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横滨建设流星街》午夜加餐

4、第 4 章

　　村田姐姐很怕救了他们的少年。

　　不露真容的陌生人，却带来了突如其来的善意，很强，但对他们毫无底线的包容，这种无来由的顺从，让她非常害怕。
　　仿佛走在高空的独木上。唯一的救命独木随时可能被人抽走。

　　但弟弟非常崇拜他。

　　她从不知道弟弟那么崇拜昔日的羊之王，甚至崇拜到将陌生人当做多年前消失的那个人，替他跑前跑后张罗工作，拉拢人心，扩张势力，甚至不惜得罪鹤山组。

　　但沉默了多年的惯性，让她习惯于低头掩饰自己的想法。

　　在流浪儿请求收留的时候，少年曾看过她一眼。
　　村田姐姐想起那毫无感情的一瞥，身体发抖。
　　他看似询问的话，根本没留下拒绝的余地。

　　于是她沉默的默认。
　　家从此变成了基地。

　　但日子久了，她又并不感觉后悔。
　　虽然新成员覆盖了过去父母的痕迹，但弟弟恢复了父亲还在时的开朗，家也重新变得热闹有生气。日子仿佛有了新的盼头。

　　但现在，村田姐姐再次开始害怕。

　　这次她怕如今平静的生活消失。

　　这股惧怕并非无病呻吟。横滨从世界大战以来，从来没有真正享受过和平。而擂钵街作为横滨最混乱的不法地带，每天都有人永远消失。

　　果然没过多久，基地外就出现了鹤山组的人，还出现了穿黑西装的大人物。

　　村田姐姐知道，那些人一定是来找“羊之王”黑手党。

　　她想把人引走，想镇定假装“羊之王”在基地。但对上来人冰冷的视线，她的本能只剩下一个：
　　“快跑——”

　　只有拦在前面的她来不及逃跑，只能僵在原地闭上眼睛。

　　当看到幼儿园门口围了一群成年人时，我简直气笑了。
　　外面把流星街当垃圾堆，这里生活的人也真就“从善如流”，当自己是垃圾了？

　　“你们，很有胆啊！”
　　握紧的拳头上浮起暗红的能量，我朝为首的人脸上狠狠锤下。
　　“你们不懂道理，我就教你们懂道理！”

　　正好用上最近刚从村田那里学的新词。
　　“以理服人！”

　　有一说一，重力在清理杂兵和对付枪械上格外好用。半分钟解决战斗，脚踩最后一个倒地的顽强黑西装，我困惑地扭头问旁边眼睛闪亮的村田姐姐：
　　“他们谁？”

　　村田姐姐脸上浮起莫名红晕，“是鹤山组的人来找茬。”

　　黑西装顽强地顶着重力，声音已经没有刚才的慌乱：
　　“你冒充中原干部，还冒犯port Mafia，组织不会放过你！”

　　“中，原干，部？”
　　出现了，没听说过的陌生词汇。
　　但结合下面的日式英文港口黑手党，这大约是个名词？
　　至于别的内容……机关枪语速加上轻重不一的弹舌音，抱歉，一句也没听懂。

　　不重要，反正不会超出放狠话环节。我没把对方威胁的眼神当回事，原地思索唯一听懂的词。

　　港口黑手党，很耳熟。

　　但仔细回忆，发现这个名字直白清晰不做作，一听就是一群码头干活的苦哈哈。完全和记忆里威风凛凛的山口组画风不一样，大约就是过去漕帮那种组织。
　　但中原漕帮的强盛来自于四通八达遍布全国的运河，在于遍布南北粮道、商道，而港口黑手党？只是存身于一个港口城市的底层帮派而已。我自信地想。

　　嗯嗯，应该没错。毕竟DNA都没动嘛。

　　DNA：谢谢，已经离谱到心累不想动了。

　　我先给明显亢奋得不正常的小姑娘塞了块糖，然后动用重力把这群不可回收垃圾丢出街区外。
　　Hetui！
　　外面的人看清楚点，这种垃圾流星街也不收！

　　打发完来找事的不可回收垃圾，安顿好吓得乱窜的小朋友，我又提着礼物礼貌友好地登门拜访了左邻右舍，请他们帮忙关照留守儿童，然后才出门打工。

　　挣钱是个辛苦活，等我巡视完街区，月亮已经升上天空。
　　我叼着干面包，慢悠悠往家走。转过弯儿，还没看到熟悉的屋顶，远远就听到小孩子们闹腾的细碎声。

　　嗯？居然还没睡。我下意识看了一下头顶的月亮，这个点怎么也有十点了吧，他们不困吗？
　　我搓了搓手指，笑容核善地想：也许他们需要一点催眠帮助。

　　离家越近，他们的声音就越清楚。

　　“……还要多久回来？”
　　“很快。”男孩的声音非常自信，“爸爸以前在的时候，白天出门工作，总是月亮升到头顶的时候才回家。我记得很清楚，他用钥匙开门的声音可大了。”
　　小女孩恍然大悟：“对哦，妈妈也是！”
　　“我爸爸也是。”
　　“我爸爸也是。”
　　“我爸爸不是，他是白天回家……”
　　“诶！”
　　“居然还有这种吗？”
　　“……”

　　说着说着就跑题，非常有小孩子特色了。
　　我没有偷听谈话的愧疚，悄无声息走到九个小萝卜头背后，阴惨惨地说：“怎么还没睡？”

　　“哇啊！”
　　他们这才看到我，被吓了一跳，挤在我在开灯后的阴影里瑟瑟发抖。

　　村田姐姐勇敢地摊开手中的花绳，细声细气地说：“隔壁好心人给我们找了一份手工制作的零工，大家边聊天等你回家，边练习编织花绳。”

　　我低头，无语。
　　对方干净的手心里躺着歪歪扭扭的中国结。

　　……好吧，心意可嘉，但手艺尚有进步空间。以及，邻居太太是好人。

　　使唤童工不太好，不过孩子勤快是好事，毕竟这个家人人都有份。只是熬夜这点不合适而已。
　　“辛苦了，不过白天做也来得及。”我挥手打发他们去睡觉。

　　结果家里最小的孩子抱着我送的玩偶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慢吞吞地说：“想要睡前故事，想要摇篮曲。”
　　“咦，狡猾！”
　　“我也要！”
　　“我也一样！”
　　“……”

　　啊，幼儿园院长还要干这个？
　　回忆片段浮起幼崽期的记忆，睡前故事和摇篮曲确有其事。

　　“行吧。”我无言以对，“快去上床，我去准备故事和曲子。”

　　在走向集体卧室的途中，我绞尽脑汁回忆，试图扒拉出适合十岁以下儿童的内容。
　　歌曲，催眠，睡觉，梦……适合做梦的曲子，额，大梦的曲调？

　　面对一双双期待的眼睛，我紧张地清了清嗓子，调动记忆哼出似曾相识的曲调。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DNA很给面子地旋转跳跃，完整的曲子轻快的流淌在室内。一曲终了，我无声退出卧室，随着刚才的音乐，又有很多记忆恢复了连贯。趁着现在还清晰，我要赶快整理出来。

　　我在屋顶晒月亮。

　　同一片月光下，还有人因为任务失败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