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迟心动》空落雨

11、酸味儿

　　小房间的灯泡换了新的，屋里亮堂堂的，林杳杳倒是有些不习惯了。她趴在床上拿出手机，准备直面导演的怒火。反正家也回了，外婆也看了，就算是真的让她现在从被窝里爬起来滚回去，她也认了。

　　可谁知她揣起来一路都没看的手机并没有预料中的狂轰滥炸。

　　林杳杳想起高璇，连忙微信打探消息。

　　高璇应该正在玩手机，消息发过去几乎是秒回。

　　“导演心情挺好的啊。哎呀放心吧，秦昭应该是跟导演沟通了，得到允许了。”
　　“我们刚吃完烧烤，准备去KTV唱会歌，然后再回酒店休息。”
　　“感谢秦少爷给我们报销！少爷大气！！”
　　“哦对了，明天早上九点半点，我们直接在一中等你们。你也好好休息吧，难得回家一趟。不说啦！”

　　四条语音消息齐刷刷摆在聊天框里。
　　林杳杳不自觉的望向房门。

　　刚刚她洗漱完从浴室出来时秦昭已经睡了。这么高的个子在沙发上缩成一团，长腿搭在边缘，姿势别扭又不舒服。可他却适应得很好，呼吸平稳缓和，仿佛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在。

　　林杳杳又开始内疚了。

　　刚刚应该帮他拉拉被子的，掉了好多。
　　虽然有暖气，可万一感冒了。

　　滋生的念头冒出来，她就越来越睡不着了。明明今天又累又疲倦，怎么想起秦昭来，就莫名有了精神。

　　林杳杳把手机丢到一旁，整个人埋进枕头里哼哼唧唧好半天，最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从床上翻身下来，蹑手蹑脚的拉开门。

　　夜里寂静，细小的声音被无限放大，短短几步路走的林杳杳战战兢兢。
　　她借着窗外倾洒的月光，很快看清躺在沙发上的人。

　　秦昭翻了个身，侧躺着，面朝外面。被子落在沙发与茶几间的地毯上，只有小腿还搭了一些，倔强的坚持着。
　　果然！
　　林杳杳庆幸自己出来看了。

　　她轻手轻脚的把被子拎起来抖了抖，刚想给秦昭盖上，耳边却忽然听闻一声沉闷的响动。林杳杳抬头望向外婆的房间，下一秒，手里的被子就又落在地上。女孩跑得太急，小腿磕在茶几角都来不及去管，直奔外婆房间。

　　“外婆！”

　　老人捂着心口，表情痛苦，喘不上气来。

　　林杳杳手脚麻利的从枕头下面摸出速效救心丸，手抖得不像话。她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可怜巴巴的喊着外婆。下一秒，骨节分明的大掌从后面伸来，接过小瓶子，然后亮着屏幕已经在通话中的手机被塞进了林杳杳手里。

　　“地址。”

　　深夜的120效率很高，没十五分钟就停在了外面。服了速效救心丸的老人已经好多了，甚至还能分神出来安抚着低声啜泣的外孙女。她躺在担架上，视线所及之处，是沉着稳重的青年关上院门最后上车的画面。

　　“放心吧，情况良好。她身体状况还不错，但人到了年纪，许多事都是引发心脏病的诱因。只能平时家里人多关注病人的情况，然后定期检查，按时吃药。不用太担心。”

　　“谢谢医生。”

　　林杳杳出了一身冷汗，猛地松了口气，竟然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她抬手撑着墙，眼睛眨巴两下，缓过神来。

　　凌晨的医院冷冰冰的，一点人情味都没。
　　她忍住眼泪，坐在椅子上深呼吸。

　　病房里，老人睡得很沉，秦昭拉了凳子坐在旁边，盯着输液的吊瓶。

　　林杳杳回来的时候眼眶红着，一看就是偷偷哭过了。秦昭虽然心疼，可也知道她并不想让他看到。只能宽慰着：“既然医生都说情况良好你也不要太担心。不然外婆看到了也会难过。”

　　“我知道，可我就是忍不住。”她说着眼泪又要往下掉。“外公生病的时候，医生也说没事儿，现在医学发达，不是什么要命的病。”

　　可某天送去医院，就再也没回来。

　　妈妈也是。

　　所以林杳杳害怕来医院。

　　她想起不久前手忙脚乱的样子，一边觉得自己不中用，一边又忍不住庆幸。幸好秦昭在，如果他不在的话，自己不知道要慌成什么样子。若是耽误了外婆的病，她怕是这辈子都没办法走出良心的谴责了。

　　想到这里，林杳杳就不自觉的看他。

　　一看，哭得更凶了。

　　她抬手抹泪，哭着说：“你怎么……嗝……你怎么都不给自己拿衣服啊。”

　　秦昭穿着毛衣工装裤，清瘦挺拔，眼底虽有疲倦却抵不过疼惜担忧看向林杳杳的视线。因为女孩的话，他自己也低头看了眼自己，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临走时他记得给外婆带床被子，记得给喜欢的女孩带着外套，却唯独没记得给自己带件衣服。

　　“一件衣服而已。”他柔声哄道，“至于哭成这样吗。”

　　林杳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闸不住了。

　　可能不单单是因为他没给自己拿件衣服，还有其他的原因。可当下，她看着面前的男生，只剩下心疼和难过了。

　　保姆李姐匆忙赶来的时候，林杳杳刚小心翼翼关上自己房间的门。秦昭好不容易在她的威胁下答应睡一会，可不能把他吵醒了。

　　“杳杳，对不起啊，说好的回去三天，结果家里有事儿耽搁了这么久。陈老师怎么样了，不严重吧？”

　　“没事的，李姐。”林杳杳说，“你也好久没回过家了，多待几天也没什么。医生说外婆没什么大碍，只是平日里还多关注她的情况，按时吃药，定期检查。新开的药我都放在老地方了，怎么吃我也写好了，你记得提醒外婆。”

　　“放心吧，我都操着心呢。”李姐点头。

　　林杳杳又说：“还有，李姐，如果可以，能不能商量一下，你住过来，晚上也在这里。我知道你还要陪着女儿上学，你可以带着她一起住这里。我跟外婆商量了，把我的房间给你们住，过了年，我再换个大床，肯定舒服些。”

　　“这里离你女儿的学校很近，你们与其租房住，不如搬过来节省一笔开销。家里只有外婆自己，环境也不嘈杂，这样你不用两边来回跑，省时省力。”
　　“伙食费我每个月再多给你五百。”
　　“你考虑考虑。”

　　这种好事没人会拒绝。
　　李姐答应的爽快，说最迟周末就搬过来。

　　林杳杳心口的一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清晨寒意浓重，秦昭打着哈欠钻进出租车里，隔绝凉意。林杳杳比他更甚，车刚起步，人就靠在他肩头睡了过去。女孩的头发丝因为来回晃动的动作钻进他的衣领，扫过脖颈，痒痒的，让他睡意全无。

　　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又给对接的编导发了条信息，这才跟着闭目养神。

　　肖湘语作为学校安排接待嘉宾的人，七点多就到岗忙活了。
　　她给好友发消息想确定碰面时间，可消息全都石沉大海。
　　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发给了秦昭。

　　消息发去没多久就收到了回复。

　　【秦昭：十分钟到。】

　　校庆八点半开始，流程有不少。除了在校生全部参加外，还邀请了已经毕业的知名校友回来发言致辞。秦昭便是其中名气最大的。致辞后，各班将以新颖多样化的方式来展示文艺体全面开花的校风校训。

　　所以后面半程内容，除了参加校庆开幕式的人员外，毕业生也可以拿着毕业证书来参加。
　　可想而知会有多热闹。

　　“可是严格意义上说，我并不算是庆市一中的毕业生。我来参加真的可以吗？”林杳杳下了车就开始打退堂鼓，迎面对上镜头，又连忙闭了嘴。

　　肖湘语抬抬下巴，朝着秦昭示意：“宝，你怕什么。虽然你高三转学了，可是你在一中上的课，加起来估计是秦昭的几十倍。他都来了，你为什么不能来。”

　　论歪理还是要数肖老师了。

　　秦昭也跟着附和：“我觉得这话没毛病。”

　　林杳杳一个人说不过两个，干脆的放弃。

　　这个时间学生们都汇聚在礼堂等待着开幕式的进行，所以他们走在校园中也没有引起热议与轰动。校庆声势浩大，也打破了陈规迂腐，按照年轻人的喜好布置校园展板，颇有新意。

　　比如某个历届校草榜就很受欢迎。

　　肖老师自豪道：“这可是我的主意！参观一下！”

　　校草榜顾名思义，上学时期受女生们青睐的帅哥都榜上有名。甚至会根据这次投票，出具更加权威官方的顺位，非常受大家的关注。

　　林杳杳兴致勃勃的凑过去看。

　　上面已经有不少人的投票了。校徽形象的贴纸密密麻麻分布在展板上，满满都是女孩子们对颜值的重视。其中最难以忽视的就是一左一右两块格子，里面的贴纸都快要溢出去了。

　　左边是秦昭，用了当年学生卡的照片。
　　笑容灿烂露着虎牙，利落的短发透出体育生独有的帅气，这张脸确实难逢敌手。

　　可右边这个男生的长相也十分优越。
　　他不似秦昭那般阳光，头发微卷，五官精致，一双深邃的眼眸透着不好惹的桀骜，让人莫名畏惧。

　　肖湘语指着展板，像是景区讲解员：“我就知道最后会是秦昭与沈降之间的对决。秦昭就不夸了，咱们都是一届的，他当年人气有多高，不用听别人说。至于这位，也是大有来头的。”

　　话没说完，就听不远处突然一阵骚乱。

　　肖湘语叹了口气：“都说了不要把表演组的候场教室跟发言学生安排在一起！真是的！看到了吗，那边被女生们快包围起来的人，就是校草榜第一名的候补选手，沈降同学。他是今年高二的学生，天才围棋少年，跟秦昭当年一样，都是特招入学。只是性格跟秦昭差了可不是一点半点，就冲这个，我觉得他迷妹肯定没有秦昭多，所以才说沈降是第一名候补选手。”

　　帅哥美女谁不爱看。

　　听着肖湘语的八卦介绍，林杳杳好奇的朝着骚乱的来源望去。

　　少年虽然穿着校服，可并不规矩。外套敞着怀，领带松垮垮的挂在脖颈上，将无法无天的不羁性格展露的淋漓尽致。他该有一米八五左右，头微微仰着，有些目中无人。这会正打着哈欠，懒懒散散的往男厕所走。

　　嘴里还不客气的怼道：“你们要是真喜欢我，就进来，大家一起做兄弟。”

　　说完便大步进了男厕。

　　从始至终，沈降的目光都没有在任何人的身上停留。

　　林杳杳似乎明白了肖湘语说的性格跟秦昭差了不是一点半点是什么意思了。她感慨着：“现在的小孩子还真是有个性。”

　　“晚晚。”
　　沉默许久的秦昭突然喊她。

　　“嗯？”
　　她下意识的应声。

　　“贴纸呢？”秦昭弯腰凑近。

　　“干嘛？”

　　“监督你投票。”他说的堂堂正正，拉着林杳杳粘了贴纸的手往自己名字后面按。

　　语气中的醋味明显到让一旁的肖湘语都忍不住低声嘟囔。

　　“男生到了八十都是醋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