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修潜入仙门后》湛绿

79、第七十九章

　　次日。

　　明笙笙和钟云霜果真浸在寒泉中受刑，尤其是钟云霜，她重创自身，如今伤口已同寒泉相融，凝结成冰，内里透着殷红的血色。她面色惨淡，双眼紧闭，气息微弱，以这种方式补偿宋蘅，也求一个心安理得。

　　一旁的明笙笙出人意料地没有再闹腾，她好像已经接受了这个结局，最起码，她杀了莫渊这件事就此被掩盖了过去，她还是这个高傲的天玄宗小师妹，寒泉太冷，她早已被冻得没了知觉。

　　宋蘅独自前来，看着这两人，心下没有太多感觉，既无快意也无叹息，她只是淡淡地看着，因着面上薄纱之故，她们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得，约莫是嗤笑吧。

　　明笙笙抬眼看她，一字一顿道：“你很得意吧。”

　　“从未。”

　　“嗤——”

　　明笙笙冷笑一声，没有继续同她掰扯，她已没了气力，只是在这寒泉中一点点熬着，盼着早日脱身，她不会就此止步，更不会就此罢手。

　　她的心思过于明显，宋蘅懒得计较，明笙笙已经毫无胜算，等到落霞墟一事结束，若是她继续设计陷害，宋蘅便会动手杀了她。

　　席玉君已经和天玄宗离心了，明笙笙的价值也就如此了，因着营魄灯，她毫无瓶颈，只等修为积累，神魂稳固，道心不损，哪怕阴谋百出，也不至堕魔，可正是因为营魄灯，她空有修为，却无自保之力，唯有寻觅一颗高大的树，借此成就。

　　修道一途，当斩凡心，可这真心，实为俗不可耐之物，她又如何寻得到？宋蘅是不再相信虚幻的情爱了，若非重伤难愈，宛若废人，她也不会出此下策，但她绝不后悔走这条路，纵然众叛亲离，孑然一身。

　　宋蘅没有离去，美其名曰：“此事因我而起，我愿一同承受。”

　　她就这样看着她们一点点凉透了心，流尽一腔温热的血，从内到外地覆上一层薄冰，气息萎靡，求而不得，一败涂地。

　　可钟云霜有一点说对了，她们所受确实不及宋蘅所经历的万分之一，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受尽欺凌，修为微末，也尚未修得魔功，丧家之犬，惶惶度日。

　　她来这里，也并没有这么好心，更没有兴趣看她们受折磨，主要是为了一桩大事，留下一招后手，经由此事，她对天玄宗无论做出何种事来，都在情理之中。

　　宋蘅眼神放空刹那，她本没想这样做的。

　　原本她也不过是安插一二棋子，埋下些许气息，方便脱身，可是天玄宗欺人太甚，怪只怪明守中太蠢，放任她出入各大重地，该说是太轻视她了吗？

　　潜修弟子的灵脉处，有她精血所浇灌的天元石。

　　药园内，有身怀魔种的常平，这个棋子她用得顺手，却也在强弩之末，撑不了太久，檀青玩了这一手，倒是绝了她下手的路，天玄宗已经戒备起来了，不会再有常平这样的人了，那么她只能换一种法子。

　　宋蘅看向已然昏迷过去的两人，这两人无知无觉，加之寒泉本就冰冻灵气，使感知迟钝，若是她做些手脚，自然不易被察觉。

　　况且，无人愿来此大牢，这何尝不是一处重地。

　　她在心里估算着时间，不过一日，这处罚便要结束，自然有人来接钟云霜和明笙笙出去，她只需掐准时间，种下魔种即可。

　　宋蘅默默数着时辰，在最后盏茶之刻，她抬手探入寒泉中，霎时寒气缭绕，如针扎入体，疼痛难忍，一截惨白骨头落下，悄无声息沉入池底。

　　她自断一寸脊骨化为魔种，以脊骨为载体，藏匿魔气，静待不时之刻，宋蘅眉眼淡淡，仔细感知了一番，没有魔气的气息，她稍稍安下心来，毕竟她不能让魔气如此坦然地暴露，而她自身，是最好的载体。

　　她所失去的脊骨，便由天玄宗来撑起，化为她的“半身”。

　　一处灵脉，一处药园，再加上大牢，皆为重地，这几个位置所处皆有讲究，不能无故而设，她只需一点地势，便可以脊骨精血为龙，颠倒天玄宗。

　　只是现在还剩一个地方，便是天玄宗大门，她曾扫洒之处，等到大牢开启，向翊和袁云若急匆匆赶来，顾不上理会宋蘅，便将两人捞出，又一齐向外赶去，外头熙熙攘攘的，早已有一群弟子们候着了。

　　一群人蜂拥而来，又热闹万分地走了，期间吵吵嚷嚷，关怀备至，你一言我一语的，甚是和睦。宋蘅这才走出，向着大门走去，落霞墟开启在即，她必须把握时机了。

　　她这才洗脱罪责，彻底翻身，短时间是无人再疑了，于是她堂而皇之地来到白玉阶上，这里空无一人，没有要事是没什么人来的，偶尔才有三两人影形色匆忙，从她视线中掠过。

　　宋蘅席地而坐，黑漆漆的裙角垂落阶上，在白玉无瑕的台阶上各位显眼，她就像一块毒斑，不知何时浮出表面，造成烂疮一片，内里也彻底坏死。

　　这么想着，她向后靠坐，双手撑于身后，竟是一副悠闲模样，坐看月升日落，怡然自得，一截脊骨自她手中落出，被她拍入白玉阶下，混入那团气息，深深藏匿。

　　这样的拙劣的登仙梯，竟也妄想飞升吗。

　　如今天玄宗几大重地借以被她设下埋伏，她不过凡人之躯，内藏凶恶魔气，若不是掘地三尺，极难发现，她一不杀害弟子，二不破坏天玄宗灵气，自然无妨。

　　以此山川，重铸脊骨。

　　在那样惊天的机缘前，宋蘅一个人静静地坐于白玉阶上，清风徐徐，吹拂她覆面黑纱，她目光遥远而飘渺，眼眸若星，泛着光亮，坚定温和，却无端萦绕着一身怅惘。

　　席玉君停住脚，没有再走近，他于台阶尽头望向下方端坐的宋蘅，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悲凉之感，突兀有种怀念之感，接着便是无尽酸涩涌上，颓然无力。

　　片刻后，宋蘅回过头，星眸微转，越过层层台阶，跨过漫长岁月，向他投来一瞥，他看见她眼中尚未褪去的沧桑，他忽然记起，她是自无量崖而来，在没有遇见他之前，不知已度过多少年岁，又历经怎样的变故。

　　“呼呼——”

　　恰若微风起，她青丝飘扬，面纱掀起一角，露出一角白皙脸颊，宋蘅没有出声，一切显得静谧又安宁，席玉君按下那些莫名情绪，向她一步步走来。

　　宋蘅偏了偏头，乌发倾落，她眼中浮现几缕笑意，明眸善睐，于是他的心里也生出些许欣喜，如她眼中闪烁的星光，一下下撞击着胸腔。

　　“咚咚咚。”

　　他听见自己声如擂鼓的心跳，无法停歇。

　　“玉君可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

　　宋蘅问道，声音轻缓，平息那些难言的躁动。

　　席玉君微愣，方才回过神来：“并无。”

　　“那因何发笑？”

　　他怔怔道，原来他是露出笑意了吗？

　　席玉君挨着宋蘅坐下，一手自然握住她白皙纤细的手，非恒剑被放置一旁，他想了想，说：“我觉得似曾相识。”

　　宋蘅不解地看他。

　　“依稀间，我曾见你独坐山间，今而复见，倒觉怅然。”

　　“我们从前素不相识。”

　　“或许我担心失去你。”席玉君低声道：“我认识你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没能阻止那些不好的事发生。”

　　他今日如此坦然，没了冷静自持，说着些堪称甜言蜜语的话，宋蘅顿了顿，没有如往日那样打趣过去，她难得真心实意：“在那些久远的岁月中，你也不必认识我。”

　　或许有那么一天，他们都会后悔不已。

　　远离宗内尘嚣，在这空旷的白玉阶上，宋蘅靠在他宽阔肩头，就这样看着月又落，日复生，一日复一日。

　　等到太阳第二次落下时，一缕霞光迸发，映入她双眸，刹那掀起浩然波澜，宋蘅眼神陡然一厉，她豁然站起，感知到远处一股剧烈的动荡。

　　“噌——”

　　“喀嚓——”

　　“砰砰——”

　　数道巨响传来，他们抬起头，看见远方天穹碎裂，一座浩瀚而威严十足的秘境显出轮廓，破裂声不断，虚空迸出道道裂痕，更有细碎剑气错乱打出，道道沛然灵力于秘境上浮现，这股绝强的灵力醇和强大，甚至带有淡金纹路，昭示着这位大能的强横之处，他已至飞升之境。

　　“是秘境——！”

　　“如此浩大——”

　　“仙力无穷，只是显露便已压得人抬不起头，若是彻底现世，又该是何等惊人！”

　　“……”

　　耳边是嘈杂人声，不只是天玄宗内众人看见了，修真界内所有人都亲眼瞧见了这座最为危险、最为神秘的秘境，落霞墟。

　　传言此为仙人陨落之所，跌入凡尘，酿成浩劫，凡人横死无数，内藏无上妙法，可登临飞仙，为不世机缘。

　　明守中不知何时出现，他刻不容缓道：“天玄宗及三宗弟子，即刻进入秘境，夺得造化！”天玄宗也不过是比其他人早一步知道而已，但这样大的动静，他们也无法彻底私吞。

　　只能趁着落霞墟尚未完全开放，快人一步，拔得头筹。天玄宗早已寻摸到一条通路，较为安稳，所以明守中才召集三宗，一起抢夺机缘，以免此时掰扯，凭白耽搁时日。

　　如果等落霞墟彻底打开，至少得耗上一月光景，提前一月进入，这等机缘，实在难能可贵，见状，其他三宗也是心头火热，不枉费耗去如此多资源交换了。

　　对于仙元，他们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