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该死在肚子里》安银子

142、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三）

　　班主任在讲台上说着题目，铿锵有力循循善诱，遇到阅读理解时痛心疾首，“这简直就是送分题，居然还会有人给我写错！”
　　庄梦悄悄瞥了一眼白川的语文试卷。好家伙，除了阅读理解扣了4分，满卷的红勾。
　　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白川。这家伙平时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学霸的样子…除了上课时，他紧皱着眉头认真听课，看起来沉着些，日常完全感觉就是一个爱笑爱玩话又多的花花公子。
　　这话也不对。至少很多时候他不想听课时，也会趴在桌上睡觉；或者直接挂着耳机，看小说看动漫偷偷玩手机，但是老师从来不管。偶尔他过分了点，老师们也只是轻轻提醒他，并不会苛责。
　　庄梦瘪着嘴，果然，有些人生来就是天才。而天才，向来可以得到优待。
　　下了课几人就凑在一起，说着自己对但是对方错的题目，说解题思路，说怎么蒙答案。
　　白川没有经验，毕竟他靠的都是实力。
　　“就很简单啊，一眼就知道哪个是正确答案。”他笑得一脸欠揍。
　　庄梦的数学终于高了一些，不再是以往二十分三十分徘徊，终于考了个70分。
　　白川很欣慰，拍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有一就有二，你有我这么个超级学霸坐在旁边开小灶，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夏微菱就骂他：“不要脸！庄梦只是偏科，不是傻好吗！再说凭什么功劳都是你一个人的，我们也出力了！”
　　白川回嘴，“你好意思说？一个英语课代表，英语居然还没有我考得高！我看你该提前让位比较好…”
　　夏微菱就追着他打。
　　窗外阳光炙烈，惠风和畅。悠悠不断的蝉鸣和被太阳晒得蒸腾的土地，停驻在空中的蜻蜓和绿得发亮的树叶。一切都是记忆中校园的样子，什么都没变，但好像又不一样了。
　　她不自觉的去看一旁的沈若初。在这之前，她只是听说他成绩好，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好。
　　她幽幽叹了口气，在这股挥之不去的忧愁里，新生们也开始了高中三年向往的生活。
　　每周一组的大换座位之后，庄梦和白川换到了最边上靠教室门的一边，沈若初和夏微菱换到他们之前坐的那一组。
　　白川怕热，庄梦就让他坐在外面，这样离教室门最近，也凉快一些。坐在最里面有个最好的地方就是，班主任透过窗户也看不到，这个位置可以说是绝佳的视觉盲区，她把书摞高一些，想干嘛就干嘛。
　　老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白川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教室外面是新生们军训呐喊整齐划一的声音，庄梦靠着墙，吸取墙壁上冰凉的触感。手指不停，耳朵微动一直听着老师的话，飞快记笔记。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只觉得天气闷热得不像话，也不知道外面的新生们顶着这么晒的太阳，会不会昏倒…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把笔一丢她趴在桌上就不想动。
　　教室里连个风扇都没有，即使把所有的窗户打开，没有风的天气真的像蒸笼一样让人难受。
　　沈若初站起来，问他们要不要喝水。
　　夏微菱一脸生无可恋，说：“想喝冰的，最好再来根冰棍…”
　　白川说：“兄弟，冻得死死的水就行，一定要冻得死死的！”
　　沈若初挑眉，问庄梦想喝什么。
　　呼出的气都是热的，庄梦想了想说：“我和你一起去吧，顺便买点东西。”
　　她戳了戳白川，白川软绵绵换了个姿势，有气无力翻着眼皮朝着庄梦道：“晚自习把你笔记借我看看啊…”
　　沈若初估计也热得不行，扯了扯校服领子，露出一小节清晰的锁骨来。庄梦撩了撩刘海，有些烦躁地说：“这天是真的热。”
　　“嗯哼。”
　　“要不你先去，我上完厕所再过来找你。”两人快速下楼梯，庄梦对沈若初说。
　　“可以。”沈若初朝着小卖部走。
　　等庄梦上完厕所，去小卖部的时候，看到里面挤得水泄不通的样子，叹了口浊气。
　　沈若初倒是好认，他个子高，庄梦一眼就看到他被挤在中间的位置，在排队结账。
　　她不太想进去挤，便随手拿了两瓶水，又拿了两根冰棍，顺手拿了几支笔芯往旁边站。沈若初却一眼看到她，人实在太多，他说什么庄梦听不见，便朝着他那边挤。
　　等她站在沈若初旁边的时候，刚好轮到沈若初结账。
　　庄梦自然而然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然后掏出自己的饭卡，还没按上去手就被沈若初抓住。
　　“我来。”他说。
　　庄梦收了手，有气无力的道谢：“那下次我来。”
　　付了款，两人又挤着出来，庄梦看着能把人晒化的太阳，内心烦躁。
　　两人朝着教室走，不过短短的一截路她出了一身的汗。庄梦从沈若初拎着的塑料袋里拿了自己买的水和冰棍说：“我去找谢矜言，你先回去。”
　　“嗯，去吧。”
　　庄梦在谢矜言的教室门口把东西给她，说：“怕安佳看到不好，我忘了给她买了，要是问起来，你别说漏嘴哈。”
　　谢矜言表示明白，庄梦就回到自己的教室。她刚打开冰棍的袋子，上课铃就敲响了。
　　庄梦哀嚎了一声，一把把冰棍塞进嘴里，准备速战速决。
　　等她龇牙咧嘴吃完，老师刚好走进教室。
　　庄梦急忙抽出课本和笔记本，舔巴舔巴嘴，把冰棍的棍子塞在课桌里。
　　吃得太急，舌头被冰得发麻。
　　白川似乎睡够了，打了个哈欠，抽出课本来，翘着二郎腿听老师上课。然后他说：“你嘴角有点脏。”
　　庄梦舔了舔嘴角，问：“现在好了吗？”
　　白川嫌弃地看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脸，说：“没干净，在这边。”
　　庄梦也指着自己的脸，用手指擦了擦说：“这里？”
　　“你是傻吗，左边，不是右边。”他翻了个白眼。
　　“你指的就是这边。”庄梦把手换到左边，擦了擦嘴。
　　白川无语，从课桌上抽了张卫生纸，直接按在她脸上，说：“你是怎么吃的，我也是服气，你看看你那样子，一点女生的矜持都没有…”
　　庄梦正想回嘴，讲桌上的政治老师清了清嗓子，看着他们俩笑着说：“意思一下就行了哈，这么多同学看着呢，嘿嘿。”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哄笑声。庄梦急忙低下脸，白川一脸无所谓的转过身子，瞪了身后的同学一眼，继续抖着二郎腿。
　　政治课老师上课很奇怪，一直都是照着课本念，让他们划出要记的知识点，然后就是举例。所以庄梦的笔记本上全是他说的例子。
　　就算这样，考试的时候只要记他这些知识点也完全足够。
　　快下课时，白川推了个草稿本过来，是他们之前传话的本子。
　　夏微菱：你们要吃饭吗？我没什么胃口…
　　沈若初：人是铁饭是钢。
　　白川悄悄捅了捅她，见老师没注意到他们，低声说：“那谢矜言要吃饭吗？”
　　庄梦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白川撑着下巴，悄声说：“现在学生多了，估计更难排队。”
　　于是他在本子上回：要么早点，要么晚点，人太多。
　　夏微菱：要不让走读的同学帮忙带吧，晚点的话都没什么菜。
　　沈若初：我都可以。
　　白川：那你们吃什么？我找人带吧。
　　庄梦不想回复，她没什么想吃的。
　　白川就把本子递过去。
　　夏微菱：春卷，多多辣椒。
　　沈若初：随便，能吃就行。
　　白川看了本子，然后随便翻开一页，撕下一个角来，快速写了字条后，问庄梦：“你和谢矜言吃什么？”
　　庄梦摆摆手，手指不停说：“我不大想吃，晚上吃宵夜吧。谢矜言那边…你看着买吧，我也不知道她要吃什么。”
　　于是白川折好纸条，拜托后排的同学往后传。
　　纸条快速回到他手上，他从兜里掏出五十块夹在字条里，往后传。
　　白川：搞定。
　　“待会下课你记得给谢矜言说，我们给她带了吃的哈。”
　　庄梦点点头，“你不是有她手机嘛，发信息给她不就好了。”
　　“她要是和你一样，没带手机呢？”白川说。
　　一下课，学生们都不约而同清醒过来，疯狂朝着教室外跑。庄梦书也来不及收，急忙跑到谢矜言的教室门口找她。
　　幸好她也没什么胃口，于是两人就商量回宿舍洗衣服。等两人洗完衣服，白川打了电话过来，说是买的吃的到了，让她们下来拿。
　　谢矜言就自己下去拿，庄梦就端着盆准备去厕所用冷水冲凉。
　　她刚洗完回到宿舍，谢矜言正坐在她的床边，慢条斯理吃着手里的饭。
　　庄梦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文英和唐招娣还没有回来。
　　“要不要一起吃？”谢矜言问她。
　　“不了，实在没胃口。”庄梦放好盆，说：“我去走廊吹风，头发干得快。”
　　“去吧。”谢矜言摆摆手。
　　男女宿舍之间隔了一块大大的篮球场和羽毛球场，下课后总是热闹得很。庄梦看着底下的人群，慢慢撩着头发。
　　她眯着眼睛，习惯性地朝着那扇熟悉的窗户看。
　　那曾经是顾佩清的宿舍。
　　然后，她就看到白川龇着大牙在朝着她招手。
　　庄梦不确定的眯起眼睛，使劲朝着那边看，就看到了白川身后的沈若初。
　　白川朝着她这边大喊：“哟！这么巧！”
　　他热得脱了上半身的衣服，手里还端着吃的。沈若初应该是和他说了什么，他咬着筷子看了一眼自己光溜溜的身子，迅速躲在窗帘后面去了。
　　庄梦翻了个白眼，手机就震动起来。她摸出手机，是沈若初的信息：你不吃饭吗？
　　庄梦默默回了一句：等宵夜。
　　头发已经半干，庄梦直接回了宿舍。
　　晚自习的时候，白川却突然和沈若初临时换了位置，坐在夏微菱的旁边。
　　两个人埋着头也不知道在叽里咕噜说什么，神秘得很。
　　庄梦把作业写完，照例留着数学，等白川回来教她。
　　沈若初拿出耳机，问她要不要听。庄梦摆摆手拒绝，从课桌里抽出漫画书，摊开在桌上看。
　　眼前却出现一只手，按住她的漫画书，“你作业写完了？”
　　庄梦头也不回，轻声道：“只差数学了。”
　　“不会？”他问。
　　“等白川教我。”
　　“为什么要等他？你自己不会写吗？学习是自己的事情，白川又不能替你考试。”沈若初淡淡道。
　　庄梦愣了愣，转头看他。
　　她已经习惯了白川每天晚上辅导她做作业，然后在这期间，白川会快速看她的其它笔记，这些日子都是这样过来的。
　　庄梦没觉得什么不对，沈若初这么一说，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开始有些依赖白川了。
　　沈若初盯着她，语气温温柔柔：“白川成绩好，但是你自己也要主动学习才好，总不能高考的时候，你还指望着他给你辅导作业。”
　　但庄梦从他的语调中听出了丝丝的不高兴。
　　他在不高兴什么？又没有耽误他的学习时间。再说白川都没什么，他在这里说这么多。
　　“所以呢？”
　　沈若初单手把她的漫画书合上，放进她的课桌里，说：“所以，你也要努力。作为朋友友情提醒，别寄托希望在别人的身上。”
　　庄梦连回嘴都找不到说的，沈若初的话字字诛心。
　　她气呼呼的把数学作业摆出来，然后照着书本上的公式，开始自己算。
　　算了半天都觉得不对，她呼出一口浊气，准备摆烂。
　　沈若初摘下耳机问她：“不会做？”
　　庄梦咬着后槽牙，抽出英语书，把数学书盖住，不想理他。她真的想说关你什么事，但话到嘴边还是硬生生咽下去。
　　“逃避有用吗？还不是要做。”沈若初轻笑出声。
　　“你到底要干什么？莫名其妙说这么多，我记得我没有得罪过你。”
　　沈若初噎了噎，有些无奈道：“你可以让我教你的。要学会利用身边的资源。”
　　“不是你说的，别寄托希望在别人的身上？”庄梦盯着他，意思很明显，他就是那个别人。
　　“这是两个概念。”沈若初把她的英语书抽开，认真道：“你对白川过于依赖，已经习惯了他的辅导。但是真正不会的时候，生气还不如想想解决办法。作业总是要做的，自己学会思考很重要。”
　　庄梦不耐烦地看着他。他的意思是自己不会思考是吗？
　　沈若初就像没看到庄梦的表情，慢条斯理继续道：“我的意思是，实在不明白，也别一个人埋着头做，很容易钻牛角尖。寻求别人的帮助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但是不能过于依赖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件事，因为这样会形成惯性思维。当有一天身边遇到事情的时候，你就没办法去独立思考独立解决，我说明白了吗？”
　　沈若初的表情实在是认真得…像是一位知心大姐。庄梦听懂了他的意思，但依旧倔强地坐着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