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百里》秋风如初

96、第96章 明明是你

　　“钟离念！你给我站住！”百里夜推翻了自己的椅子，不管不顾地追向那个已经消失于门外的身影。

　　包厢里除了贺文杰之外，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所认识的高冷的社团社长会突然失控似的追向一个年轻男生。

　　而贺文杰也是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那个消失了快5年的人。

　　一瞬间，各种思绪冲进了他的脑海里。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后悔。

　　后悔为什么今天要带钟离念和康笛来这个餐厅，后悔为什么刚刚不确认清楚再让康笛推开包厢的门，后悔为什么不拒绝对方一起吃饭的提议。

　　虽然他这些年还是没有“追到”钟离念，但他始终抱着一丝希望，毕竟只要钟离念身边还没有别人，他就还有一丝的希望。

　　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最后的希望瞬间消失无踪了。

　　而冲出门的两个人根本无暇去管包厢里在他们离开后会是什么情况。

　　钟离念这些年一直坚持健身打拳，早上6点也依旧雷打不动地去跑步，所以在百里夜追出包厢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了身影。

　　百里夜也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不死心地楼上楼下转了好几圈，可那个人就是这样消失了。

　　没办法他只能先回到包厢。

　　“贺文杰！”他推开包厢的门。

　　里面和他离开时的情况一样，可能是因为大家还没有缓过神来，仿佛定在了原地。

　　他知道他们在讨论自己的事，但他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又会说些什么。

　　他在意的从始至终都只有那一个人。

　　“贺文杰，小念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百里夜完全抛弃了自己的面子，不顾形象又狼狈地拉住贺文杰。

　　被拉住的人倒是没什么感觉，连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

　　康笛和其他人一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毕竟比他们大了他们几岁，也是两组人的中间人，“小念他……”

　　贺文杰推开椅子，站起身直面百里夜，眼神中有坚定也有不甘和愤怒，“我不可能告诉你小念去哪了。你不配。”最后三个字他说得特别重。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厢。

　　康笛尴尬地站在原地，离开也不是，留下也不是。

　　“你们别介意啊，小念比较怕生。”这不算是假话，但钟离念一直都是非常体面的非常顾忌其他人的，所以今天的他还是非常反常。

　　“笛哥，刚那两个……”Theo作为东道主，不能不接句话。

　　“小念是我学弟，文杰是他高中同学。”康笛看向百里夜，“看来你是……认识小念？”

　　“对，他是……我们……我是他……高中同学。”百里夜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

　　康笛挑了挑眉毛， “咳”，他清了清喉咙，“要是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

　　说着他伸出自己的二维码。

　　其实百里夜不需要通过加微信去了解钟离念的，毕竟他一直都有钟离念的联系方式。但是竟然会在这种场合再次遇到，他又不甘心回到原点。

　　百里夜扫了码，顺便刷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你……您知道小念现在在哪吗？我……我……”

　　可是我了半天也没有什么结果。

　　“文杰既然不肯告诉你，那我肯定也不能说，毕竟未来的几天我还指着他罩着我呢。”康笛笑了笑。

　　那我可以代替这个职位。

　　百里夜差点就说出这句话。

　　可是在这个场合，似乎不太好。

　　“好吧……”说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但百里夜也不可能勉强别人。

　　聚会虽然还在继续，但百里夜已经没什么心情继续留下了，目睹了一切的众人自然也不会勉强他。

　　不过八卦并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结束的。

　　但这已经不是百里夜现在可以考虑的了。

　　离开餐厅，百里夜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脑子里的思绪乱七八糟塞满了和钟离念在一起的那几个月的画面。

　　这里离他的工作室还是有段距离的，他不可能就这样走回去，脑袋清楚了一些后他便打了辆车。

　　钟离念不喜欢发朋友圈。

　　可是不代表他身边的人不喜欢发。

　　百里夜坐上出租车后便刻不容缓地打开康笛的朋友圈，试图从中找到那个人的蛛丝马迹。

　　但是他失败了。

　　康笛虽然发过的朋友圈，基本上都是各种建筑，各种户型。几乎没有什么人物，就更没有钟离念身影。

　　其实这对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生来说是正常的，如果里面有各种和朋友的自拍，那才有点奇怪。

　　百里夜自己也是，几乎从来不发朋友圈。

　　不过他是有原因的。

　　因为不想被那个人发现自己是谁。

　　但他也有自己的私心的，比如会发一些狗狗小念的照片，或者一些自己的设计、街边拍到的风景。

　　虽然他不想被发现，但他却也希望被发现。

　　如果某天钟离念突然发现自己一直在他身边，会不会有些许感动？

　　翻遍了康笛的朋友圈，唯一算是和钟离念相关的消息，大概就是两天前在机场发了一张照片，配文只有简单的“出发”两个字。

　　而之所以觉得和钟离念相关，是因为百里夜在照片的角落里看到了钟离念的手指。

　　钟离念的手非常修长，也因为常年练琴所以长出了独特的茧子。

　　而百里夜把这张照片放大后，却发现那些熟悉的茧子，好像已经消失了。

　　身边的一切都在提醒他两人之间隔着不可磨灭的5年的时间。

　　他还是回了工作室，只有这里他才感觉到最自在。

　　前一天晚上他几乎没怎么睡，去聚餐之前本来就有点困了，可是现在又觉得应该今天也睡不了了。

　　本来以为只是简单的一个聚餐，没想到会见到那个魂牵梦绕的人。

　　开心的同时又有些苦涩。

　　这时他才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经历了这么长时间，贺文杰居然还在他身边。

　　难道……

　　快5年没见，钟离念和他记忆中的样子相差了不少。

　　在他的印象中，钟离念是纤尘不染的存在，是将自己隔绝在外的。

　　他是冷漠的，但不是因为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害怕自己会受到伤害。

　　而现在的钟离念成熟了很多，举手投足中多了游刃有余。

　　对他有别样的吸引力。

　　他这辈子注定了会死在这人身上。

　　坐在出门前刚画好的设计图前，他又觉得这个设计配不上现在的钟离念，有些过于幼稚，而现在的钟离念多了丝成熟男人的韵味。

　　虽然很多人觉得钟离念是冷漠的，但他始终觉得他是可爱的。

　　于是这又是一个不眠夜。

　　天色破晓，百里夜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仿佛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累过了。

　　他设计的理念就是，灵感是逼不出来的，需要一定的时间和空间才会在不经意间迸发出来。

　　音符是他的设计里不会变的元素，但是这次没再沿用冷冽的设计风格，而是增添了一份成熟。

　　而之前设计里的星星也被他排除了，反而在里面加入了黑暗的元素。围绕在音符周围的设计，是束缚也是挣脱，牵绊的不仅是自己也是对方。

　　好像有点回到他十几岁时的设计的感觉。

　　仿佛有种黑暗中破晓而出的感觉。那里面充满了他对钟离念的感情。

　　实在困得不行了，百里夜瘫在沙发上几乎是瞬间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

　　点开微信的页面，第一个对话框是好几年都没有变的置顶对话，不出所料没有任何新消息。

　　后面跟着好几个对话框，都是昨天聚餐的人过来问八卦的。

　　有Lucas这种直接问的，还有一些不熟的人的“关心”。

　　其中也有Theo发来的，再次表示对发生了的事感到抱歉。

　　百里夜随便回复了几条消息，也没解释太多。没什么原因，主要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然后他就看到了昨天加了康笛后发出的几句简单的寒暄。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把消息发出去了。

　　夜空：学长好，你们今天有什么安排？

　　夜空：要不要我带你们转转？

　　夜空：我有车，可以带你们

　　消息发出去之后，他才觉得自己这样说好像不太好。有点太急切了。

　　但是没办法，他不知道钟离念来这里会留多长时间，他必须把握好这短暂的相见。

　　可是没等他有时间想清楚，对面的回复就来了。

　　KD：今天有事就不麻烦你了

　　百里夜看着这句话，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说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

　　他退出对话框，点进置顶对话，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

　　虽然这是个置顶，但是除了添加信息之外，什么都没有。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没能发出消息。

　　虽然这个号没有什么意义，但是他了解钟离念现在的生活的一个方式。现在的他，由于不确定两人的再会，不敢冒险把自己最后的底牌抛出去。

　　本来他以为最难的是相见，可是其实最难的是真的见了面之后，需要再次面对两人可能分道扬镳的可能性。

　　这时候他真正意识到，这么多年以来，他不去发出那个消息，其实是因为害怕。

　　害怕钟离念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害怕钟离念已经决定了要离开，害怕钟离念早就没有要等他的打算了。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康笛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和钟离念的合照。

　　配文：比赛加油

　　点开照片。

　　缓存。

　　一张……

　　两张清晰的帅脸印在手机屏幕上。

　　放大了心心念念的人的照片，百里夜发现他眼睛下面似乎有些青黑。

　　这是不是代表他昨晚也没有睡好。

　　这是不是代表他也想起了自己。

　　所以才会因为我的出现，所以他不再能够保持平常的心态。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

　　这个朋友圈。

　　加了定位。

　　位于市中心的高级酒店，一看就是他们这种成功人士、会参加国际比赛的人士

　　经常出入的场所。

　　脑子跟不上腿的速度，在他发现的时候，已经坐上自己的车，目的地就是那个酒店。

　　四十分钟后，他停在了酒店的停车场。

　　凭着一股冲动到了这里，现在才开始觉得后怕。

　　万一见到了那个人，可是他又逃跑了怎么办？他自诩天不怕地不怕，但那个场面他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

　　“小念？”康笛摇了摇钟离念的肩。

　　“啊……对不起。”这已经是他今天不知道第几次走神了，实在是有点对不起康笛。

　　毕竟这是他重要的一场比赛。

　　“没事，实在不行要不你先回房间休息？”康笛带钟离念来是因为他现在算是他的助理，但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想带钟离念见识见识这种大场面。

　　他相信钟离念的实力，再过几年，来参加这个比赛的肯定是他，并且会拿下不俗的成绩。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并没有对今天钟离念的反常有意见。

　　每个人都有自己最在意的一个地方，而那个的放是不允许任何人去触碰的。

　　康笛本来以为自己对钟离念已经足够了解了，但是好像又没有。

　　钟离念从昨天晚上逃离吃饭现场开始就不太一样。

　　康笛所认识的钟离念是游刃有余的，仿佛并不会有什么事能然他露出慌张的情绪。

　　可是今天的他却完全不一样了。

　　“没事没事，我可以。”钟离念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双颊，想要注意力集中一点。

　　虽然是为了让自己清醒才会做出的动作，但就是透着一股可爱。

　　这才是康笛所认识的钟离念，固执且坚持，根本不是那么容易劝服的人。

　　后面的比赛比较顺利，康笛不出所料地进入了总决赛。

　　这不知道要算作运气还是实力，早在康笛知道自己要进入复赛的时候，就已经熬了好几天大致画了好几幅图。

　　虽然并不能确定比赛的主题是什么，但大致的方向还是有的，毕竟每个建筑师都有属于自己的设计风格。

　　好在他真的做到了，真的晋级了。

　　那些努力都没有白费。

　　“笛哥！”看到晋级名单的时候，钟离念忍不住小小的蹦了两下。“恭喜你晋级！”

　　“谢谢！这是我们两人的晋级！”康笛一把抱住钟离念，感觉这一刻非常的不真实。

　　主办方又介绍了几句下一轮比赛的重点，因为不再是限时创作，所以未知因素也多了很多。

　　康笛本身是不会因为这种赛制而紧张的，不管是输是赢，都是不可磨灭的人生经历。

　　但自己怎么想是一回事，别人怎么想又是另一回事。

　　圈里有不少人都认定他是靠了家里才能有今天的成就，这也是他来参赛的一个目的，脱离了家里可以掌控的范围，他才能真正证明自己的实力。

　　“笛哥你对总决赛有什么想法吗？”钟离念问。

　　前几轮的比赛涉及到了很多不同的方向，例如办公大楼、机场、商场，大多都是商业场所。

　　而总决赛的主题，倾向了另一个方向，那就是住宅。

　　所以主题是“梦想家园”。

　　“不知道，完全没有头绪。”提到这个康笛就有点头疼。

　　很多建筑师喜欢的设计，是那种可以证明自己理念的设计。

　　例如康笛以前查资料的时候看到的国外的名为“倾斜的天平”的设计图，上面画着一个屋顶为倾斜状的建筑物。

　　建筑师是想通过这个设计表达社会的不公以及歧视，而因为最终这个建筑将落座在市里一个较为鱼龙混杂的城区，更加可以体现出这个想法。

　　因为外形亮眼，因为富有设计感，这类型的设计往往会受到圈内人的欢迎和青睐。但是对于真正要居住在这里面或在里面办公的人来说，反而经常会有诸多不便。

　　他之前一个出国留学的同学就和他抱怨过，想买一套公寓的时候遇到的非常不合理的户型。

　　虽然那套公寓有足足140平方米，但4间卧室没有一间可以放下双人床的。

　　原因就是建筑师为了追求设计感将公寓的外形做出了弧度，反而公寓里面没有一个房间是方方正正的，居住起来不仅非常不舒服，还有很多浪费了的沟沟坎坎空间。

　　反观康笛的设计一直是追求实用性多余设计感。

　　在他看来，只有从本质上完成了客户对于建筑的需求，才有资格谈什么设计理念。而他之所以会对钟离念伸出橄榄枝也是因为两人在这方面的相似。

　　“不知道主办方希望看到什么样的设计，要是太适用被认为没有艺术性怎么办。”康笛纠结地说，“可是万一太艺术了也会被嫌弃。好烦啊。”

　　钟离念笑了笑，康笛每次面对全新的设计几乎都会重复一遍差不多的话，但最后又会完美地完成对方的要求，所以钟离念并不担心。

　　两人结伴离开会场的时候，康笛整个人是靠在钟离念身上的。

　　不仅仅是因为画了一下午的图，主要还是因为心累，需要考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高强度的进行几个小时的比赛，绝对是对人心里抗压能力的挑战。

　　对于不了解他们这个行业的人来说，可能觉得只是简单的画个图，但其中需要考虑的因素真的是太多了。

　　对于一个家、一个工作场所、一个娱乐场所，甚至任何一个场所来说，参与进去的人都给予了厚望。

　　他们必须对每个使用这个场所的人负起责任。

　　“你想先吃个饭还是直接回房间休息？”钟离念尽心尽力地一手扶着康笛，一手拿着装资料的拉杆式公文箱。

　　“吃饭，饿死了。”康笛一点都不想使力，整个人软瘫在钟离念怀里。

　　和男生一起工作就是比女生要方便啊。

　　康笛还腾出脑子想了一句。

　　“……小念。”

　　搀扶着自己的人瞬间僵硬了，而康笛却站直了身。

　　“啊，我突然感觉有点饿了。那我先去吃饭了，小念你不用着急啊。”康笛说完立刻脚底抹油开溜了。

　　原谅我啊。康笛在心里默念。

　　剩下的两个人面色凝重地看着彼此，周围环绕着各种陌生的面孔。但这一切都没有影响到两个人。

　　“小念……宝……”最终还是百里夜先开的口，声音比先前沙哑了不少。

　　钟离念又想跑了。

　　这5年来，他不止一次想象过再次见到百里夜的场景。

　　他以为他会立刻扑进那个熟悉的怀抱。

　　他也以为他会给那个抛弃他的人一拳。

　　他还以为他可以完全以老同学的姿态出声。

　　但事实是，他在感觉到胃部的一阵抽搐后，本能的逃离了直面那个人的任何可能。

　　而对面的人似乎是发现了他的想法，先一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不许跑……不许跑了。”

　　除了沙哑，这次他的声音又多了份哽咽。

　　钟离念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5年以来第一次真正直视那个身影。

　　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他从来不曾想象会出现在对方脸上的表情。

　　百里夜非常的痛苦。

　　对，就是痛苦。

　　可是为什么？

　　明明他才是被抛下的那个人。

　　明明他才是苦等了5年的那个人。

　　明明他才是最应该觉得痛苦的那个人。

　　可是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会露出这种表情？

　　毫无预兆地，钟离念就这样看着百里夜的眼泪流了下来。

　　是非常偶像剧的那种流泪，先是在眼眶中打转，然后右眼的泪滴先落下来，就在它流到脸颊的位置，左眼的泪滴也跟着落了下来。

　　不要说钟离念了，就连百里夜自己也觉得这眼泪流的莫名其妙。

　　他不是喜欢哭的人，长这么大就没哭过几次。

　　刚被逼出国的时候，还有小时候被父母不管不顾的时候，他都没有过想哭的念头。

　　有不甘，但没有委屈。

　　可是面对这个他想了5年的人。

　　尤其是面对这个他想了5年，可又总是逃离他身边的人，他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流泪了。

　　就真的是委屈。

　　“你不要再跑了……”百里夜紧紧抓住钟离念的手臂，眼眶再次泛起了泪光。

　　这个声音其实和钟离念记忆中的完全一样。

　　百里夜变声比较早，两个人5年前熟络起来之前就已经变过声了，所以这就是他记忆中的声音。

　　但他还是没有办法直视这个人。

　　“……不要。”钟离念不敢看百里夜的眼睛，低下头却又刚好看到两人交握的双手。

　　“不要什么？不要我？”百里夜问。

　　钟离念的身体微微震了一下，没有说话。

　　百里夜趁机双手慢慢上移，从手腕到小臂、大臂，再到肩膀。

　　下一秒，钟离念就整个人跌进了百里夜的怀里。

　　好熟悉。

　　两个人第一瞬间想到的就是这三个字。

　　百里夜加重了这个拥抱，“小念，不要跑了好不好？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被闷在他怀里的人这时闷声说：“跑了的人明明是你。除了你自己，你把所有的一切都抛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