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百里》秋风如初

25、第25章 好乖

　　“你喜欢吃什么？”百里夜从菜单抬起头。

　　“清淡点。”钟离念看着菜单说。

　　百里夜顿了几秒，“好。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都可以，你决定就好。”菜单上各种菜色让钟离念有些眼花缭乱，便放到了一旁，全权交给对面看起来游刃有余的男生决定。

　　招来服务生，百里夜随意按照自己和对方的口味点了几道菜。

　　服务生走了之后百里夜看着钟离念，就在他被盯得开始发毛的时候，百里夜开口了：“你口味偏淡？”

　　“嗯。”钟离念点点头。

　　“怎么不早说？”百里夜问。“这是家川湘菜馆，早知道带你吃别的了。”

　　钟离念的日常就是在家吃母亲做的饭和在学校吃食堂，有时母亲没时间他就随便做点自己吃的。

　　钟离晴做饭水平一般，也不在意什么菜系，有什么就做什么吃导致钟离念到现在也搞不太懂各个菜系。

　　“我无所谓吃什么。”这倒是真话，他对吃没什么要求，口味不要太重就好。

　　“你们的啤酒。”服务员放了几瓶啤酒在他们的桌子上。

　　“喝点？”百里夜熟练地将啤酒瓶磕在桌角打开了啤酒，伸到他面前。

　　“我不会喝酒。”钟离念蹙了蹙眉。

　　除了自己不想喝酒，他其实也不想百里夜喝酒。

　　没喝酒的百里夜他都不怎么应付得来，喝多了的百里夜更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更何况发生了之前的事。

　　可是百里夜显然不是这样想的。“真不喝？啤酒而已。不会醉的。”

　　“……我没怎么喝过。”面对百里夜他想保持清醒。

　　百里夜举着啤酒瓶的手停在半空中，“没喝过酒？你从来没喝过酒？”

　　之前贺文杰听到的时候也有些惊讶，让钟离念有些莫名其妙，难道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生不喝酒是个很特殊的事吗？虽然国内对未成年饮酒并没有管得很严，但是他们终究还是未成年啊。

　　“就之前不小心喝了一小口。”

　　想到了什么，百里夜想问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他若有所思地喝了口酒。

　　钟离念的眼神不自觉的冷了几份。

　　不过百里夜并没有注意到。

　　他自己是从初中就开始喝酒抽烟，身边的人也是如此，所以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不同的。

　　他是那么的……干净。

　　百里夜忍不住把已经递到钟离念面前的啤酒拿回来，他不能，也不想，污染那种干净。

　　毕竟一开始让他感兴趣的就是那种干净。

　　可是他却很好奇，钟离念这16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有时候他的表现仿佛不是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很多他们这个年纪很正常的事，到了他哪里都是不知道、没经历过。

　　抬眼看着面前这个沉默的少年，他有些困惑，有些……错愕。

　　是不是不应该把他圈进自己乱七八糟的生活里。

　　一张白纸还是继续当一张白纸比较好。

　　回想起自己的生活，他有些哑然。

　　但是他也忍不住为自己发声，其实他的生活也没有那么差吧……

　　至少……

　　额……

　　还有……程志？

　　不过思绪很快就被打断了。

　　“您好，这是您点的水煮鱼、辣子鸡、夫妻肺片、毛血旺、甜皮鸭、拔丝山药拔丝香蕉、开水白菜。”服务员一一将菜品端上桌。

　　服务员离开后，百里夜把几个盘子换了位置，指指他面前的菜，“多吃点，看你喜欢什么。”

　　钟离念这半边的菜看上去就知道口味偏清淡，而桌子的另一边所有的菜都是红彤彤的，即使隔着一张桌子，钟离念都可以清楚看到里面的辣椒。

　　看他没有动筷子，百里夜催促道：“这个几个是不辣的，你尝尝。”

　　这家店他来吃过好几次，很合他的口味，就是不知道钟离念觉得怎么样。

　　钟离念点点头，夹了一口白菜放进嘴里。他不是特别喜欢吃肉，总觉得太腻，所以吃菜比较多。

　　不得不说，这家菜确实非常好吃。

　　百里夜夹了几片沾满油脂和辣椒的鱼片放进嘴里。“我最喜欢吃水煮鱼了，天天吃都不会腻。”

　　看着他吃的这么香，钟离念也有些馋了，忍不住伸过筷子夹了一片水煮鱼到自己的碗里。

　　“这个真的挺辣的，你能吃吗？”百里夜不知道钟离念是一点辣都不能吃还是什么，只是叮咛了一声。

　　有了上次吃烧烤的经验，钟离念已经有所准备了，只是咬了非常小的一口鱼进嘴里。

　　可是即使有了准备，他也快被辣得呛出了眼泪。

　　伸了伸舌头，他连忙喝了口水。

　　而百里夜看到他这个样子，也是愣住了。他周围的人都能吃辣，从来没有遇到像钟离念这样因为只吃了一口就辣哭的人。

　　他连忙叫住路过的服务生，要了瓶酸奶。

　　接过酸奶，钟离念咕咚咕咚喝了半瓶。

　　“谢谢。”他示意酸奶。

　　“不能吃就别吃了，要不再点几个你喜欢的菜。”百里夜看着钟离念有些担心。

　　“没事。”他不太习惯像这样被照顾，总让他有点别扭。

　　“你就吃那边的菜。”百里夜非常霸总地指着他特意给钟离念点的菜说。

　　“嗯。”钟离念也只能妥协。

　　一顿饭下来，两个人几乎没有说几句话，只是安静地吃着面前的菜。

　　“好吃吗？”最后百里夜问，有点像献宝的小孩子。

　　钟离念点点头，确实很好吃。

　　虽然百里夜说不让他吃辣菜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他看对方一眼，对方就松口了。

　　之后吃的其他的菜，虽然很辣，但是非常鲜美，又滋味可口。他也是在这个时候稍微理解了喜欢吃辣的人的心情。

　　百里夜看着钟离念吃饭的样子有点想笑。

　　他经常和别人一起吃饭，因为不喜欢一个人。但是每次和别人一起吃饭的时候都是闹哄哄的，尤其是如果程志在场，一定是一直没完没了和他说话劝他酒。

　　而偶尔和父母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会安静很多，基本上就是听父母说，被问到就回两句话。经常不在一起的人，慢慢就会失去共同语言，他非常相信这点。

　　可是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安静的一顿饭。

　　尤其是安静又不尴尬的一顿饭。

　　钟离念似乎非常习惯安静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径自吃着自己的饭，偶尔喝口饮料。

　　“你平时吃饭也一句话不说吗？”百里夜忍不住问。

　　钟离念停下筷子，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这么半天一句话都没说过，只是在埋头苦吃。

　　话虽如此，他也没吃多少东西。

　　百里夜那边的盘子已经吃掉大半了，反观他这边，也就是少了几片菜叶子的感觉。

　　“一般吃饭我就听我妈妈和我姐姐聊天。”他解释。

　　钟离念有时候的用词非常像小孩子，例如“妈妈”“姐姐”这种叫法在他们这个年纪已经很少听到了。

　　像百里夜也只是叫“爸”“妈”这样而已，有的时候也叫过“老爸”“老妈”。但是不管怎样，这种规规矩矩的叫法他很久没听过了。

　　他伸出手，趁着钟离念身体向前在夹菜的空档，突然在他的头上揉了揉。

　　这个举动让钟离念全身都僵住了，拿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

　　别说和同龄人，即使是自己的母亲也已经很少会和他有肢体接触了，更何况是这么亲密的举动。

　　而百里夜也似乎发现了自己的动作有些过于暧昧了，轻咳一声抽回了自己的手。“你好乖。”

　　“嗯？”钟离念还是有点懵，没听清百里夜说什么。

　　“没什么，就觉得你好乖。”百里夜嘴角带着笑意。

　　被同龄人说乖让钟离念有些尴尬，只好继续低头吃饭，装作没听到。

　　而百里夜也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

　　终于停下筷子的时候钟离念觉得自己的肚子都要撑破了。他伸手揉揉自己的肚子，试图缓解一下饱腹感。

　　百里夜叫来服务员买单，钟离念看着从容地拿出钱包付钱的百里夜说：“我们一人一半。”

　　抬头看向钟离念，百里夜再次低下头拿出现金，“说好了我请你的。”

　　等服务员走了之后，百里夜再次开口：“你要是不好意思可以下次再请回来。”

　　“好。”他立刻点头答应。

　　虽然钟离念还是不想和百里夜有过多的接触，但是他更不想欠对方什么。

　　而今天晚上的接触也让他对百里夜有些改观，大概是觉得那天发生的事应该只是个意外吧。

　　百里夜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的答应。

　　他又不傻，也能感觉到钟离念对他微妙的抗拒和疏离感。

　　虽然钟离念对谁都是敬而远之的样子，但是百里夜还是感觉到了些许的区别。

　　他对别人最多算是不想接近，而对自己却是抗拒，是非常想要逃离开的样子。

　　“还是觉得你很怕我。”百里夜突然说。

　　钟离念喝了口茶，没有否认。

　　“钟离老师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啊？”百里夜有些无奈。

　　有误解吗？

　　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兴趣了解百里夜。

　　对于钟离念来说，百里夜只是他的学生，虽然是个比较麻烦的学生，但也是学生而已。

　　见他并没有回答的意思，百里夜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看着钟离念的眼神黯淡了一分。

　　离开餐厅后，两人有些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

　　钟离念一直在想怎么和百里夜提出要离开，时间也不早了，他也完成了和对方吃饭的要求，应该可以结束了，“那个……”

　　“陪我去逛逛吧。”附近有个夜市，百里夜莫名地想去逛逛。

　　钟离念其实不是很想去，他没怎么逛过夜市，完成了一起吃饭的任务之后他只想回家。“我……”

　　“陪我去吧。”百里夜低声说，语气中似乎有丝若有似无的哀求。

　　钟离念并不擅长拒绝人，只能默默跟在百里夜后面。

　　虽然晚饭已经吃的挺撑的了，可是百里夜还是坚持买了几个本地特色小吃烤串之类的。而且不只他自己吃，还一定要钟离念一起吃。

　　“你尝尝这个，我听说很好吃。”百里夜递给钟离念一个类似糖水的小吃。

　　“我……”没等他拒绝，百里夜已经转身朝另一个摊位走去。

　　钟离念不是很喜欢吃甜食，所以没有吃手里的东西，只是做了一个道具人的角色，帮百里夜拿着他买的东西。

　　不过百里夜还是源源不断地买了各种吃的递到他的面前。

　　“够了吧。”钟离念看着两人手里的各色小吃，已经能感觉到胃痛了。

　　百里夜回过头，“你怎么不吃啊？”

　　钟离念很想说自己吃完晚饭早就没什么胃口了，可是没等开口，百里夜又买了几个小吃。

　　“走，去那边坐。”百里夜指着一个公园。

　　两个人找到一个空着的长椅坐下。

　　钟离念把怀里的各种小吃放下，有些惊讶自己到底抱了多少东西。

　　他们两人各占了长椅的一边，各种吃的摆在他们的面前。钟离念看着面前的各种小吃，基本都是他没吃过的。

　　“钟离老师。”百里夜突然出声。

　　“嗯?”

　　可能是发现了钟离念没有怎么在外面吃过饭，百里夜重新向他依次介绍了面前的食物。

　　而他买的东西，不管是咸的甜的还是辣的，热的凉的还是饮料，都应有尽有。

　　“你居然还吃得下？”琳琅满目的食物摆在眼前，钟离念有点不可思议。

　　百里夜抬眼，“你吃不下了？”

　　钟离念摇摇头。

　　虽然短暂地散了散步，但是他还是吃了平时的几倍的量，就快要吐了。

　　“那你看着我吃吧。”百里夜拿起一个烤肠，对钟离念眨了眨眼。

　　钟离念就这样看着百里夜把面前的各种吃的扫荡了一遍，还吃的挺开心的。

　　“你真能吃啊。”他由衷地佩服，甚至感觉这一晚上百里夜吃的东西都够他三天的食量了。

　　百里夜嘴里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串，又对钟离念眨了个眼，“这才哪到哪。”

　　百里夜的表情让他突然耳尖一热，让他有些慌张地转开视线。

　　而他也确实没有夸大其词，没有多久就炫完了所有的小吃。

　　这时百里夜又拉着钟离念陪他散步：“陪我走走吧。好像是吃的有点多，不走走我腹肌都要没了。”

　　钟离念朝百里夜的肚子看过去，虽然因为衣服的原因看不清楚，可是肌肉线条还是依旧明显。想到这里他不仅有些羡慕。

　　虽然他每天跑步，但是也许是因为很少做其他运动，所以钟离念并没有太多肌肉。反而他显得瘦瘦的，仿佛皮包骨一样。

　　他们沿着钟离念平时跑步的岸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虽然基本上都是百里夜在说。不是在上课的时候钟离念的话就非常少，除了“嗯嗯啊啊”之外，也似乎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两个人要分开的时候钟离念从随身背着的书包里拿出一沓练习册，“这个是昨天我弄湿的资料，讲过的题我也重新做了笔记，你看看吧。”

　　接过东西，百里夜明显愣住了，“你今天做的？”

　　“嗯。”

　　百里夜之前就说过不需要再重新准备资料，是真的觉得没有必要重新准备。钟离念讲课深入浅出，非常明白自己的弱项是什么，让他最近的补习如有神助。

　　可是他没想到钟离念还是准备了资料。

　　而完成了今天最重要的任务的钟离念也终于放心了，“那我回家了。”

　　说完他就直接转身离开了，完全没有管身后的人。百里夜倒是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转角处，心情有些复杂。

　　本来他也只是对钟离念有些好奇，因为他和自己身边的人都太不一样了。同时，他觉得钟离念做到了某些他永远做不到的事，让他也有些敬佩。

　　当时会选钟离念做自己的补习老师只是因为刚好看到了他的资料，想认识他。

　　他一直觉得钟离念有些不食人间烟火，总是和身边的一切隔离着一些距离。

　　而他出于一些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原因，莫名想把他从自己的世界里拉出来，想看到他不一样的一面。

　　可是他现在有点后悔了。钟离念不仅仅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最重要的事他的世界非常的干净，让他不想污染。

　　百里夜自己的圈子有点乱，虽然并不是他乱。

　　可是他强行让两个人产生交集，现在有点不知是对还是错了。

　　~~~

　　“妈，我周末要和同学出去吃饭。”吃早餐时钟离思说。

　　“什么同学？”钟离晴问。

　　“就我们乐队的同学。”钟离思有些不满她每次要和朋友出去的时候，母亲都要问的清清楚楚。

　　“你认识吗？”钟离晴又转向儿子。

　　“嗯？”钟离念有点懵，他还是不知道钟离思指的是谁。

　　“贺文杰、李嫣他们。”钟离思说。

　　那就是和之前的人差不多。

　　“我们乐队的同学，和上次的差不多。”

　　钟离晴思考了一番，点点头，“好。”

　　就在钟离思以为这件事就这样定了的时候，钟离晴又开口了，“带你弟一起吧。”

　　“为什么？”钟离思真的不是很愿意。

　　虽然之前放假的时候已经一起出去玩过一次了，可是也是那次钟离思明白弟弟非常不适合这种场合。

　　钟离念那种由内而外透出来的不适感，钟离思看得明明白白的，也就不想勉强他再参加了。

　　况且，她也不想贺文杰整个晚上都被弟弟霸占。在这点上，她还是很在意自己闺蜜的恋情的。

　　她自己没有喜欢的人，所以就算只能看着李嫣对贺文杰的感情，她也很开心。

　　“你弟天天不是上课就是打工，又没什么朋友，这哪行啊。你朋友多，带他多出去走走，他毕竟是个男生。”钟离晴也是最近突然意识到儿子似乎有些太孤僻了，完全不像一个普通高中生。

　　钟离思很隐蔽地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也不知道这是谁害的。钟离念小时候的性格并不是现在这样的，是个很开朗的男生。可是自从……

　　“我不想去。”钟离念率先开口。“妈妈，我在家陪你吃饭。”

　　“你跟你姐出去玩玩，交交朋友，别整天一个人。”钟离晴听到儿子这样说还是很开心的。

　　“行了行了，我带他。”钟离思归根结底还是希望钟离念和母亲的关系可以有些改变的，也希望弟弟的性格可以有些改变。

　　这事就算是这样定下来了。而既然母亲和姐姐都同意了，钟离念的意见反而就不重要了 。

　　吃饭最后定在了周六晚上。

　　“你补习是几点结束？”钟离念问。

　　“5点半。”

　　“那行。吃饭定在6点半，你肯定来得及了吧？”钟离思拿着手机，边联络聚餐边问。

　　钟离念点点头。

　　“你到时候穿你之前新买的衣服。”钟离思继续要求道。

　　虽然之前和贺文杰买过衣服，但是钟离念平时还是穿自己的衣服。除了之前那次聚餐穿过一次，就没有再穿过了。

　　“好。”钟离念已经放弃挣扎了，他就是个工具人。

　　周六的时候，钟离念觉得自己一天都在赶场，先是白天打工，再去给百里夜补习，最后还要去聚餐。

　　“这几道题你有空再看一下，都是你问题比较大的。”钟离念指着练习册上的题说。

　　“好的，钟离老师~”百里夜愉快地说。

　　看了看手表，钟离念收拾起自己的东西，“那我今天先走了。”

　　百里夜靠向椅背里，看着钟离念，“老师今天晚上有事吗？一起吃个饭？”

　　“今天不行。”拿起自己的书包，他起身准备离开。

　　“为什么啊？”

　　钟离念也是习惯了交代自己的行程，虽然不是对母亲交代，但一时间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和同学聚餐。”

　　百里夜挑了挑眉，他一直以为钟离念是不会和别人出去玩的类型，没想到他还有聚餐。难道是之前看到的和他一起吃烧烤的男生？

　　跟在钟离念身后，百里夜貌似漫不经心地问：“你去哪里吃啊？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钟离念肯定是不会麻烦别人的。

　　没有套出来话，百里夜有些不甘心：“远吗？我可以开车送你，很方便的。”

　　“真的不用了。”可钟离念还是没有上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