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该死在肚子里》安银子

12、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三）

　　下着雪，那段垂直的山路不好爬。庄顺带着庄梦滚下来两次。亏得是冬天雪厚些，不然肯定得摔得鼻青脸肿。庄顺坐在路边终于休息够了，这才捡了根粗树枝，随便擦了两下，撑着继续爬。
　　庄梦只觉得九九乘法表好长好长，怎么背都背不完，从没觉得这么多字，说这么多话，又累又渴又痛。
　　等她再睁眼时，惊觉舒服了很多。
　　庄梦趴在卫生院的病床上，她动了动，发现庄顺在她的脚边蜷成小小的一只，正在打鼾。
　　医生过来，笑着问：“知道自己的名字吗？”
　　“庄梦…”
　　“嗯，脑子还没烧坏。”说着拿出身后的针筒，道：“把裤子脱了，打一针退烧针就好了。”
　　庄梦还在迷糊，庄顺突然醒过来，看到医生问：“打屁股吗？打手可以吗？”
　　“退烧针都是打屁股的。”医生笑着答。
　　庄梦不愿意，坐在床上嘴里喃喃：“我快好了庄顺，我觉得舒服多了，我们回去吧，我不想打针。”
　　“打哪边屁股医生？”庄顺连忙下床，挡在庄梦面前问。
　　“哪边都可以。哈哈哈。”医生笑起来。
　　庄顺转过来，像哄小孩一样哄她：“打完针我请你吃方脆面，给你买鞭炮好不好？”
　　“我想喝可乐。”庄梦揪着庄顺的衣袖，“我都没喝过可乐，你喝过了你都不留点给我…”
　　“有卖我就给你买，来，听话。”庄顺掀过被子挡住庄梦，庄梦磨磨蹭蹭拉下自己的裤子，露出一小截白花花的屁股墩来。
　　见庄梦终于露出了小半边屁股，庄顺拉过被子盖住她其他的位置，忙问，“医生，这样可以了吗？”
　　见医生拿了棉签擦拭，庄梦突然说：“我有点害怕…”
　　“打针有什么怕的。”庄顺切了一声，还是说：“闭着眼睛，拉着我的手，就不怕了。”
　　庄梦就拉着庄顺的手，紧紧闭着眼睛。冰凉的感觉从屁股传到全身，她忍不住全身发抖。
　　“别抖啊，待会针断里面更痛的。”医生说。
　　庄顺就抱着她的上半身，说：“赶紧打。”
　　针筒扎进屁股的时候，庄梦忍不住哼出声来。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个医生骗人，打针超级痛的！
　　等医生打完针，庄顺连忙拉过被子把庄梦盖上，庄梦撇着嘴在被窝里提裤子。
　　庄梦撅着屁股还在默默掉泪，医生似乎见惯了这样的场面，笑着说：“你们兄妹感情真好，我打针不疼的。”
　　“我是姐姐…”庄梦抬起脸，小声说。她没有说那句：你打针很痛，你骗人。
　　“那你弟弟很棒，把你背过来这么远。”医生收了针筒，继续道：“我给你开些药，回去吃了两天就好了。”
　　庄顺守在庄梦旁边，问她：“真那么痛吗？”
　　“不痛。”
　　“那你一直哭什么？”
　　“我眼睛痛，它自己流眼泪的。”庄梦劈着嗓子说，“我喉咙痛，你还让我背九九乘法表。”
　　“我怕你烧傻了。”庄顺牵着她的手，“吃了药就好了，等你吃了药，我带你去买可乐。”
　　医生端了杯温水过来，说可以吃一顿药再走。庄顺跑去拿了药，一顿药花了一块钱，又仔细听了医生嘱咐，这才回来准备背着庄梦回去。
　　“我可以自己走的，我快好了。”庄梦拒绝。
　　“算了吧，你问问医生，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怕你走两步就晕倒了。”庄顺不由分说，依旧用布带子将庄梦绑好在背上，这才朝着商店慢慢走去。
　　庄顺比庄梦个子还要矮上一个头，庄梦脚一直拖在地上，难受得要命，道：“放我下来吧，我脚快断了。”
　　庄顺终于不再固执，只絮絮叨叨，“那我扶着你吧，咱们慢慢走回去。”
　　庄梦终究是没有喝上可乐。小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小商店，卖些庄梦都没见过的小零嘴，上面什么都没有，就一个塑料袋装着。最后庄顺买了两个气球，才把庄梦哄开心。
　　回来后没多久，庄顺发烧了。
　　庄梦要带他去卫生院，他说没事，自己身体好，吃两顿庄梦剩下的药就好了。
　　“那医生和我说了，这个药感冒发烧都可以吃，吃了就好了，再睡一觉。你不就是吃了就好了吗？”庄顺躺在床上，嘴巴起皮，眼睛肿得像金鱼的那样大。
　　庄梦还打算说话，庄顺笑着说：“你帮我倒碗水，我好干啊。”
　　庄顺喝了水，吃了药，庄梦就这么坐在床边。怕庄顺出什么状况自己不知道，于是就坐在床边，小声的背着九九乘法表，看着庄顺慢慢睡过去。
　　“别背了，好吵…”庄顺闭着眼睛说。
　　“那我背课文给你听？”庄梦问他。
　　“我就想睡一会，大姐，你去找大哥二哥玩吧。”
　　庄顺好得很快，第二天就活蹦乱跳。庄梦终于放下心来，想着可以洗个澡。
　　她问了奶奶，奶奶说，家里没有洗澡的地方。要洗澡，就自己烧水，倒在盆里用帕子搓就行。
　　庄梦看着家里洗脸的一个铝盆，还有一个黑色的塑料盆洗脚，上面都充满了年代感。
　　她突然想起来，有一回她起夜，从厨房的门缝里看到有光，还以为灶里的火没有灭，她轻轻走过去，看到奶奶就在厨房里洗澡。
　　奶奶光着上半身，庄武在给她搓背。
　　吃完晚饭的固定节目，是看电视。奶奶家一直都有一台黑白电视机。
　　吃晚饭的时间可以看《新闻联播》，趁着看《天气预报》的时候，收碗洗碗，刚好可以赶上看动画片。
　　那时的电视没有多少频道，2台晚上八点会准时放两集动画片。
　　《蝙蝠侠》、《超人》、《怪博士与机器娃娃》、《弹珠警察》、《西游记》、《葫芦娃》，这部完了就放另外一部。
　　即使只有短短一小时，中间还插着许多的广告，也是家里孩子最喜欢的节目了。
　　动画片放完就是九点了，之后的节目是大人喜欢看的。《倚天屠龙记》、《天龙八部》、《封神榜》、《三国演义》，这些除了武打的地方，庄梦是不感兴趣的。
　　所以九点以后，孩子们可以选择去睡觉，或者和大人们一起看电视，但是最多不能超过十点，不然奶奶会说了。
　　庄梦咬咬牙，还是趁着晚饭过后，自己打了水，架了锅。烧水的时间可以看电视。
　　二哥给她说：“你就在厨房洗吧，有火好歹暖和点，我在外面帮你看着，免得有人进去。”
　　厨房虽然有门，但是没有锁扣，平日里要关就把门拉上就行。
　　庄梦就想到庄武给奶奶搓背的事情。虽然还小，但是她早就明白了男生和女生的不同。
　　奶奶雪白的□□印在她的脑袋里，庄武用帕子给奶奶搓背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庄梦问：“二哥，你经常给奶奶搓背吗？”
　　庄武愣了一下，下意识说：“也不是，还有你大哥。”
　　“哦。”
　　庄梦想了想说：“那你不用给我搓背的。”
　　庄武终于明白她的意思，拍了她脑袋一巴掌说：“乱想什么！奶奶是奶奶，在我和你大哥的眼里，奶奶既是妈，也是奶，知道吗！”
　　庄梦就不说话了。
　　奶奶家没有洗发膏，庄文指着一袋洗衣粉说：“平时我们都是用的这个，你将就用吧。”
　　庄梦抓了一点点洗衣粉洗头，洗衣粉一化开，头皮火辣辣的痛。她不敢多洗，随便搓两下就赶紧把泡泡全部搞干净。
　　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身后，奶奶家没有多余的帕子给她擦头发，毕竟连洗脸，都是一家子人共用一块洗脸帕。
　　洗脸洗脚这事，向来都是庄梦和庄顺先洗，然后再到奶奶，奶奶洗完了庄文庄武和爷爷最后洗。
　　烧水只有一壶，毕竟他们经常做农活，身上都是泥尘。
　　打了水把家里唯一一个脸盆洗干净，庄梦叫庄武帮她看着屋外，大人们都在看电视，庄顺也跟着庄文一起看。
　　厨房确实要暖和许多。庄梦快速的脱了上衣，抓了一把洗衣粉在帕子上划开搓出泡泡来，直接往身上呼。
　　洗完上半身穿好衣服，这才把水倒了，再重新倒水洗下半身。
　　洗完的水可以将就把身上的脏衣服洗了。庄梦走到门边，说自己洗好了，庄武就不管她，去看电视了。
　　灶台里的火慢慢熄了，要烧水已经来不及，庄梦接了冷水，随意清了衣裳，挂在外面。
　　还在滴水的衣服是不能放家里的。厨房外面有根长长的竹竿，就是晾衣服用的。
　　等把衣服晾好，收拾好盆，找了拖布把厨房里的水拖干净，庄梦看了一眼电视，正在放着《水浒》，她看不明白，准备睡觉了。
　　庄梦是和奶奶一起睡。
　　奶奶已经睡下。庄梦轻轻推开门，厚重的木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她轻轻跨过门槛，又把门关上。
　　屋里没有灯，庄梦慢慢摸索到床的位置，脱掉鞋轻轻爬上去。她睡在奶奶的脚的这边。
　　刚盖好被子，奶奶的声音传来：“脚冰，离我远点。”
　　庄梦就把自己的脚往外面挪挪，尽量不碰到奶奶。
　　奶奶有个和外婆一样的习惯，就是鸡一叫就会起床。家里有一个老式的钟表，庄梦看了时间，早上五点。
　　每每这时庄梦也得跟着起床，奶奶说过，女孩子就是做这些事的，要是睡大觉，被人知道了，将来是嫁不出去的。
　　庄梦打着哈欠，迷迷瞪瞪的穿衣服，耳朵却竖起来，她听到奶奶已经在厨房烧火了。
　　她赶紧爬起来，穿好鞋，跑到厨房拿了扫把，又用瓢舀了水，一点点洒在地上，这样扫地的时候才不会扬灰。
　　堂屋、厨房、正屋、鸡圈鸭圈、院坝还有堆放农具杂物的房间，都得扫干净。
　　天还没有亮，只听得鸡圈里的鸡躁动不安，大鹅和鸭子也嘎嘎的叫起来。
　　庄梦打开所有的房门，家里只有正屋和厨房有一盏不算亮的白炽灯，其他房间黑乎乎的，她扫地的时候都会有些害怕。
　　等扫完地，庄梦还没有歇气，奶奶已经叫她：“把鸡和鸭子放出来，撵到下面的田里去。”
　　庄梦不敢休息，连忙去开鸡圈的门，一大堆的公鸡母鸡早就等不及聚集在门口，门刚打开，扑哧扇着翅膀朝着外面去。
　　庄梦撵了圈里的鸭子和大鹅，这才回来拿着扫把准备扫鸡圈和鸭圈，边扫还可以边捡蛋。
　　捡完蛋拿着升斗，去杂物房里翻开一袋谷子，舀了满满一斗，朝着外面撒。
　　庄梦学着奶奶的样子唤鸡，一把一把的撒着谷子，那些鸡会自己跑过来吃的。
　　喂完了鸡鸭，爷爷他们这才起床。天开始有点蒙蒙亮了。
　　奶奶已经做好了早饭，多年的习惯已经把时间拿捏得非常精准，庄文庄武和爷爷刚洗漱完，坐下就可以吃饭。
　　庄梦也会觉得累，觉得不够睡，她尝试过向奶奶说能不能和庄顺他们一样，让她多睡会。奶奶的回答是：“他们是男人，每天做活那么累自然是要多睡会。你妈没有教过你吗，果然是小地方出来的，教出来的娃一点教养也没有。”
　　庄梦脸涨得通红，“没有教养”这几个字，她知道是骂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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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故事纯属虚构。
抱歉，最近在修改文章，因为总是觉得很多事情没有说明白，讲清楚，所以有些章节会锁掉。因为是第一次写文，难免有很多不足的地方，等修改完了会一点点发出来，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再次感谢关注本文的小可爱们，你们的喜欢是我前进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