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妖帝为何装猫》渚舟

18、前尘其一

　　然而，当敌人长鞭劈下的那一刹那，少年猛然抬头，伸手卷住鞭身。
　　他腾空而起，将长鞭缠在对方脖颈上。敌人奋力挣扎，反手将利爪插入少年侧腹。而少年依然紧紧勒住长鞭，死不放手，直到敌人不再动弹。

　　少年将敌人的利爪从身体里拔出来，敌人滑倒在地。
　　鲜血从他侧腹汩汩流出，一摸满手都是血。少年踉跄走了一步，忽然瘫软倒下，躺在地上，闭上了眼。

　　躲在草丛里的小扇看得呆住。
　　这是同归于尽啊……他至少一对三十几个……太强了吧……
　　但也太惨烈了。
　　要么他身上有极珍贵的灵宝，要么他惹了势力大的仇家。

　　树林里的血腥味浓得呛鼻，很快会引来其他妖。小扇意识到，如果她这时去摸少年身上，八成会捡到一个大便宜！她不捡，其他妖也会捡！趁还没别的妖来，赶快！

　　她钻出草丛，来到那少年身旁。刚摸到他腰间储物袋，少年忽然按住她的手。
　　他竟然还没死……
　　小扇迅速后退，顺手从地上捡了柄长刀，摆出警戒姿态。
　　他缓缓睁眼，喘着粗气，起身半跪在地。

　　“又一个来抢的……那继续……”他声音已然沙哑，眼神却依然不服输，像一只拼尽全力渴望生存的野兽。
　　小扇拎起长刀，防备他突然使出杀招。

　　少年艰难站起来，还没动作，又再次瘫软跪地，吐了一大口血。他抬头盯着她，满眼戒备，准备再起身，却始终难再站起来。
　　他已经精疲力尽了。
　　小扇看了眼手里的刀，只要最后一刀，他就会死。

　　他显然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只喘着气，等待着她出手。她看出来，他在积蓄力量准备最后一搏，而她完全可以躲开，杀一个只剩半口气又落单的妖，很简单。
　　但也让她很厌恶。

　　她看了眼他的储物袋，叹了口气，把刀扔在地上：“算了，我不占你便宜。都不容易。”
　　少年露出诧异的眼神。

　　小扇准备转身离开，刚迈一步，身后传来“咚”地一声，少年再次滚倒在地。
　　这时，身边的风送来山林远处的声音，有妖在说话。
　　“风里好浓的血腥味！”“去看看，能不能捡到好东西！”“走！”

　　小扇睁大眼，回头看向少年，他却闭着眼一动不动。她走过去蹲在他身边，拍他的脸：“喂！快醒醒！”
　　这回，他却没再醒来。

　　小扇伸手一探，他还有微弱的鼻息。方才离得远，这时在他身边，她才注意到，少年流出的血里，完全没有妖气。
　　人类？

　　小扇更诧异了。她瞬间脑补了一个合理的故事，人类猎宝师猎到了好宝贝，被妖族盯上追杀到这里，却离人类城镇的方向越来越远。
　　“快醒醒！”她用力拍了几巴掌，他还是不醒。

　　她顿时无语。
　　别的妖来了，他能不能活下来，可就不好说了。
　　他的储物袋……她方才没要，他一旦死了，就都便宜了别的妖。
　　那可就亏大了！

　　“喂！醒醒！起来！快走！”不管她怎么掐捏拍推，他就是不醒。
　　“你就不能再坚持一下？”小扇环顾四周，万分无奈，“你刚才那么拼命活下来，结果被补刀死在这，冤不冤？”

　　理智再次告诉她，快点进城，不要在城外，尤其还在这种杀气过重的地方被别的妖碰上。可她再次望向少年，方才他独自拼命的那股劲，渴望活下去的眼神，让她不由得想起自己。

　　小扇叹了口气，袖中伸出树枝，将他的腰一圈圈缠住，拉起他的身体，双手抱住。
　　“这么沉！”她在心底惊呼，差点没站稳，勉强将他抱紧。她御风而起，冲向崖壁峡谷。

　　他们进入妖城，小扇御风穿梭在密林间，并未到城镇热闹处，而是来到一处偏僻的崖壁下。一股细小的瀑布从崖上落下，聚成一汪清潭。潭边树林郁郁葱葱，一棵大树下盖着一间简陋的木屋。

　　小扇停在水潭边，将少年放在一块巨石上。他的脸沾满血污，盖住了面容。他身上的血已经凝结，但血腥味太重，也许会引来注意。她皱起眉，这可不行。

　　她捧起水，为他擦洗血迹。他渐渐露出白皙的肤色……清水润湿了他的嘴唇，他似乎回转了一丝意识。突然，他伸手掐向她脖颈，小扇迅速抓住他手臂，两人齐齐往后跌入水潭。

　　阳光照进水潭，清澈得像块碧玉，落水的两人瞬间将碧玉打碎。她拼命摁住他的头，一番扭打，两人很快同时浮出水面。水潭并不深，水只没过他们腰间。

　　在他背后，小扇捏着一枝尖锐荆刺，抵住他脖颈：“我要杀你，用不着等到现在。”她气喘吁吁说着，不由得在心底忿然。什么人呐！快死了还这么大力气！

　　“你救了我？”少年侧首问道。
　　“不然呢？”
　　“多谢，告辞。”他倒是干脆利落。

　　小扇没松开荆刺：“救命之恩，就这么谢？”
　　她瞟了一眼他腰间的储物袋，“我不喜欢乘人之危，但也不想白干活。我救你，你谢我，咱们继续各走各路。”

　　少年想了想，解开储物袋，拿出一块嫩绿色矿石丢向岸边。小扇收起荆刺，回身上岸，捡起矿石。

　　一块积蕴了千年灵气的耀玉，炼器的好材料。
　　很大方嘛。她又看了眼他的储物袋，随便一扔就是这等好东西，里面肯定还有更多更好的东西。不过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走吧，不送。”她把耀玉收进储物袋。

　　少年转过身，一眼睹见浑身湿透的小扇。衣裙紧贴着她肌肤，里面若隐若现。他忙转头避开视线，耳尖通红。

　　清水洗走他脸上许多污泥，她抬头，终于看清他的长相，是个俊俏少年郎。一直在身体里作为旁观者的小扇，顿时格外震惊：“宁仙长！”
　　一个更年轻的宁可。

　　随着这声惊呼，小扇忽然睁开了眼睛。
　　梦境结束了。

　　头不再疼了，她打量周围，发现自己在一间屋子里。这屋里没有床榻，反而有一棵粗壮的树，树干从屋顶圆洞伸了出去。整间屋子，都倚着这棵树搭建而成。

　　她就躺在树根凹陷处。身下有枕头靠垫，身上还盖着毯子。这棵树竟被当成天然的床铺。旁边还有梳妆镜，柜子和木案，看起来是女子所住。

　　小扇掀开毯子站起身，走向屋外。推开门的刹那，她愕然发现，眼前竟是一汪碧绿的水潭，前方是巨大的崖壁山峦，一股细小的瀑布挂在崖上，迸出银珠落进水潭。潭边错落堆满石头，有块平坦的巨石比一个人还长。

　　眼前的瀑布、水潭、巨石，跟她梦里所见几乎一样。除了现在石上站着一个人，一身黑衣，负手挺立。听到她推门的声音，他转过身来。
　　“好些了吗？”宁可问。

　　小扇点头。站在潭边，这里让她感觉说不出来的熟悉。
　　与梦里重叠的景象，梦中无比生动的细节，让她不由得怀疑，她做的根本不是梦，而是见到了一段回忆。

　　一段随着山林灵气，进入她梦里的前尘回忆。

　　小扇四顾打量着周围。她忽然发现，穿屋而出的那棵大树，是银杏。
　　“这是哪里？”她忙问。
　　“山娘子以前住的地方。”宁可答。

　　熟悉的酥麻感瞬间袭来，她心跳骤然加快，惊讶问道：“你怎知道？”
　　宁可环视周围，颇为怀念：“拜入师门前，我曾当过猎宝师，与她一起行动过。”

　　“我昨夜梦见的，该不会是你们初遇吧……”方才梦境戛然而止，小扇惊疑未定。如果那都是真实的过去，看来他和山娘子早就相识。甚至，还把自己认成了她。

　　她压下莫名不悦，不咸不淡地说道：“就这啊，我还以为像人间话本子里写的那般，美人救了少年，然后便生了情愫。”
　　宁可忍俊含笑：“你觉得她喜欢我？”

　　她想了想，摇头：“她应该很嫌弃你。”
　　宁可双眼弯成月牙：“是的。”

　　呃……看他反应，小扇很无语：“被嫌弃还这么高兴。”

　　不过，宁可现在跟梦里少年差别真的很大。他现在说话温和，笑得春风拂面，哪像那个为了活下去，犹如野兽般拼命杀戮的少年。

　　宁可忍住笑意，只看着她。

　　小扇再次打量周围，目光扫过瀑布水潭、茂密树林，最后落在树屋中央那棵高大的银杏树上：“她原身是银杏吧。”
　　习惯睡觉时补灵气，自然会选亲近的树灵。

　　“嗯。”

　　想起苏芽说过，山娘子曾是妖界很有名的猎宝师，最后却销声匿迹了。现在看来，宁可与山娘子曾是故交。小扇不禁问道：“那你可知道，山娘子现在在哪？”

　　“她死了，在九百七十八年前。”宁可眼神倏尔落寞。

　　小扇听得惊讶。
　　神仙寿命漫长，当时间足够长久时，记忆往往会搅成一团模糊的雾，连神仙也不例外。比如真君就从不记得，到底是三百多年前还是五百多年前，南斗六司重修过府衙大门。
　　但宁可却准确地说出了，九百七十八年前。
　　他在一年一年数日子么？

　　小扇心里更乱了，正想该怎么接话，忽听他又说：“但你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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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扇：？等会儿！这消息有点突然。
宁可：说得还不够准确，我等了九百七十八年七个月三天五个时辰，才再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