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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   单茸看了看天色,这时候拥缚礼应当还在书房中。

      她从院子里走出来,一路上的下人都带着几分畏惧的神色向她行礼,倒是也没人拦她。

      她一路畅行无阻到了书房门口,里头摇曳着半盏烛火,将拥缚礼的身影投在窗纸上。
      单茸恍惚想到了平日里路过书房时,里头通宵处理政事的单逢时,一时间有些心酸。

      旁边的小厮见着单茸站在门口,惊慌失措地跪了下来,“小姐!小姐不能进,公子在书房时向来是不准人打扰的,还请小姐……”

      单茸睨了他一眼,这位倒是面熟了些,确实是往日里便在书房伺候的。
      只是眼下的单茸听不进他说的话,即便她就是要强闯,拥缚礼也不能在今日发作。

      留给单茸继续做阿姐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她理了理裙边,漫不经心道:“怎么,公子前脚送了阿爹进诏狱,后脚便要在单府上打死我?”

      小厮两头为难,一边看了看书房的门,一边将头低了下去。单茸顾不上怜悯他,一把将门推开。

      拥缚礼长身玉立,正站在桌案前提笔作画,见有人闯入,面色不虞地抬了抬眼。
      发现是单茸后,又低下了头,继续在空白的宣纸上勾勒。

      单茸上前几步,视线落在画上。

      拥缚礼画的不是旁人,画中人亭亭玉立,眉如远山面如玉,一身清冷自是天下无人能敌。

      不是别人,只会是他心中的皎皎月、不可说。

      江祁玉的容姿,即便是在画上,也不是单茸能相提并论的。

      她莫名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也罢,如今的剧情也算是回到了单茸熟悉的时间线,拥缚礼爱江祁玉的心虽未人尽皆知,但也算得上是毫不遮掩了。

      他原本就是为了报复单家,这才提出了要娶原主,而后将她囚禁,又折磨致死。

      这世间所有人,都不过是拥缚礼爱江祁玉的一环罢了。

      拥缚礼不知道单茸在心里想什么,单茸自然也不知道。
      像她这样大剌剌地闯进书房,若是旁人,被拖下去打死都不为过。

      只是拥缚礼也很难说清为什么,见阿姐这样闯进来,他到底是不愿意苛责。

      他停了笔,静静看了看自己描摹出的倩影,眼底大约是有些满意的。

      见拥缚礼那副情深似海的模样,单茸只觉得自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好不容易才压下了条件反射的呕吐感。

      她下意识按了按自己的胃,冷声问道:“想来也有人来回禀过了,我已经找你的要求吃了饭,可以带我去见沈筝了吗?”

      听见那个名字,拥缚礼的手顿了顿。

      他不欲再看单茸,面色平静地将画挂了起来,窗外月华如水,已经是单茸平时安置的时间了,“今日太晚了,明天吧。”

      单茸心头一阵火起,她攥了攥拳,从自己的伤口中逼出几分疼痛来,好让自己按捺住失控的情绪,甚至还勉强自己笑了笑,语气柔和道:“既然如此,你我各退一步,给他送些吃的,可好?”

      拥缚礼挂好了画,走到单茸面前,似乎是想抬手摸她的脸颊,被单茸下意识地避开了。

      他皱了皱眉,同样不愿意放弃,只是下手的动作更强硬了些,牢牢地扣住了单茸的下巴。

      “阿姐可是在求我?”他轻蔑地问道。

      进门之前,拥缚礼对自己的态度分明只算得上冷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提到沈筝,这人的态度就拐了好几个弯。

      单茸不明所以,面上吃痛地皱了皱眉,可为了沈筝,还是屈就拥缚礼的怒气,点了点头。

      拥缚礼的眸色更沉了些,手上也半点不留情,“看来照顾阿姐的人不大尽心,竟让阿姐说不了话了。”

      单茸深吸一口气,此时不是和拥缚礼撕破脸的时候,沈筝还在他手里,她的尊严和体面在拥缚礼此刻的强权面前,什么都不是。

      她将目光垂下来些,好藏住自己眼中的不甘,“是,我求你。”

      拥缚礼得到了答案,脸色反而更难看了些。

      他毫不留情地松了手,将单茸被钳制着的下巴扬到一边,冷笑道:“好啊,既然阿姐都求我了,那便如你所愿。”

      单茸揉了揉自己被拧痛了的下颚,随后转过身,同样没有留恋地转身离开了书房。

      虽说如愿以偿,可没有看见沈筝到底身在何处,她总是心有不安的。

      拥缚礼既然是从府外抓到沈筝的,想来也不会将他安置在京中其他地方,思来想去,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如今的单府几乎是他的一言堂,单逢时身陷囹圄,单茸在府中到底没有说话的权力,依照拥缚礼那副阴险狡诈的做派,人很有可能就在单府。

      单茸出了书房,见没有人跟着她回后院,当即闪身进了回廊的阴影里,注视着书房的动静。

      果不其然,她刚出来没多久,便看见有下人进去,大约是拥缚礼吩咐了什么,那人从书房出来后,立刻去了膳房所在。

      单茸第一回真刀真枪地跟踪别人,好在早先向李书景学的那些轻功身法还没忘,如今跟个下人还是不在话下的。

      那人到膳房取了些餐食,一路到了花园的假山边,左左右右绕了几下,便消失在了单茸眼前。

      单茸一时间看得有些目瞪口呆,假山下有密道这事,她从来只以为是故事里随便写写的,毕竟哪个朝中大员当真会在家里挖密室。
      现在看来,一切传闻都不一定是空穴来风。

      直到那个下人出来,单茸才鬼鬼祟祟摸到了假山旁边,学着那人的模样兜了几圈,这才发现了那条藤蔓下的密道。

      她平日里在花园里瞎胡闹的时间也不少,居然一点也没发现,这地方早就被人动过手脚了。

      只是现在不是懊恼的时候,单茸扶着墙壁,一步步往下走去。

      里头潮湿闷热,墙壁上倒是有几根明明暗暗的火把以供照明,可味道实在是不怎么好,她脸色愈发苍白,隐隐从空气中闻见了些血腥气。

      台阶尽头有四间四四方方的监牢,不过只有第一间住了人,单茸强忍着反胃,眯着眼睛去看里头躺着的人,试探性地叫道:“沈筝?”

      那人半点动静也没有,背朝着单茸卧在那里,一动不动。

      单茸走到监牢面前,血腥味更加明显了几分,她提高声量,也不怕被人听见,固执地喊着:“沈筝!”

      不安的感觉再次涌上了单茸的心头,在如今的单府里,沈筝是唯一一个能和她共度难关的人,可这人不说自救了,连回应也做不到。

      她的心里一阵发麻,脑子里有一根一直绷紧的弦,恍惚间断掉了。

      单茸看见,沈筝的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折着,锦衣之下血迹斑斑,甚至有蝇虫环绕,令她险些将本就吃得恶心的晚饭吐出来。

      与此同时,一种天塌地陷的崩溃感降临到了她的身上,单茸扶住了潮湿的、不知道沾着谁的血的牢门,双腿发软地蹲了下来,背后一阵发凉。

      沈筝……死了?

      她精神不济,没有听见身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即便是听见了,单茸也提不起半点反抗的心。

      此刻能这样悠哉悠哉来到她面前的,除了拥缚礼,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都说了明日让阿姐见他的,怎么这样不听话?”拥缚礼拉起单茸的手,有些不悦地抽出手帕来,替她擦干了额头上的冷汗。

      单茸不自觉落下泪来,感受到拥缚礼的动作,她下意识打了个寒噤,喃喃道:“你、你杀了他?”

      拥缚礼扯了扯嘴角,“怎么,阿姐很伤心吗?”

      单茸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作为一条鱼,在人类的谋算与恶意中有多无助。

      她看着拥缚礼的脸,一瞬间觉得对方陌生得可怕,即便对方依旧能伸手来牵她,几乎罔顾她意愿地将她带回自己的寝居。

      甫一进门,拥缚礼便收起了那副刻意扮出来的、温柔的模样,拖着单茸的手,将她狠狠掼在床上。

      直到单茸撞上坚硬的床榻,才醒过了神来。

      她想起身,无论是用什么手段也好,只要能逃出这里,离开拥缚礼的身边……

      是她太自大了,以为剧情可以等她精心筹划,殊不知拥缚礼的人生早在家破人亡时,就选好了要憎恨的对象。
      既然让他顺利成为了单逢时的养子,那他就会不遗余力地报复。

      如果那个时候和寂无峰走,甚至更早一点,谁也不要管了,什么善终什么辞官归隐,是不是现在谁也不会死?

      单茸的脑海里乱糟糟的,看着拥缚礼的目光也带着几分不愿细究的悔意。

      拥缚礼被她看得心下一滞,对方眼里想要从头来过,最好不要结识他的悔意比刀枪更锋利,轻易地便将他刺痛。

      只是拥缚礼从来不会为这样的情感绊住脚步,他怒极反笑,欺身上来,将单茸困在他的双臂之间,“今夜是阿姐不听话,我原本不想惩罚阿姐的,都怪阿姐。”

      单茸颤抖着手,拔下发簪对准拥缚礼,尖锐的那头闪着寒光,抵在了拥缚礼的脖颈上。

      可事到如今,她依旧是那个看见尸体都会腿软的人,况且局势尚且不明朗,还不到能放心大胆杀掉拥缚礼的时候,总之、总之……

      她在心里给自己找了无数个借口,而拥缚礼几乎是在一瞬间便看穿了她的犹豫,随即轻笑一声,将自己的头低下来,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脖颈被刺出了血。

      隔着血气与难化开的恩仇,拥缚礼吻上颤抖的、单茸的唇,不带一丝情与欲,像是攻城略地般的征服,将单茸的呼吸全部吞吃入腹中。

      拥缚礼离开时什么也没说,看着单茸的目光带着几分嘲弄,而单茸只是怔怔地躺在床上,分明二人只是交换了一个不算吻的吻,却让她无端感受到了被凌虐的屈辱。

      这几日的单茸精神早已到了崩溃的边缘,她用尽一切借口来安慰自己,春华只是被绊住脚了,沈筝只是去找沈琴了,阿爹肯定会平安归来,拥缚礼会放他们走的……

      种种侥幸都在今晚破碎,她看到的、听到的,甚至于经历的,都让单茸不得不正视现在的时间线,早已不是她所能掌控的那一条了。

      拥缚礼会杀人,会让这个世道血流成河,单茸都是知道的。
      她私心以为这个场景会来得更晚一些,可没想到他下手的第一个人,就是如今和单茸的命拴在一起的沈筝。

      眼泪落在掌心的时候,单茸只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也不去擦干,而是定定地看着那盏摇曳的烛火。

      系统感受到了单茸的心绪,第一次违背条例,主动关心道:【宿主,还好吗?】

      单茸以一种今夜要把余生的眼泪流尽的架势呆坐着,半晌后,在心底平静地问:【我现在有想问的问题了——拥缚礼他,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吗?】

      夜风寒凉,越过窗棂,落在烛台上,也落在单茸的心上。那阵风吹熄了本就摇摇欲坠的火苗,黑暗骤然降临。

      单茸缓缓蜷缩起来,抱着自己的膝盖,目光投诸渺远的月色星空,不知什么时候,终于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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