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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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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威尔是辛瓦格周边的一个小城镇,居民不过数万人,在数年的战争中,原本的居民已经跑了大半,留下来的基本都是老人,以及没有父母的儿童。
姜映坐在卡车上,沿途看到许多坐在黄沙中,刨着沙土的孩子,连一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眼里没有这个年纪孩子的纯真,满是无助与迷茫。
“吓哭了?”
姜映转过头,才发现坐在她对面的祁焕正盯着她,姜映摸了摸脸上,湿热一片,“没,风里沙子太多,吹到眼睛里面了,”说着拿脖子上的纱巾擦了擦,腿上被丢过一块干净的纱布,“拿这个擦,小心感染细菌。”
姜映这才注意到,自己围着的纱巾上满是污渍,还有不知何时染上的血渍,姜映咬了咬唇,拿起祁焕丢给她的纱布。
因为没有修公路的缘故,颠簸了一个多小时后,才渐渐看到房屋建筑。当地居民离开后,科威尔成为了丹沙方面军的驻地,城镇周围设置了厚厚的哨卡,哨兵远远看见卡车上的标志,招呼人搬开了铁丝网。
看着一幅幅陌生的面孔,姜映不由抓紧握着卡车围栏的手。
卡车驶入城中,很快到达目的地,当地医疗队正在给受伤的人治疗,车上有人看到了自己的亲人,直接站起来,摇晃着自己的手,车停后,不少人跳下卡车,跑过去和自己的亲人紧紧抱在一起。
等到其他人都下车后,温尔璨才站起来,走到车边,看着地面正琢磨怎么跳下去时,早就下车的祁焕走过来,伸出胳膊。
姜映楞了一下,伸手抓住祁焕,跳了下来,一阵钻心的痛从脚底升上来,姜映差点直接跪倒在地上。祁焕没想到他扶着姜映,这人还能来个平地摔,忙伸手抓住姜映的手臂,肩上的伤疼的他青筋暴起。
已经下车的人们在寻找着自己的孩子,因为语言不通,焦急的和医护站的人比划。
尽管脚上还是很疼,温尔璨还是一瘸一拐走过去,站在旁边一句句耐心翻译,其他人见了纷纷走到姜映旁边。
祁焕靠在墙边,目光落在人群中的姜映,看她一字一句认真翻译,尽管一身狼藉,却依然觉得她眉眼温柔。
似乎想到什么,祁焕叫住路过的一个小护士,用英语说了几句,小护士点点头,手里的对讲机突然传来声音,祁焕按下接听键,递给小护士一个眼神。
终于,最后一名孩子找到了自己的家人,姜映长舒一口气,突然感觉被人戳了戳,是一个带着红十字袖章的小护士。
“祁少校让我帮你上药。”说完指了指姜映的脚。
姜映环视一圈,没有看见祁焕,应该是有事先走了。
“好。”
科威尔所有的救助站都是用板棚临时搭建,连病床都是用碎砖搭建的,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炸毁,这里还有不少病人,因为运输通道的封锁,药品送不进来,只能在这慢慢等死。
在小护士拿药品的时候,温尔璨找了个板凳坐下,在温尔璨的旁边,躺着一个极度消瘦的老人,眼窝深深凹陷下去,老人手里握着一个空掉的药瓶。
“这位老人有严重的糖尿病,但是现在物资运不进来,胰岛素又严重紧缺,我们的药品只能优先给军队以及孩子们使用。”小护士用棉签沾满碘液,蹲在姜映面前。
出发前丝毫没料到会出事的姜映,穿的一双粗跟玛丽珍皮鞋,还好跟不高,不然恐怕这双脚早就残废了,磨破了的地方反复出血干涸,黏在鞋子上,姜映感觉一阵阵钻心的疼。
小护士手法娴熟的给姜映擦着碘伏,看她眉眼青涩,手上却布满常年使用金属器械留下的痕迹,姜映忍不住问道:“你多大了?”小护士头也没抬,给姜映涂好药膏,拿过纱布缠绕在脚腕上,“马上15”。
15,比自己小了整整十岁。
“你来这多久了?”
小护士停顿了一下,思考了几秒钟,说道:“算上今年,已经四个年头了。”缠上最后一层纱布,小护士细心贴好胶带,“我的父母都在战火中丧生了,是这里的人收留了我。”
姜映鼻尖微微发酸:“为什么不想办法离开呢?”小护士站起来,将用具收进盒子里,“这里的人渴望活着,如果我可以多救几个人,就可以多挽救几条生命。”小护士笑了笑,眼中似有泪:“在这里,生命很脆弱,却又如此可贵。”
小护士的背景渐渐模糊,姜映吸了吸鼻子,这才发觉是眼泪。
“又哭了?”祁焕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温尔璨拿着自己给她的纱布擦眼泪,长叹一口气,将一双鞋放在她脚边。
“换上,不想变成残疾的话。”姜映小心将脚放进鞋子,里面还垫了一层鞋垫,鞋子不小,温尔璨脚上裹着纱布也能穿下。
姜映站起来,踩了踩,想到刚刚祁焕说她又哭了,脸上一阵发烫,见祁焕盯着她,神色有点不自在,连忙搭话:“祁,祁长官,刚刚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祁焕靠在柜子上,点点头应了一声:“很多都团聚了,”姜映哦了一声,正想在说个什么,一个小孩突然跑过来,一下子撞在了姜映身上。
小孩摔倒在地,姜映连忙蹲下身,想要扶小孩起来,却突然一震,小男孩的右手上,握着一个粉色的兔子玩偶,玩偶已经破损不堪。
姜映声音有些发抖,用英语问小孩,“小朋友,你手上的那个可以给姐姐看看吗?”见小孩一脸迷茫,又用当地话问了一遍,小男孩迟钝了一下,将手上的兔子玩偶递给姜映。
这是她给莱莉的兔子玩偶,许多地方破开,里面的棉花已经被勾了出来,姜映拿着兔子的手微微发抖,用手捏了捏,玩偶的肚子里似乎有东西。
拨开棉絮,里面是一个揉成团的布团,姜映颤抖着手展开。
“Help me!”
用鲜血写的两个英文单词触目惊心。
察觉到不对劲的祁焕走过来,在看到布条上的字时,神情严肃起来。
姜映捏着布条握住小男孩的肩膀,“小朋友,你在哪捡到这个的?它的主人你看到了吗?”
小男孩看了看姜映,脏兮兮的小手绞着衣服下沿,“我被抓走了,有个小女孩也被抓走了,她拿着这个,但是她不在这,她被带走了。”小男孩小声说道。
“那小女孩是一个人,还是和她的妈妈在一起?”姜映盯着小男孩的眼睛。
小男孩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看了一圈周围,最后看向躺在病床上的那个老人,“小女孩被带走了,她的妈妈,这样不动,好多红色。”小男孩伸手指向病床上,因为缺少胰岛素已经死去多日的老人。
虽然男孩的话语言描述不清楚,但姜映却清楚的知道,被带走的小女孩是莱莉,她的母亲,可能已经死去了。
姜映木然站起来,一旁的祁焕虽然没听懂他们说了什么,但从姜映的表情依稀判断出发生了什么事。
“是你的朋友吗?”祁焕将小男孩打发走后问道。
姜映摇头,一边摇头,一边用手捂住脸,小声抽噎起来。
看她哭的不能自已,祁焕感觉太阳穴突了突,伸手捏了捏眉心,抓住姜映挡着脸的手,温尔璨脸上的灰尘和泪水混在一起,白一块黑一块的。
“我不是和你说过,在这里,眼泪是最没用的,与其在这继续哭,不如好好跟我说些你知道的,万一还活着呢?”祁焕一字一句,落在姜映心里,犹如魔力,姜映点头,平复了一下。
“是我在飞机上遇到的一对母女,这个兔子是我送给那个小女孩的,刚刚那个孩子说,那个女孩被带走了,不在这,她的母亲,可能已经。”姜映没有继续说,祁焕从刚刚小男孩指老人的动作也大致猜了出来。
祁焕抽过那张布条,摩挲了一下布条的边缘,按下蓝牙耳机。
“天狼星全队,阿尔法呼叫,十分钟后集合。”
说完祁焕看了一眼坐在凳子上的姜映,“等这边事情处理完后,会有人送你去中国驻丹沙大使馆,那里更安全。”
听到这话,姜映站起来,“那你呢,你不一起去吗?”
祁焕将布条折好放进荷包,拉了拉黑色棒球帽的帽檐,“我去救人。”想了想,从腰间抽出一把军刀,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保护好自己,”耳机里很快传来队友的声音,祁焕转身大步离去。
姜映看着祁焕跑开的身影,拿起他放在桌子上的刀,自然抽出刀片,刀口刻着一个古希腊字母
α(阿尔法)
丹沙在赤道线上,刚过六点,太阳就下山了,一直等到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漆黑的科威尔城才三三两两亮起灯光。
由于电力紧缺,这里只有夜晚才会供明,灯还是十几年前的老旧灯泡,但在这里已经是弥足珍贵。
“姐,去休息吧,你脚上有伤不能太劳累。”姜映听到声音,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坐在医护站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回过头,是替她包扎的那个小护士。
小护士叫贝芙。
祁焕临走前告诉她,多照顾那个爱哭的姐姐一点。
眼看夜幕落下,科威尔城外的哨兵安插好哨卡,大门渐渐关上,姜映揉了揉发酸的双腿,站起来。
今天下午这边的事情就已经解决的差不多,大使馆派人来接走了部分中国人,但姜映拒绝了去工作人员,什么原因她也说不清楚。
只是一直等到城门关,祁焕也没有回来,甚至同队的人也没有一个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