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百里》秋风如初

23、第23章 复姓

　　“妈妈，我想做家教。”早餐桌上，钟离念说。

　　钟离晴的第一反应就是反对，她不想有任何事干扰自己儿子的学业，也不想他有机会接触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在她的印象里，需要找家教的肯定是问题学生，那对钟离念肯定会有不好的影响。

　　可是还没等她说出口，钟离念就先开口：“我问过了，这家补习班的形式不太一样，是类似于学生互帮互助的类型。我的水平可以教高一，两个人的磨合反而有可能学到新的东西，不会耽误我自己的学业。而且这个补习班是和我们学校合作的，可以在晚自习的时候用学校的图书馆补习，不会耽误别的时间。我每天的作业基本上都可以提前完成，即使占用了晚自习的时间，也不会影响什么。想要在这个补习班做是要经过班主任同意的，一旦影响到我们本身就会被要求停止。”

　　他知道母亲在意的是什么，也就知道怎样才能说服母亲。而他本身也是经过了解之后才觉得做这个家教的，毕竟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成绩才是最重要的。

　　“你现在晚自习也是复习，没有了这个时间，不就没时间复习了。”钟离晴还是不同意。

　　钟离念说：“不会的，我的成绩现在很稳定，少一两个小时复习的时间，也不会影响什么。”

　　钟离晴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儿子，似乎想从他的神情中找到一丝破绽。

　　可是她没有找到，最后也只好说，“先试一阵子，如果你的成绩下跌了就停止。”

　　“好的。”钟离念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们家小念也长大了，都可以给别人补习了，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小孩子了。”钟离晴宠溺地看着儿子。

　　像是终于抓住一个表现的机会，钟离念立刻说：“妈妈，我可以照顾你了，你放心。”

　　而钟离晴却改口：“你啊，在妈妈心里永远都是个小孩，哪有什么长大了。”她看向餐桌另一侧的女儿，“你们两个都是，永远都是妈妈的宝贝，一想到有一天你们会离开，我就舍不得啊。“

　　“妈妈我不会离开你的。”钟离念信誓旦旦地说。

　　可是显然钟离晴并不觉得这番说辞是认真的，“瞎说什么，你是个男生，早晚会离开家的。”

　　再次看向钟离思，钟离念读不懂母亲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是女儿会陪在我身边。”

　　这并不是母亲第一次这样说了，可是钟离念却还是忍不住心里一紧。钟离晴并不是重女轻男或重男轻女，只是她觉得孩子的性别不同，那以后的相处方式肯定也会不同，这无可厚非。

　　钟离念并没有花很多时间在伤神上，而是立刻投入准备补习内容的各种事情中。他想做补习老师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这比在咖啡厅赚得多一些，对于一个想要尽早帮到家里的高中生来说，能多一点是一点。

　　但是他也有自己的担心，主要就是因为自己的性格问题。

　　人际交往从来都不是他的强项，而补习这种一对一的事，就更让他担心了。直到和补习班负责人见面的那天，他一直有打退堂鼓的心思，但是最终还是被他压下来了。

　　“今天你先教这个学生，虽然和你一样是高二的，但是成绩特别差，大概只有初一、初二的水平。”虽然钟离念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补习班的负责人还是解释了一句，“他付的补习费比较高，宁霂让我介绍给你的。”

　　宁霂是钟离念打工的那家咖啡厅的老板，这个补习的工作也是他介绍的，也因为这样钟离念才会放心接下。

　　钟离念点点头，“好的。”

　　他特意找了几张自己以前初中的考卷，想要先探探学生的底，也比较方便他为未来的课程做准备。

　　周二晚自习时间，钟离念坐在特地借来的补习室，最后检查负责人交给他的补习内容梗概以及自己准备考卷。

　　说不紧张那肯定是骗人的，毕竟钟离念恐惧任何需要和他人接触的事情。

　　“老师好。”

　　正在他做心理建设的时候，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不过钟离念并没有在意。虽然这个补习班打的是同学间互帮互助的旗号，但基本上很多还都是父母强制的，学生态度不好已经在他的意料之内了。

　　虽然不习惯，但他还是露出了一个自认为是代表“欢迎”的微笑，“你好，我是今天给你补数学的钟离念。”

　　钟离念和负责人提过希望可以给男生补习，因为他真的不习惯和女生相处。所以看到来的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时，他放松很多。

　　不过这个人的身影……好像有丝熟悉。

　　男生坐到他的旁边，手掌拖着脸，侧颜看着他。

　　“今天先小考，看看你的水平，评估之后我才能设定补习方案。”钟离念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把提前准备好的试卷放到对方面前。

　　男生伸手进包里翻了翻，可是并没有找到笔。

　　钟离念也接触过学渣，毕竟艺术生成绩好的在少数，但是连笔都没有的，他也是第一次见。

　　他拿了一直铅笔递给对方。

　　20分钟后，钟离念敲敲桌面，“到时间了。”

　　他一直看着对方答卷子，除了前面的选择题之外，其他的大题几乎全部空着。这样即使不算成绩，钟离念也对对方的水平有了一定的了解。

　　看着眼前这个比他高出一头的男生，钟离念有些不确定的说：“你是……高二？”

　　他记得负责人和他说过是和他同年级的男生。

　　“嗯。高二十二班，百里夜。”对方说。

　　钟离念伸出手，握住对方的手，“钟离念。希望可以合作愉快。”他扯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看这样子对方是完全不记得他了，百里夜也不想戳破。毕竟被同龄人教初中的内容还是有些丢人的，而他，还是非常要脸的。

　　刚见到的时候百里夜有些不敢认，钟离念剪了头发之后和之前的样子很不一样。以前他就差把“隐形”两个字写在脸上了，而现在他整张脸都露了出来，百里夜才发现钟离念比他想象的更好看，非常的秀气。

　　他还蛮喜欢这样子的钟离念。

　　而这时的钟离念还是非常负责的把百里夜写过的题都看了一遍，可是看还不如不看。

　　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这个补习班的时薪会比别的地方高那么多。

　　“嗯……”钟离念努力搜寻自己脑海中比较委婉的词语，“我们一起努力……争取……争取……”他并不知道可以争取什么。

　　认真的说，百里夜的成绩即使参加中考都有些勉强，更不要说一年多后的高考了。大题几乎没写就算了，选择题也是一塌糊涂，基本上秉持了三短一长选最长，三长一短选最短，参差不齐就选C的原则。

　　“你的目标是什么？”钟离念还是决定根据对方的期望值制定具体的学习计划，如果百里夜以后打算高中毕业直接工作，那和要正正经经考大学的要求肯定不一样。

　　“我想考设计学院。”百里夜诚实地说。

　　虽然钟离念是音乐生，算是半个同行，都属于不是正常高考的路子，但是因为他自己并没有考虑过这条道路，也就鲜少研究。

　　“如果有什么特定的目标，可以告诉我。艺术生的高考要求和普通生不一样，如果知道你的目标是什么，更加方便我们制定方案。”

　　百里夜耸耸肩，“想学画画，暂时还没有更没有具体的目标。”

　　“好。”即使这样也可以给他提供一个方向了，钟离念觉得自己也有必要研究一下艺术院校的招生要求。

　　“基本上要学艺术的学生有两条路，一个是艺考，一个是出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按照我们补习来说，肯定是以艺考方向为主，毕竟如果出国的话只用管自己的作品集，也不怎么用的上我们了。”

　　百里夜点点头，这些他都知道，“我应该是艺考，对出国没什么兴趣。”

　　“那好，艺考的话高考分数不会要求太高，应该不会太难。”

　　话虽这样说，钟离念知道这对他们两个人来说也不算是简单的目标。虽然分数要求低，对面这个男生的成绩真的有些惨不忍睹，他也没有多少信心。

　　“我听说，我是你带的第一个学生？”百里夜好像是随口一问。

　　“是，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要求换老师。”钟离念确实没有什么经验，所以如果对方要求换老师他完全可以接受。

　　“没事，不用换。”百里夜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可以随时申请换老师。”钟离念没什么表情地说，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事。

　　“我们的补习时间暂定周三晚自习和周六晚上，一周两次。周三我们在学校的图书馆就可以了。周六你想在哪里？”学校周六不开门，他们需要找别的地方上课。

　　“我家。”百里夜说。

　　“可以。”钟离念点点头，这样也比较方便，“你家在哪里？”

　　“不远。”百里夜说了个地址。

　　“那我们4点半开始到5点半？”百里夜问。

　　百里夜给的地址距离他打工的咖啡店很近，半个小时还可以先回家换个衣服什么的，所以他没什么意见，点头表示同意。

　　“这几天我会整理一下补习内容，先打好基础吧，不能一上来就从高二内容开始。你是文科生对吧，而且只需要补理科。我是理科生，基本上都可以补，但是如果你想找其他老师专攻某一科也是可以的。”

　　“不用，就你就可以了。”百里夜拿着笔从大拇指转到了小拇指又转了回来。

　　钟离念有些佩服，他以前听说过，会转笔的人都是学渣，因为不会做题才学会转笔了。而学霸因为下笔如飞，基本都不会转笔。

　　他不知道这个理论是不是正确的，但是他确实不会转笔，即使碰上了不知道该怎么做的题，也只会咬着笔头沉思。而对面的这个男生的动作却那么漂亮，让他有一瞬间看呆了。

　　百里夜也似乎发现了钟离念的视线，故意多玩了几个花活。装逼这种事，他还是非常游刃有余的。

　　意识到自己盯太久了，钟离念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好，那今天先这样。我准备一下资料，这周六开始正式补习？”

　　他没想到对方这么好说话，今天的沟通结束得比他想象的顺利很多。

　　“好的老师。”百里夜率先站起身，背上他那个肉眼看就没装什么东西的书包，“周六见。到了打我电话就行。”

　　钟离念点点头表示明白，看着高大的身影离开自习室，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了。

　　~~~

　　嘟……嘟……嘟……

　　“你好，我是钟离念。我已经到你家的小区门口了，可是警卫不让我进去……”

　　“好的……好……我在这里等你。”

　　挂了电话，钟离念对警卫说，“他现在来接我，麻烦你们了。”

　　警卫点点头，他们也是拿钱办事，小区要求了进出需要住户确认，他们也只能照做，“好的，您可以进来等。”

　　“不用了，我在外面就可以了。”

　　钟离念低头用手机确认今天的上课内容，他查了很多初中的资料，对比百里夜上次考试的答案内容。认真看过为数不多的解题过程，他觉得百里夜的底子还是挺好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学了。基本上初三之后的内容就比较混乱了。选择题也是一样，乍一看好像是随便乱选的答案，但是还是可以看出一些规律。

　　还在想着，百里夜已经到了门口。

　　“您好，这是我同学，以后会经常来找我，直接让他进去就可以了。”百里夜对执勤的警卫说。

　　“好的没问题。麻烦您跑一趟了。”警卫站起身礼貌地对百里夜说。

　　这个小区价格不菲，谁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但是规定也是住户决定的，为了保护自己的隐私，他们执行起来就有些头疼。

　　百里夜看向钟离念，“进来吧。”

　　钟离念跟在百里夜后面走进小区。

　　上次见面的时候他全程都是坐着的，对两个人的身高差没有什么概念。可是这样一前一后的一比较就非常明显了，他才到对方肩膀。

　　对于他是老师但是只到学生肩膀的事，钟离念有些许尴尬。

　　百里夜家在顶楼，除了他之外只有另外一户。钟离念对于参观别人的家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想尽快开始补习，尽快回家。

　　毕竟钟离晴说过今天会做好吃的等他，都是为了犒劳他第一次补课所做的他喜欢的吃的。

　　百里夜带他到了书房 ，里面有一个不算很大的书桌和一个画架以及各种颜料。与其说这是一间书房，说是画室应该更加贴切。

　　“我们今天先从基础开始。我找了一些中考必考题，包括我们那一届的中考题，应该都比较接近你的水平。”钟离念边说边从书包里掏出一沓卷子递给百里夜。

　　虽然都是初中水准，但是根据个人的不同，侧重点肯定不一样。而即使是大号学渣，百里夜也可以看得出这些资料都是根据自己的弱项搜集的。

　　例如他比较擅长需要画图的数学题而非应用，所以资料里几乎没有什么需要几何题，更多的是公式题和运用题。

　　“背程式你比较不擅长，所以我打印了一些常用列式。”钟离念把一小叠整理好的公式推到百里夜面前，“数学主要依赖公式，你还是背一下好。”

　　“好。”百里夜接过资料还打了个哈欠。

　　百里夜虽然有些心不在焉，但还算是个好学生，安静地听着钟离念上过课。还时不时点一下头表示自己在听。

　　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但是对于百里夜这种学生来说，一次补习的时间太久反而效果会不好。

　　“好，那今天先讲到这里。”看了眼表，已经5点半多了，钟离念匆匆忙忙地收拾桌上自己的东西。

　　他本人并不在意老师拖堂，毕竟能多讲两道题是件好事。可是他也知道大部分的学生是很反感的，所以他也就按时结束了。

　　不过这在百里夜的眼中就不一样了，“你很着急回家？”

　　钟离念并不想被当做不敬业，对于他自己来说，多留一些时间并没有什么问题，“我以为你不想拖堂。”

　　百里夜向后靠在椅背上，意味不明地看着钟离念。

　　钟离念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由于不习惯被关注，即使是刚刚上课的时候被百里夜看就已经很难受了。

　　“那我们再讲几题？”他以为对方是计较他按时下课。

　　“老师我请你吃饭吧。当做谢谢你今天的教导。”百里夜单手撑着下巴看着钟离念。

　　“不用了。”钟离念立刻拒绝，他并不想和学生扯上什么上课之外的关系。

　　两个人就这样傻盯着对方，谁也没有说话。钟离念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百里夜是……

　　“老师慢走。”百里夜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站起来送钟离念出门。

　　钟离念感觉到了对方对他微妙的敌意，但是并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他了。明明上课的时候都好好，突然气氛就不太对了，纠结了一下，还是问出口：“我们……认识吗？”

　　他对自己的记忆力不敢恭维，尤其是在认人这方面，基本上属于除非说过几十句以上的话，都不会记得。

　　“你猜。”百里夜坏笑一声。

　　“百同学，我记忆力不太好，如果不记得你了，对不起，你跟我说……”钟离念缓慢解释道。

　　百里夜这时有些纠结，是应该说出之前两个的相遇，还是继续欣赏对方困惑的样子。好像都挺有趣的。

　　不过最后他也没有说出实话，“你想多了，钟老师。”

　　“那个……”已经迈出一步的钟离念转过身，“我姓钟离，不姓钟。”

　　百里夜愣了一下，“我姓百里，也不姓百。”

　　这次换成钟离念愣住了，“真的？”

　　“骗你干嘛。”百里夜说。

　　钟离念伸出手，神情是一如既往的认真：“重新介绍一下，我是钟离念，复姓钟离，单名一个念字。”

　　百里夜觉得这种介绍非常幼稚，但是还是握住了钟离念的手：“百里夜，复姓百里。”

　　钟离念体质偏冷，除了艳阳高照的日子，手脚总是冰凉的。握上百里夜的手的瞬间，仿佛被那炙热的体温烫伤了，有些退缩。

　　“话说，钟离老师你多大啊？”百里夜还是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他总觉得这个小孩不应该和自己同龄，怎么看都应该比自己小两三岁的样子。

　　“16。”钟离念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被握住的手，“我们那边6岁上学。”

　　钟离念是在父母分开后随着母亲一起搬到这个城市的，而因为教学制度的不同，他普遍比同级生小一岁。

　　百里夜是发现钟离念口音和自己不太一样，但是因为都是北方人，差别不是太大，也就没有多想。没想到真的不是本地的。

　　“老师比我还小一岁啊。”百里夜笑了笑，“有点丢人。”

　　钟离念以为百里夜指的是被比自己年纪小的人补习的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们有权保护学生的隐私。”

　　不知道为什么，百里夜看到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想笑，“那要是别人看到你在图书馆给我补习呢。”

　　其实晚自习的时候图书管里并不会有什么人，学校要求除非有特殊情况，是要在教室里自习的。

　　“那……”钟离念思索着其他适合补习的地方。

　　“来我这补习。”百里夜说。

　　这也是钟离念认为最好的选择，毕竟百里夜家离他家很近，不算是绕远路，而且也比图书馆舒服一点。但是也不是他能够决定的，“这我不能做决定，要听补习班的。”

　　“没问题，补习班那边我会去问，你同意就可以。”百里夜说。

　　钟离念点点头：“好。”

　　“老师慢走。”百里夜笑笑说，没有再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