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酒馆经营指南》灯似

64、第 64 章

　　第六十四章

　　-

　　听到麦卡的话后，莫莫奈尔猛地转过头，她盯着自己面色淡然的姐姐，有些失声道，“姐姐！”

　　麦卡并没有看向莫莫奈尔，仍旧是盯着林奈。
　　林奈脸上的笑淡了两分，只是看向莫莫奈尔时，浅绿色的眼睛有光亮起，“莫莫奈尔，你去找妮可娜吧，小姑娘前两天还提起你，说是有东西要给你呢。”

　　“可是……”莫莫奈尔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将她和麦卡锁到了一起的铁链上。

　　林奈微微勾起下巴，“先解开吧，她跑不掉的。”

　　声音很轻，带着两分淡然，好似当真半点不怕麦卡在没有莫莫奈尔的情况下向她发难。

　　莫莫奈尔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房间的门随着她的动作落下，锁舌撞进锁眼时发出喀嚓一声响。

　　林奈脸上没什么表情，她挑眉看向麦卡。
　　麦卡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大半个身影被阴影笼罩。

　　两人似乎在较着劲，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也不知过去多久，麦卡终于抬头看向了林奈，她眸光轻闪，黑色的披肩长发垂在脸侧，衬得她的脸极白，“林奈小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林奈唔了一声，她的背微微往后靠，看向麦卡时，眉尾半挑起，“也许是因为我没有去当森林海盗吧。”

　　麦卡脸色微变，她的瞳孔隐隐有些颤抖，“我是为了救人。”

　　林奈点头，她并没有开口否认麦卡的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麦卡，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上下动了动唇，“救人？”

　　“我只知道，你杀了许多人。”林奈坐直了腰，“莫莫奈尔的同伴，与你是同族的人，都死在了森林海盗的手中。”

　　“我惩罚了那些动手的人。”麦卡低声道，“我并不知道他们的那一次行事，如果我知道……”

　　可是林奈已经打断了麦卡的话，“如果你知道又怎么样呢？那群森林海盗，不是在你的力量下才变得这样强大吗？如果不是阴差阳错，你的妹妹也会死在那儿。”

　　麦卡的呼吸声有些重，她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林奈，她的嗓子发紧发干，发出的声音干涩沙哑，“魔女同我这个女巫说害人。”

　　“可如果不是因为你们魔女，提莱蒙顿大陆上，根本不会存在女巫的血脉。”麦卡的呼吸顿了顿，她渐渐缓过气来，那撅着她喉咙的大手似是也被放开了，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流畅，“如果不是你们魔女，提莱蒙顿大陆也不会招致污染。”

　　林奈的背脊松了两分，她紧紧盯着麦卡，注意力全在麦卡说的你们上。

　　麦卡说你们。
　　但无论是艾桑维泽还是在整个提莱蒙顿大陆都游览过的吟游诗人，都说过，林奈是第一个抵达提莱蒙顿大陆的魔女。

　　麦卡注意到了林奈呼吸节奏的变化，她从方才有些失态的状况中抽离出来，又变回了原本那个，冷静自持的女巫。
　　她看着林奈，鼻翼间溢出一丝轻笑，“魔女小姐，看来，你知道的事情，远远不如我这种叫你看不起的女巫，知晓的事情多。”

　　林奈没动，也没有接话。
　　而麦卡见到林奈的反应，自是觉得自己有了同林奈谈判的筹码。

　　是的，谈判。
　　倘若不是那天见到了林奈，麦卡是不会那样轻易地被抓住的。

　　那个高大的士兵的确厉害，可是在麦卡眼里，不过也是小喽啰。
　　麦卡束手就擒，是因为林奈。

　　她心里清楚劳伦斯城邦会对她这样的女巫进行什么样的审判，也知道，如今劳伦斯城邦的那位女王殿下，追求的，是劳伦斯城邦的安全。
　　麦卡这样一个女巫，就算灌下了剥离女巫力量的药，女王殿下也不会放心将她放在劳伦斯城邦的监牢。

　　而离劳伦斯城邦近，与女王殿下又有几分牵连的地方，便是林奈的酒馆。
　　况且，莫莫奈尔曾在路上找到过麦卡，她告知麦卡，已经请求林奈给女王殿下写信，让女王殿下看在麦卡幼年时受到的伤害上，能够网开一面。

　　种种都说明林奈与女王殿下之间的关系匪浅。

　　“魔女小姐，我无意与你为敌。”麦卡的思绪轻转，她看向面前的人，缓缓站起身，她脚踝上的镣铐并没有被解开，莫莫奈尔在离开时，将镣铐的另一端锁在了床脚上。

　　随着麦卡的动作，镣铐的链子绷得笔直，发出细微的声响。“我只是想要你帮我一个忙。”

　　林奈看向麦卡，她半抬着眼，“说说。”

　　“我想要那个古龙族。”麦卡的眼底闪过灼热的光来，“一个古龙族对于魔女大人来说算不得什么，你想要，可以创造出千千万万个使魔，可是拯救提莱蒙顿大陆却是却要古龙族才行。”

　　林奈点了点头，她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声音也有些淡淡，“拯救提莱蒙顿大陆？”

　　“所以，你同我谈判，侍卫了拯救提莱蒙顿大陆。”

　　“当然。”麦卡站直了身子，她满脸认真，甚至带了两份凛然之气，“我从始至终，都是为了拯救提莱蒙顿大陆。”

　　林奈又点了点头，她半侧过头，“你想要艾桑维泽做什么？”

　　麦卡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林奈口中的艾桑维泽，便是那个古龙族。

　　“古龙族本体为古龙，古龙巨大，凶恶，魔物遇见他，便会不自觉地臣服，我要用古龙清扫大陆上的污染，然后将所有魔物封印进古龙一族那已经废弃的栖居地。”

　　“厉害。”林奈站起了身，她看着麦卡，眸光中竟是带了一丝嫌恶，“我原先还觉得你可怜。”

　　麦卡仍旧高昂着头颅，她盯着林奈，并不因为林奈的话语而产生什么恼怒不满的情绪，“魔女大人，我当然知道一个活着的古龙族是多么珍惜的东西，但是魔女想要什么，可以捏造出一模一样的使魔来，可我要做的事情，却是非他不可。”

　　可是林奈已经没有了什么与麦卡闲谈的心思，她直直往外走去。
　　麦卡的视线轻闪，她知道林奈不会那样轻易将那只古龙族交出来，可是没关系，她已经做好了各项准备，无论如何，都要控制住那只古龙。

　　林奈刚刚走到门边，她突然停了下来，转身看向麦卡，“我不知道你所了解的魔女是什么样子的。”

　　麦卡微愣，她看向林奈，想起了那年刚刚被遗弃时见到的人。
　　林奈和她见到的那位魔女不一样，林奈身上没有什么让人害怕的气息，而那个魔女出现时，周身都笼着一股血腥味儿，有些像是那些污染的源头——这是麦卡后来才知道的，在她独自穿行的那些天，麦卡曾经见到过污染的源头。
　　而那污染的源头给麦卡的感觉，与那个她遇到的魔女一幕一样。

　　至于林奈，倘若不是麦卡拥有着女巫的力量，根本看不出她是魔女。

　　麦卡轻轻眨了眨眼，她望向林奈，有些不解，她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林奈轻笑一声，“倘若你当真伤害了艾桑维泽，我想，你不会想要知道我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魔女的。”

　　不知为何，在林奈轻笑着说出这句算得上威胁的话时，麦卡忽然又觉得，林奈身上与那个魔女仍旧是有些相似的地方的。
　　麦卡下意识地想要跟上去，可是镣铐已经绷得笔直，她并没有能追上去，只能看着林奈走出了房间。

　　林奈在门边站了好一会儿，忽然转身，敲响了另一边的门。

　　过了大概半分钟，索寞费尔德打开了门。
　　男人上半身赤裸着，头发上还挂着水珠。

　　林奈张了张口，还来得及说话，便叫一双温暖干燥的手盖住了眼睛。

　　艾桑维泽的声音在林奈耳边响起，“索寞费尔德先生。”艾桑维泽只是喊了一声门里大个子的名字，并没有说什么。

　　而索寞费尔德则是反应过来，他眼中有一丝歉疚，“抱歉，还请等我一会儿。”

　　门被关上了。林奈听到了声响。
　　只是艾桑维泽的手掌并没有放下来，依旧虚虚盖在林奈的眼前，林奈眨眼，睫毛从艾桑维泽的掌心轻轻扫过，带来了一阵阵热意。

　　“艾桑维泽。”林奈轻轻喊了一声。
　　艾桑维泽这才松开手，站在他身前的人转过头来，仰头看向了他。

　　“你怎么在这儿？”

　　艾桑维泽微微抿唇，垂着眼，像是一只被抛弃的白色小狗。

　　“麦卡很危险，我有些担心，所以一直在这一层等着。”

　　听到艾桑维泽的话，林奈心里陷入了一片柔软，她像是闭着眼倒在了云层中。

　　“我心中有数。”林奈伸手勾了勾艾桑维泽的指头，她抬眼看向面前的人，“艾桑维泽，我准备将去拉图兹森林的事情提前。”

　　艾桑维泽眉心微皱，“提前？”

　　林奈点了点头，“原本我是想要等到冬日，酒馆生意不像现在这般好的时候前往拉图兹森林的，只是现在有些事儿，我等不及了，我们半个月之后出发。”

　　“拉图兹森林路途遥远，就算有独角兽，也要花上一整个月的时间才能赶到。”艾桑维泽低声道，他垂着眼看向林奈，思索片刻后继续道，“半个月的时间准备虽有些仓促，但也来得及了，我会准备好路上要用的东西的。”

　　林奈点了点头，她眼睛弯弯似月。伸手，在艾桑维泽头顶摸了一把。

　　索寞费尔德的房门也再一次打开了。
　　这一回，索寞费尔德穿戴整齐，只剩头发还湿漉漉的，他的视线从艾桑维泽身上扫过，而后落在了林奈身上。

　　“林奈小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林奈转头看向索寞费尔德，“有些关于麦卡的事情，我想同您聊一聊。”

　　索寞费尔德闻言侧过身，给林奈让出了进屋的通道。

　　林奈晃了晃艾桑维泽的手，而后抬脚进了屋子。
　　艾桑维泽抿唇在门外待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经过麦卡的屋子时，艾桑维泽察觉到了一股极强的精神力。
　　那精神力将虚掩着的房门撞开，直勾勾地朝着他而来。

　　艾桑维泽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他只是停下了脚步，站在了原地，眼前的碎发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动。

　　虚掩的房门完全被打开了。
　　麦卡站在屋子中央，双唇轻动，似是在念着什么。

　　那股精神力绕着艾桑维泽，像是想要钻进他的身体里。

　　“艾桑维泽先生，您怎么在这儿？”

　　是莫莫奈尔，艾桑维泽转头看向了站在楼梯拐角的人，他往前走了两步，“刚刚来找阿奈。”

　　莫莫奈尔点了点头，她看向打开的门和站在屋子中央的麦卡。
　　麦卡的手扣在一起放在胸前的位置，正盖住了她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

　　莫莫奈尔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她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艾桑维泽向她点了点头作为示意，已经抬脚往楼梯的方向走了过去。

　　莫莫奈尔目送着艾桑维泽离开，她转脸看向麦卡，“姐姐。”

　　麦卡没有动，她垂下眼。
　　莫莫奈尔胸腔起伏，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抬脚进了屋子，顺手将门关上了。

　　麦卡这才坐了下来，她将手放在了膝盖上，“莫莫，你该回劳伦斯城邦去了。”

　　莫莫奈尔在麦卡对面坐了下来，她抿了抿唇，伸出手，想要握住麦卡的手背，只是手伸出去半天，都没有碰到麦卡。

　　“姐姐，我想留下来。”

　　莫莫奈尔看着面前的人，“在离开劳伦斯城邦前，女王殿下找到过我。”

　　“女王殿下说，身为女巫从不是罪过，只是你跟着森林海盗，做下了错事，所以才要剥夺你的女巫之力——”莫莫奈尔顿了顿，她抬起眼，看起来有几分小心翼翼，“我会去和阿奈姐姐说的，等你的女巫之力被剥去，我会请求她收留我们。”

　　麦卡微微蹙眉，她抬眼看向莫莫奈尔。
　　只是莫莫奈尔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森林酒馆如今的客人越来越多了，我们可以留下来。阿奈姐姐对酒馆的员工很好，我去求她，她一定会答应的。”

　　“莫莫奈尔。”麦卡打断了莫莫奈尔的话，她盯着面前少女琥珀色的瞳孔，一字一顿，“我生来不是为了在这个酒馆当一个普通的侍从，我有自己要做的事儿。”

　　“我明白。”莫莫奈尔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走到了麦卡身前，蹲了下去，脑袋搁在了麦卡的膝盖上，“我知道姐姐你想要将提莱蒙顿大陆上的魔物赶走，可是姐姐，你已经喝下了剥离女巫力量的药剂……”

　　麦卡放在莫莫奈尔脸侧的手忽得抽了抽，她垂着眼，并没有接话。

　　“等之后，女王殿下确认你不会再有威胁了，索寞费尔德先生离开后，我和姐姐一起去对抗魔物，好不好？”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里，林奈抬眼看向索寞费尔德。

　　“你们给麦卡喝的是什么药剂，真的有效吗？”

　　索寞费尔德眉心微皱，他盯着林奈，并不知道她为何这样问。
　　只是想起临行前，女王殿下对他的叮嘱，索寞费尔德垂下眼，认真解释道，“剥离女巫之力的魔药已经传承了许多年了。当年，女巫还被视为不详时，便有这样的魔药出现。这么多年里，有不少女巫被灌下过这样的魔药，从没有出过岔子。”

　　林奈点了点头，只是脸上的担忧神色并没有减轻多少，“其余的森林海盗呢？”

　　“其余人会等大法官进行判决，麦卡女巫的身份特殊，加上你给女王殿下写了信，还有莫莫奈尔用自己的奖赏向女王殿下请求，所以女王亲自对麦卡女巫进行了宣判。”
　　“女王决定剥去麦卡的女巫之力，并永远不许她回到劳伦斯城邦。”

　　“那你呢？”林奈看向索寞费尔德，“你什么时候离开。”

　　索寞费尔德有两分恍然，他当林奈是因为对于女巫之力的惧怕所以才会来询问自己这些。

　　“林奈小姐还请放心，我会确保女巫之力已经剥离后才会离开的。我会将女巫之力带回劳伦斯城邦，这之后，麦卡就只是一个普通人了，不会有任何威胁的。”

　　听了索寞费尔德的话，林奈本该放下心来，她是信任女王殿下，以及殿下身边最亲近的侍卫长的。
　　可是先前麦卡的话仍旧让林奈有些担心，麦卡的表现，不像是力量即将消散的样子。

　　林奈与索寞费尔德又说了两句，才往一楼走去。
　　林奈信任女王殿下，却也要做两手准备，她私下以小鱼干贿赂了小黑猫，让小黑猫监视着麦卡。

　　有小鱼干作为报酬，黑猫先生并不觉得监视这件事有什么困难的。
　　麦卡的生活规律作息，每天早上会翻看一本厚厚的书，中午开始睡觉，听索寞费尔德说，那是因为女巫之力被剥离时，身体上产生的疲惫感，让她有些醒不过来。

　　在麦卡睡觉的时候，黑猫先生就会跑到林奈的酿酒室。
　　林奈将炼药的工具都搬到了酿酒室，她盘腿坐在地上，对着面前的米色纸张写写画画，上面写着各种魔物材料的分量。

　　黑猫先生抱着小鱼干，看向林奈，“阿奈小姐，你为什么会觉得那个麦卡不对劲？”

　　林奈摇了摇头，她正俯身将两种液体混合在一起，“我也不知道，可她表现得丝毫不像是要被剥去力量的人。”

　　“而且，她见过另外的魔女。”林奈抬眼看向黑猫先生，“如果是记忆完整的我，应该可以让一个人留存这女巫之力吧？”

　　林奈手中的瓶子噼里啪啦往外涌着气。
　　黑猫先生抬起前爪，点了点头。

　　林奈这才垂下眼，“你看，麦卡是有可能留存自己的女巫之力的，所以这半个月，一定要看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