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之手记》鱼维之

64、第 64 章

　　我对母亲的感情很复杂。

　　女儿是母亲情感的载体，是母亲最激烈的批判者。

　　今天犹豫了很久要不要给她发母亲节祝福语，中午吃饭时同行者问我为什么还没发。
　　我说，“这么多孩子，不差我这一句祝福。”

　　我又在这句话中看到了一个自己的不满。这么多孩子，你的爱流向哪里就该期待哪里的爱。

　　昨天早上醒来收到了妹妹给我写的信，她讲述她具象的痛苦，又表达对我的爱。情感浓度太高了，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在回复她的话里，我袒露，“你说羡慕我的种种，其实我也是痛苦的。这种痛苦伴随着我的成长变幻形态，有时是对爱的渴求，有时是对社会的愤懑，有时是对自我的苛责，还有很多很多。”

　　必须承认，直到现在，我的部分痛苦都是来自于我对爱的渴求。但这不是求就可以求得的东西啊。

　　我是三个孩子里面，承载母亲的痛苦最多的一个。我不知道这是因为我很像我的父亲，还是我在家人面前表现得足够冷静和客观。妹妹在信中说她曾经觉得我是一个非常自私和冷漠的人。

　　出于这以上种种，我犹豫对她的祝福。这是很不成熟的行为，很小孩，好像我不说这句祝福就是对她的惩罚一样。不过最后还是说了。

　　我知道母亲最爱的孩子是哪个，她却不知道，或者说，她刻意让自己不去知道。

　　也是昨天，我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把她的微信权限设置成了“仅聊天”。

　　回想过后才发现是去年我做了一个选择，把这个选择用朋友圈的形式分享出来。她没有和我沟通，关闭了了解我内心的通道，转过头把这个选择当作谈资和其他人沟通。我愤怒却无果。

　　她总是认为其他人都比我更看重我的未来。

　　我当然也有问题，从我的行文中就可以看出我的问题。我们之间，没有人主动站出来解决问题。从我的角度，是我尝试表达却没有得到回应，是我尝试解决却没有得到理解。是不是从她的角度，我也是如此。

　　也许只是我们都错轨了。我不知道。也无力再去找寻真相。

　　做我的母亲不是容易的事情，她也许做得足够好了。做三个孩子的母亲更不是容易的事情，她也许已经尽力在做好了。

　　写下这点不成章的文字时，我想我还是真心地祝福她的。我希望她自由地活着，明白活着的更多可能性，明白女性更广阔的世界。

　　我在父母面前的样子决定了他们会如何面对我。

　　去年在妹妹的手机里看到她给父亲发父亲节祝福，在我眼里从不表达感情或说什么软语的父亲的回复是“谢谢我的小宝”。母亲更是将妹妹的种种言语拿来和我分享。对于第三个孩子，更是不必说了。

　　去年妹妹和我聊天的时候，她说，“姑姑以前和我说爸爸最喜欢的是我，我还没感觉，但我现在觉得，爸爸确实是最喜欢我的。”
　　我回她，“是的。爸爸最喜欢你，妈妈最喜欢弟弟。”

　　我在长久的孤独的生活中失去了表达爱和接受爱的能力。

　　失去了表达自己需要爱的机会。

　　本来我对我在家庭中情浅缘浅的现象已经逐渐习惯。如果我从来没有看到这些，如果我从来没有看到其他的那些，如果我从来不知道父母之爱的另一种形态。

　　如果一个孩子她并没有得到父母的那么多爱，是不是也不应当要求她承担父母的那么多痛苦。我在学会不再承受不属于自己的痛苦的过程中明白这一点。

　　说多了，其实不该在公共平台说这么多的。但也没什么人知道这里，说一下就说一下吧。

　　因为有时候，我实在是很伤心的。

　　实在是，很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