怕许多妇孺撑不下去.......”江南天深深叹了口气。
“江大人心系百姓,定会成为万民敬仰的好官,不像阮佃之,就是个狗官!”司檀愤恨道。
江南天一脸讳莫高深道:“姑娘不可如此说,阮大人或许也有苦衷吧。”
司檀与江南天这些日子接触下来,也了解到他是一个异常克己守礼的人,从不敢对外人妄加议论,所以她想从江南天这里寻找认同是不可能的。
她只好撇撇嘴,自顾自寻了棵树靠着。
阮佃之的衣袂被风吹起猎猎作响,他仍陷在司檀方才的问话中。好像在高位这么久,他已经认不清自己了,从前他落魄时一心想着往上爬,可真正站到峰顶却找不到自己想要的,难道自己为了地位不择手段是错了吗?
他以为自己站在高处就能得到一切想要的,能肆意报复所有侮辱过自己的人,可做完这一切却发现自己仍是孤身一人,所有服从于自己的好像不是因为敬仰,而是因为恐惧和忌惮,这在短期内确实让阮佃之感到痛快,可时间一长却只剩下无边的孤寂。
“报!平阳郡郡守求见。”一小将来报,身后跟着一身形瘦小的男子,身着官服,看起来贼眉鼠眼。
阮佃之等人一听便朝着郡守聚拢。
那郡守一见阮佃之便满脸奉承迎上去,跪在低山行了一个大大的礼,嘴里念着:“大人亲临我郡,小人有失远迎。”
阮佃之皱着眉头略带嫌恶地抬手示意他起身,谁料那郡守一起身便喜滋滋地往阮佃之身边凑。
“阮大人,您可还记得小人,多亏大人提携,小人已备下薄酒,请大人们一聚。”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脸色僵硬,他这话不就是在与阮佃之攀关系嘛,生怕别人不知他这郡守之位是从阮佃之手里讨来的。
“你是何人?”阮佃之后退一步拉开与郡守的距离,他早就不记得这号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与他攀关系的。
“呃,小人叫余丛,五年前在京城......”郡守正要将从前的事回忆一番就立马被阮佃之打断。
“带我们去郡里,别的废话不必多说。”阮佃之眉头紧锁,神色很是不悦。
余丛这才颤颤巍巍带着众人下山进了平阳郡。
巡视一番,阮佃之的脸色越来越黑,在看到奔溃的堤坝时,他一眼便看出其中的名堂,堤坝本该隔一段时间就维护,可现在的堤坝脆弱得如同纸片,一看就知道没有定期加固。
只要修护堤坝,郡守就会上呈奏本请朝廷拨款,这奏本经阮佃之之手,他知道每年都有拨款,如今这堤坝不像是被维护过,那就只可能是有人吞了这笔银子。
他们巡视一圈到了赈灾施粥的棚子,锅中虽热气腾腾却全是稀汤,不见一粒米。
看到这番场景,不止阮佃之,江南天与侯骑也冷了脸。
阮佃之心中清楚却不说什么,直到进了余丛府中的大堂才勃然动怒。
余丛颤抖着身子伏在地上,头死死抵着地面,口中不住地念着:“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说!粮库里的粮食都去了哪!”江南天一改往日儒雅的模样,怒目指着余丛质问道。
“这这这...都在小人的粮仓里......”余丛吓得一激灵,将自己私吞公粮的事和盘托出。
“还有呢?”阮佃之接着沉声道,他撑着脑袋,面色带着疲倦。
“没了没了......小人只干了这一件事。”余丛辩解道。
“啪”的一声巨响,阮佃之狠狠拍着桌面,桌上的茶盏都颤了一下。
“你大胆!那修护堤坝的公款不是你私吞的?”阮佃之直直盯着余丛质问。
“大人饶命!小人一时紧张忘了这事,大人饶命!”余丛一边嚎着一边伏在地上磕头。
阮佃之极力压抑怒火,他知道这余丛是自己引来的一匹狼,从前他对自己手下的人横行霸道并不在意,可今日他却罕见地动了怒。
“江大人,你来处置。”阮佃之心中很乱,他认为江南天是个可造之材,便将此事交给他处理。
江南天眼中亮了亮,急忙起身作揖,义正言辞道:“大人,下官定不辱命。”
司檀悄悄对江南天竖了个大拇指,不亏是她看中的人。
对于司檀的称赞,江南天只是回以淡淡一笑。
阮佃之冷着脸一瞥司檀,她就吓得收回手,迅速收敛了笑意。看着这幕,阮佃之心中莫名有些郁结,伸手拽着司檀就离开了大堂。
至于余丛的下场,阮佃之不屑于了解,他知道江南天会严守戒律处置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