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江顾大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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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又是一阵春风送暖，江意寒再度踏入已经离开许久的京城。
春寒还在，江意寒身上裹着厚厚的兔毛披风，脸颊上露出些许红润，从北疆走回京城，江意寒和顾翎足足走了四个月。
程昕原想派人在京城城门口等着，可一想到大半年不曾见到女儿，自己迫不及待地跑到城门口，她这一走，江大爷自然也紧跟着。
父母都到城门口迎接妹妹，江玉衡和望珊珊自然也不会就在家里面坐着，故而除了江老太爷稳如泰山地坐镇江家宅子，江家的主人们都到了城门口。
程昕原以为自己家已算是轰动，谁知道程家的人竟也到了东城门的迎客楼，一上楼就瞧见程清湘迎过来。
“小姑，姑父。表弟，表弟妹。”
“怎么你们也来了？还来得比我们早。”
程清湘笑吟吟地说：“小雪和顾翎的婚事虽说交由礼部承办，可总归顾翎亲族不在，我夫君王历便想着替顾翎把把关，这会儿正在城门口和官兵说话呢。”
程昕一提起江意寒的婚事就头疼：
“她江小雪倒是好，在北疆风风火火地修路造桥，修建学堂善堂，改良种子，秋收冬藏春耕，没一天安生时候，连嫁衣都只是假装绣了几针，我成天派人去北疆问这问那，接过她倒是敷衍着我。”
程清湘抿了嘴直笑，眉眼弯弯的：“幸好京城到北疆的这条直路修起来了，不然按往年来看，一个消息可不得走上两三个月？”
如今路修成了，从京城到北疆快马只需要一旬时日，而且能够运输的货物可谓是极多。
程昕嘴巴上怪着，心里却得意着：“别的不说，江小雪给我送过来的枣子是真甜，而且机巧阁和工部又搞出了可以种在沙地上的植物，原本早该回来的，结果愣是等到了春耕！”
江玉衡一边听着表姐和母亲唠嗑，一边安置着望珊珊，迎枕，茶水，点心，无一不周到。
若不是江玉衡穿金戴玉的，旁人恐怕还以为他是望珊珊的小厮。
望珊珊一把抓住江玉衡的手：“夫君且随我一块听母亲表姐讲话，不必如此辛苦。”
江玉衡凑到望珊珊身边给她锤肩：
“我不爱听她们说话，话里话外就是夸我妹妹。没点子意思。”
望珊珊眉眼一横，瞥了眼江玉衡：“也不知道是谁日日夜夜掰着手指数妹妹什么时候回来。”
江大爷一边守着窗户，一边听着媳妇儿和程清湘说话，好容易看见江家的马车驶入城门，顿时叫了一声：
“快快快，是不是小雪的马车进城了？”
他这一嗓子，说话的，锤肩的，都凑到了窗户边，江玉衡一边护着望珊珊一边远眺：
“是咧，骑马在马车旁边的不是顾翎还能是谁？”
只见王历迎了上去，不知道在和顾翎还有马车内的江意寒说着什么，程清湘焦心道：“怎么这么多话说？便是有话说，还不能够在雅间说？非得在城门口说不成？”
不光程清湘急，迎客楼的江家人就没有不急的。
万幸，马车随着王历往迎客楼来，程昕等不及直接冲到了大堂，一看见江意寒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
“你这丫头，还知道回来！”
江意寒忙扶住母亲的胳膊：“父母在，我便是走得再远也会回来。”
程昕拿帕子捂着眼睛：“就你嘴甜，可惜心狠得过年都不回来和我们过！”
过年那会儿技巧阁刚好改良了一批蔬果种子，耐寒抗冻，江意寒特意在北疆寻了地让他们试验，这一耽搁，自然就没回成楚州。
顾翎拱手冲江大爷和程昕行礼，恭敬地喊着:“有劳岳父岳母亲迎。”
江大爷侧过身子没受顾翎的礼，程昕却打量起顾翎。当初在楚州时只远远见过几面，知晓顾翎风姿不俗，不然也不会被江意寒请回府中。
如今细细看来，眉目精致而坚毅，五官俊美又不轻佻。
既有少年人的意气又有几分成年人的儒雅持重。
“你既然和我们家小雪成亲，便改口叫父亲母亲也无妨。”程昕想到顾翎幼年失怙，实在可怜，慈母之心激起，越看顾翎越觉得好。
江大爷在一旁轻轻哼哼：“什么父亲母亲，这还没成亲呢。”
程昕横了江大爷一眼。
望珊珊好容易从婆母手中抢走江意寒的手，忙问道：“我叔伯兄弟没有为难你吧？别看他们表面上一副大老粗的样子，实则精明得很呢。”
江玉衡猛点头：“当初接亲的时候，差点没把我问哭了！一个问题借一个问题，生怕我去到媳妇儿！”
望珊珊笑盈盈地给江玉衡一肘子，江玉衡立马改口：“问得好，当时还觉得全是麻烦，现在倒觉得有了用上的时候。”
这是打算用之前在望家被问过的问题来为难顾翎的意思了。
望珊珊笑：“人家顾翎好歹是考中进士的，接亲的时候还能被你为难了去不成？”
江玉衡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改口改得再快不过：“还有程徵呢，程徵在，总不可能随便了去。”
众人好一番寒暄，之后江意寒跟随着江家父母兄长嫂子回江家，而顾翎则回了自己在京城中的小院。
王历跟着顾翎送他回家：“你那小院不大但是地段实在不错，当初你离开京城时要我帮忙看着，我媳妇儿比我还上心些，每旬都派人洒扫，保管你离开的时候和回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顾翎拱手谢道：“多谢王兄。”
王历嘿嘿一笑：“有什么好谢我的，不就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不是？”
回到顾翎院子所在的小巷，恰好逢着礼部派人来送聘礼：“顾大人，顾大人可算是回京了！这下聘礼一事本来可由我们礼部代劳，可是我们杨大人说这样不庄重，还是等您回来再下聘礼，可算是把您盼回来了。”
顾翎颔首：“多谢礼部诸位大人，不过顾翎如今已是白身，不敢当大人之名，还请大人唤我顾独翁便是。”
这次礼部派来和顾翎商议下聘一事的是礼部郎中章大人，他见王历也不是外人，便凑到顾翎和王历身边道：
“顾大人，你有所不知，这陛下前些日子还专门问了一遍，说是要礼部以半王之仪来准备聘礼。”
半王之仪，往小了说，看在顾翎劳苦功高又辞了官没法加官进爵，故而给顾翎更多礼制和银钱上的补偿。
但往大了说，陛下把顾翎当作他自己的半个儿子！
顾翎人是离开了朝堂不假，但是他和太子暗查九章商会，一举拔出九章商会，让孔阁老一系彻底被清出朝堂的功绩还在！
更别提之前顾翎做的桩桩件件。
总之，礼部自杨尚书开始都觉得顾翎会起复，或早或晚而已。
这消息现在还捂着罢了。
这一头，顾翎一头扎进了三书六礼之中，没有长辈亲族，一应事务都得顾翎亲历亲为，不过他乐在其中，每天都精神奕奕。
另一头，江意寒进了江家就仿佛进了福窝。
沐浴洗漱完，江夫人程氏便让江意寒去试嫁衣，又不合身的地方赶紧改了去。
江意寒一穿上嫁衣就知道程昕有话说。
果然，人一走出屏风，程昕看了又看，还是没忍住：
“这嫁衣半年前量身做的，如今怎么又瘦了？！你去北疆前可给我写信说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顾翎就没看着你？”
江意寒忙凑到程昕身边，依偎着说：“看着呢，可是北疆那边风物与我平时吃的着实不同，实在是吃不惯。顾翎还专门去学了下厨，做些楚州菜和江南菜给我吃。可到底还是没长肉。”
“你啊！”程昕没好气地说：
“就你那忙起来不吃不喝的架势！快味斋南秦开了快一百家，便是那些个大掌柜挨个给你议事，恐怕也得议个一旬，更别提别的。你哥哥也是，什么事都得问你，自己没有半点主意，这么几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江意寒忙晃动程昕的肩膀：“快味斋关乎百姓吃食，哥哥自然一万个上心不敢懈怠！”
如今快味斋开遍大江南北，但做得却是实实在在的生意，利润薄得很，但是却盘活了不少地方的经济。
银钱流通得起来，百姓知道自己能够赚到银子，自然也愿意花银子，如此一来朝廷的税收也有了，对大家都是好事。
这两年工部和机巧阁合作的作物种子改良也很有进展，粮食接连丰收两年，弥补了之前大寒，洪水造成的粮食不足。
总归，日子是越过越好的。
“好了，去换衣服吧，你爷爷嘴巴上面不说，心里不知道多惦记你！给你的嫁妆里面都是成色最好的玉，跟御用的比都不差到哪里去！”
程昕摸了摸江意寒的鬓角，突然又有些感慨：“怎么眨眼间就要嫁人了呢？你说不嫁人的时候，我和你爹虽然觉得不和世情，但心里却都有些窃喜的，咱们家的姑娘，不嫁便不嫁了，可……”
程昕想到当初江意寒虽然掩藏得极好，却不经意流露的悲伤，忍住内心的不舍：
“顾翎确实极好。”
人品，学问，样貌，样样都好。出身这东西，端看怎么看。这些事，程昕自然是在心里过了千千万万遍的，可现在想来，又觉得不够好，不够圆满。
母女二人说完私房话，携手去了正院，江老太爷在窗边远远眺望着，一双眼睛越发锐利，看到江意寒时，眼中精光一闪，严肃的脸上带着不自觉地笑。
这是我江家的好女儿！
“来来来，小雪，随我去书房说说话，饭还没来。”江老太爷招呼着江意寒，江玉衡牙酸得不行，这两年他爷爷倒是对他没那么严厉，可也没有到这么殷勤的时候。
望珊珊走到程昕身边将她迎入座：“妹妹快去和爷爷说话，等饭上来了我派人去叫你们。”
祖孙二人一道走入书房中，京城江家院子自然不如楚家大，但格局却相差不大，江意寒陡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踏入江老太爷的书房。
如今想来竟然已是这么多日子过去了。
“坐。”江老太爷面前摆着一个盆景，这盆景是江意寒专门托人送给江老太爷的，这几年在外奔波，只能赠礼聊表心意。
“你送的这盆景和当初我在楚州剪坏的那一株，很像。”江老太爷一边欣赏着盆景一边道：
“当初我问你后不后悔，你说不后悔，当时我还在想，果然是小孩子家家，都不知道世道艰难，只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等跌了跟头就知道哭了。”
江老太爷面上浮现出骄傲又怀恋的表情：“没想到，你十六岁就能够在楚州力挽狂澜，十八岁就在南秦建立了如此通达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供应链。”江意寒耐心地听着江老太爷说话。
“对，供应链！”江老太爷感慨：
“我原想着，若是你遇到挫折啦，遇到摆不平的事情了，会来找我，等啊等啊，快味斋和平盛楼居然就那么建起来了，再等啊等啊，我们小雪居然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甚至名扬天下。”
现在南秦百姓提起江家，总得把自己和江意寒分开，江老太爷每每听到都觉得不甚开怀，都是一家人，分什么这个江那个江的。
但是，江老太爷也无法否认，江意寒实在是太过耀眼：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说的人那么多，做的人，却太少啦。”
江意寒有些不好意思道：“爷爷谬赞，若非爷爷爹娘哥哥在我身后，恐怕我也不敢如此行事。不过是侥幸而已。”
出嫁这日，是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钦天监算了又算，算出了个无一不妥帖的日子。
江意寒早早起身，净面，梳妆，外头的事情自然有父母哥哥支应着。
程清芷昨儿就歇在江府，这会儿就着蒙蒙亮的天色来到江意寒房中，见镜中人一袭红妆，莫名有些想落泪。
“表姐这是怎么啦？我大喜的日子，你可不兴哭。”江意寒打趣道。
江意寒自己并没有什么出嫁的感觉，毕竟顾翎家中并无亲眷，二人商量过，往后过年过节自然都是在江府，故而江意寒没什么离愁别绪。
全福人走到江意寒身边为她开脸，满嘴都是夸赞的话，众人忙忙碌碌，好不容易穿上嫁衣，绡紫急急忙忙跑入屋内，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陛下下旨送来了一副凤冠霞帔，二品诰命夫人的！”
程清芷眼睛蓦然一亮。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江意寒自然也懂，她浅笑着说：“那便拿进来我穿上吧。”
此时，各个府邸送到江家的礼单念都念不完，贺礼的人一个接一个，程昕没法子，把程清芷都拉出去接待那些秦姓贵客。
江意寒反而是最清闲的一个，手里捧着程清芷送来的糕点慢慢吃，正想问时辰，屋外传来顾翎清朗的声音：
“同心同德，喜结命定姻缘。”
“鸳盟定立，赤绳系定，海枯石烂，白首永偕，桂馥兰馨，百年静好。”
暄和二十八年，秦暄帝禅位，皇三子秦亓继位，起复顾翎，任六州巡抚，后升任尚书，兼太子少傅。
是年，江意寒的商路北起北疆，南至东岭城，四通八达，货物往来不断，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财恒足。
虽此后亦有风雨侵蚀，终不见饿殍于野，不见流离之民，不见无药可医，不见老无所依。
作者有话说第95章 江顾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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