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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今夜圆月高悬。

      后山的树木、草丛、乱石披着月光的皎洁。我虽多年未步入其中,但此时所见仍旧跟记忆中的一样。

      走至稍高一些的位置,朝城堡张望。城堡的光亮显得格外刺目,但也好在它的欢闹喧嚣惊扰不了我所在之处。

      抬脚继续前行,散步般随着记忆中的路径朝山崖方向走去。途中我有借着月色抬头仰望繁密树木枝桠交错的缝隙间露出的夜空,那只雄鹰一直在跟随着我。

      我笑了起来,Evan当然会伴我左右。

      不久山崖区域就在眼前了,可我目之所及的一切竟透着强烈的陌生感。

      是什么时候起,成片的、应该盛开着白色曼陀罗花的树上,却缀满了血红的曼陀罗花呢?

      是什么时候起,原本应该只在脚踝的青草,却已长至膝盖处了呢?

      是什么时候起,不应该那么容易看到的小兔子们,却在这里聚集了呢?

      我暗暗攥紧了拳,所有的不同寻常让我有些不安。而在茂密的曼陀罗树海中,我根本无从寻找Evan的身影。

      那一簇簇的血红曼陀罗花宛如幽冥中点亮的引魂灯,让我开始犹豫,是该走入其中,还是迅速逃离。

      但这段时间我一直谋划想要得到的机会就在眼前了,短暂犹豫之后便是再不给自己退路的走入幽冥曼陀罗树海。

      奇妙的是,我刚走进去还没迈出五步,一阵刺骨的寒风便从曼陀罗树海的尽头掀起。我似乎看花了眼般注意到一个圆环迅速张开并罩住了整个后山区域,等我想再去确认那圆环的存在时,竟发现它消失了。

      我眨眨眼,有些惊异。但随后草丛中的兔子们便如同为我指路般聚集在我脚旁,等兔子们确定我注意上它们之后,便蹦跳着为我在曼陀罗树海中开辟处一条路来。

      我不再迟疑,随着那条路线走向了终点。

      曼陀罗树海的尽头是山崖,Evan正背对着我站在那。

      他依旧身着为我主持婚礼时所穿的华丽法衣,他面对着万丈深渊,也面对着那轮似乎伸手就可触碰的圣洁圆月。

      山崖上再次有诡异的风吹拂而起,我下意识用手遮挡,已经明白那些风是从Evan周身扩散出来的。

      “您……不该来的。”

      Evan并没有转身面向我,也没有回头看我。他对我说出这话时,笔挺的身姿带着轻微的颤抖。我能从他话语的音调里感知出他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但你让我来。你不在乎克希尔跟踪你,你也不让任何人阻挠我过来找你,甚至还让它们带我过来。你就是口是心非。”说着,我蹲下身抚摸起了一直围绕在我脚旁的小兔子们。

      “Evan,是你想见我。”

      “您曲解了。”

      “是吗?”

      我抱上一只小兔子站起身,朝Evan身边走去。

      “停下!”

      Evan突然侧头,紧蹙的眉下那双眼睛里满是担忧。

      “你怎么了?”

      “我不想见到您。”

      “你还想用这种话欺骗自己多久?从我们最初的相遇到此时此刻,你真的不想见我吗?”

      “我说过的,一切都是神明的旨意。现在,结束了……呃!!”

      Evan话音刚落,竟有一缕红光在他身前显现,霎时红光就已将他包裹。

      同一时间,我看见他戴于肩颈上的项链,原本坠着的16颗红宝石竟纷纷破碎,锋利的碎渣划过Evan的脸颊,留下细小的血痕后便浮于他四周,而他也在那瞬间痛苦的喘息起来。

      Evan立刻扭回头,不愿再看我。

      他急促的呼吸着,原本笔挺的身型有了轻微的颤栗,甚至已经呈现出了弯曲姿态。

      惊见他突然这幅模样,我不再敢贸然靠近。

      但对于这样的Evan我却并不陌生。以前我见过,而他当时就告诉过我,这种痛苦源于“契约”。是Evan和神明的契约。

      Evan右手佩戴的权戒中灌注着他的血液,契约达成后,他拥有神力,拥有不死之身,但作为交换他的心和灵魂都被神明掌控和窥视。

      Evan不得作出违背神明旨意的行为,如若有,便会被神明收回赐予的一切,并且遭受反噬。

      可Evan那么精明、智慧,怎么会不明白很久之前他便开始遭受的痛苦折磨源于什么?他只是一次次的逃避那个真相,但在逃避的同时却又做不到割舍。

      “Evan……为什么不能坦然面对你心中的自己呢?尝试着承认,尝试着接受,‘旨意’才会真正结束。”

      “我不该遇见您。”Evan的声音变得嘶哑。“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如果我不将您引向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没错,我也曾这么期望过。但我最终不像你,只知道彷徨和逃避,把爱意的萌动压在根本不存在的神明旨意下。要是真有神明的旨意,那就只能是让我和你相爱。”

      我这么说着,竟然找回了靠近Evan的勇气。

      我就不应该害怕他,哪怕他在我的人生路途中处处布局,让我受伤、让我失去那些陪伴我成长的人……可Evan放任我到现在,早已说明他从未想过作出直接伤害我的事。

      我继续向Evan走去,随着越来越接近他,竟让我感觉到被红光包裹的他,身旁的气温如此之低。

      “我们不被允许相爱。”

      在Evan的这句话语中,我止住步伐。他受痛微弯的身躯慢慢挺立起来,接着他终于转身面向了我。

      也在这时,我便看到Evan苍白的面容,和他那双红得如同有火焰在灼烧的眸眼。

      而之前被钻石碎渣刻在面颊上的血痕已流淌出鲜血,血迹的滑落宛如血泪般让Evan显得悲切、魅惑。

      “没有人不允许,是你在逃避,是你把我推开了。”

      说罢,我继续往前迈出一步。可那些浮于Evan周围的钻石碎片竟猛地朝我迈出的地方射来,而在它们射出的刹那,整个形态都产生了变化,碎片竟在红光的包裹中变大变长,成了闪着寒冷红光、锋利无比的剑刃。

      钻石剑刃泛着骇人的红光,所过之处草丛皆被割开,土地裸露,它们最终直插在我脚前的土地上。

      我深吸一口冷气,收回迈出的脚。

      “离开,在我伤害您之前。”Evan不带任何情绪的看着我。

      “不,你不会。”

      “……”他并不出言否定。

      “你应该清楚我主动接受这场婚姻,是为了什么吧?”

      “不是您和他相爱了吗?”

      “你知道这不是真的。而你,比我更早的知道迈斯克亚和克希尔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也就是你为什么不反对我跟迈斯克亚结婚的原因。”

      “这场婚姻是您最好的选择。”

      “呵……”我嘲讽般笑了起来。“是在你安排下才会有的最好选择。但实际上……”

      我没有往后继续说,而是将怀中的小兔子放入另一侧安全的区域,见它蹦跳走后,我便仔细观察上了Evan。

      Evan的神情暴露出他在当下遭受的折磨有多么令他痛苦难耐,而那痛苦又不知是怎样的庞大,竟让他再也伪装不出另外的情绪。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挪动脚步,绕开那些钻石剑刃后,便毫不犹豫地向离我仅有几步之遥的Evan走去。

      越靠近他,四周的温度便越低,我呼出的气息竟然都有了白雾。

      Evan始终沉默着,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而直到我与他的距离只剩下那层包裹着他的红光时,他也果真未再有过想制止我靠近的行为。

      “Evan,你才是我最好的选择。”

      我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直视向他的双眸,随后缓缓抬起手,试探性的去触摸他的脸庞,我想为他拭去那些血迹。

      但在倏忽间,红光竟割伤了我的指尖,那伤口异常的深,还不等我感觉到疼痛,汩汩鲜血已经涌出。

      也就在几秒之后,痛感传递而来,我咬紧唇忍受着,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可即便这样,我也并不打算收回手。

      “离开我……离开这……”

      Evan冷漠的说着,可他言语间带出的气息已变得沉重而短促。

      “绝不!”我用力地摇头,让我最终成功的一步还未达成,我怎么可能离开?!

      “您还不明白吗?神明不会宽恕我的罪恶,在不知不觉中我做了违背神明旨意的事情,我将会……”

      Evan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他停顿片刻后才重新找回说话的力气。

      “……将会受到惩罚……”

      “那你告诉我,这违背是因为我吗?”

      Evan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突然牵动嘴角,送给我了一抹转瞬即逝的微笑。

      “是,为了……您……”

      可就在Evan说出这句话后,包裹着他的红光竟发散出更加刺目的光芒。同一时间我便被弹了出去,还不等我作出反应,便已重重摔在了草丛中。

      “不许伤害她!!”Evan的怒吼随之传来。

      我忍着全身的疼痛,用双手支撑起身体,有些发昏的视线好不容易聚焦在Evan所在之地,却捕捉到这样一个画面——那些原本插在土地中的钻石剑刃,竟纷纷朝他射去!

      我喉咙深处的“不”字还未来得及嘶喊而出,钻石剑刃已经刺穿Evan的双肩和双脚。

      他被定在了山崖前,定在了皎洁的月光中。

      “走!”Evan用尽一切气力朝我呼喊着。“神明认为您是罪恶,是让我堕落的根源!但我知道,他错了……”

      顷刻间,刺穿Evan双肩的钻石剑刃又往他身体内部嵌入几分,我能清楚的听见皮肉被摩擦、割裂的骇人声音。

      “Evan!!”

      我带着哭腔呼喊他,艰难的从草地上站了起来。

      “请您回到迈斯克亚身边……在我还保有理智的情况下,离开我。”

      “我从来没有主动离开过你,现在也不会!”

      我这么说着,更加坚定的朝Evan跑去。

      “我一直坚信你不会伤害我!无论我在你权谋的棋局中处于哪个位置,你都会用尽一切办法保护我。此时的你,也能做到。”

      我再次与Evan仅隔着那层红光,他凝视我的视线中满是挣扎、混乱与躁动。

      “Evan,抛弃你的神明。”

      话语间,Evan的眼眸下是深深地颤动。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对吗?”

      “……走……”

      “不要禁锢真正的自己,你清楚这么多年来自己到底在追随什么,渴求什么,侍奉什么。你清楚的。”

      “……走!!”

      “你是我最好的选择,是我最后的选择。”

      我根本不理会Evan的劝告,露出一个不合时宜的俏皮笑容,同时抬起未受伤的手,再次伸入红光中。

      我想触碰他,我要触碰他!

      红光骤亮,如同锋利的刀片在我手上划下无数伤痕。鲜血四溢,血珠沿着手掌、手臂滑落,坠入红光外围的土地上。

      “停下!!”

      “我来释放你。”

      我依旧保持着笑容,就如同以前见到Evan时,他永远对我温柔微笑一般。可红光施加的疼痛完全不是我能持续承受的,我远不如Evan强大,很快我的笑容便再也无法维持。

      我想Evan此刻看到的只有我因疼痛扭曲的面容吧?他也能发现,我正极力想平复住急促的呼吸和痛苦的喘息。

      我在慢慢模糊的视线中,看见Evan不加掩饰的手足无措,和他眼底表露出的对我此刻所受伤害毫无办法的焦急。

      “Evan……”我低声再次呼唤他。“你在追随什么,渴求什么,侍奉什么。你清楚的……”

      话音未落,我身前原本滴落了血液的土地上竟漫延出了红光,而我的血液已不知在何时与红光融合。

      “不……不——!!”

      一切都在眨眼间发生,伴着Evan痛苦的呐喊,我看见融合了我血液的红光里竟生长出一根血红尖刺,它生长的角度是朝向我而来——向着我的下颌,贯穿我的头颅。

      我最后再看向Evan,他红眸中的惊骇让他变得不再高高在上,触不可及。我知道,他遇见我后才明白喜怒悲伤,也终是因为我,让他体会了平凡人一生的担惊受怕。

      被贯穿的下颌剥夺了我说话的权利,我的笑容也一定变得狰狞。

      而我能看见的最后画面,是正向我前倾而来的Evan的身躯和铺天盖地飘洒的血雨……

      ☆☆☆ ☆☆☆

      下颌的疼痛不再钻心刺骨,留下的痛感更多的像是被人狠狠来了一记下勾拳。

      手掌一直漫延到手臂的疼痛竟也减轻,隐隐作痛间仅残留着灼烧感。

      此时最让我无法抵抗的反而是寒冷,无尽地寒冷在浸泡着我的灵魂。

      我想我应该是死了,固执地紧闭双眼,不愿去看死后的自己身处的幽冥会是何等可怕。

      但又好像有着一些不对劲。

      我能知道自己是仰躺的姿势,而我的双手、肌肤依旧能向大脑传递触感,所以我察觉到有一抹冰寒正在我眉眼口鼻间游走;我还能听见一颗心脏跳动的声音,但跳动声格外缓慢,仿佛心脏的主人下一秒就会死亡。

      Evan……?

      我只能想到他。

      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可视线内只有一片黑暗。

      “您醒了?”

      听见这动听的低沉声线,我彻底安下心来。

      “我们死了吗?”

      我缓缓坐起身,扭头面向Evan声音传来的方向。但那里除了黑暗别无一物。

      “呵~”Evan的笑声。“不,我和您,活着。”

      “这是哪?”

      Evan似乎在黑暗中走动,他回答我的话语时左时右,忽远忽近。

      “后山山崖。”

      我睁大了眼睛,将无法理解挂在脸上。

      “……发生了什么?”

      “我背弃了神明。”Evan笑着说。

      我并不感到意外,偏偏脑袋,然后在黑暗中来回扭转着头,想去看清Evan到底在何处。

      “我怎么能让他伤害您呢?直面自己也没有那么难,不是吗?”

      “我想见你。”

      “您不会想看见现在的我。”

      “Evan,到底发生了什么?”

      四周的寒冷在加剧,我抱紧双膝,头枕在膝盖上,双眼依旧不停地在黑暗中搜寻着Evan。

      “您不是希望我认清自己在追随什么,渴求什么,侍奉什么吗?我知道,很多年前我就已经有答案了。”

      在Evan的话语中,我察觉到四周的黑暗正在慢慢变淡,急剧骤降的温度似乎也停止了。

      “我在追随您,渴求您,侍奉您。”

      听见Evan的坦白,我猛地红了脸颊。即便这些我早就清楚,但听他亲口说出,依旧让我羞赧。

      “多……多年前是什么时候?”

      “您去送别他的那个夜晚。”充满温柔笑意的嗓音近得就在耳畔,可我扭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送……严?”

      “您是我的,只能是我的。”Evan并不给出一个肯定。但我明白,只能是严对我吐露心声的那个夜晚。

      也就因为那个夜晚,才有了Evan对我显露他抑制不住的渴求与占有。

      “城镇修建的教堂,从来不是为了神明,是为了您。而现在,我亲手杀了神明,保护了您。”

      “让我见你。”我不得不承认这是我未曾料想到的发展。惊愕中,我木讷得只想告诉他,我迫切的想见他。

      “如果我说,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您会害怕吗?”

      我站了起来,面向此刻话音传来的方向。

      “我说过,我知道你绝不会伤害我。所以不论真实的你是什么模样,我都会义无反顾的爱你。”

      “义无……反顾……”

      霎时间,黑暗消退。

      我看见头顶晴朗的夜空,我感受到渐渐回暖的舒适气温,还有夹杂着淡淡曼陀罗花香的轻柔晚风……

      眼前的一切都开阔、清晰起来。果然如Evan所说,我们还在后山山崖上。

      而在之前Evan被神明禁锢的地方,正站着一个黑雾环绕的人影。黑雾并不浓厚,可那层幽暗竟将他身后的圆月抹消了光泽。

      我离人影估摸有十多米的距离,并不远,可看着他却影影绰绰,人影轮廓似乎还略显怪异。

      但不等我定睛细看,黑雾便朝我挪动过来。黑雾中的他迈步缓慢,似乎每一步都走得谨慎小心。

      可终究距离不远,他还是离我越来越近了。而随着他的靠近,我周身的温暖被寒意浸染,最开始的冰寒再次遍布全身。

      终于在距我5米之外,黑雾停了下来。

      紧接着,那些黑雾便从中间分开,让被环绕的人影展现在我眼前。而同一时间,黑雾又汇聚出一个形态,收于他背后。

      看着眼前的他,我惊讶地睁圆了眼。

      熟悉的面容苍白如纸,双眸的瞳色还是从前那般血红明亮。可除此之外,眼前的他已然是另一幅形态。

      他鲜红的唇微张,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但又因为看到我此刻的神情,便并没有言语。

      而我却看清了那微张的唇里,隔着门牙左右两颗牙的位置,各有一颗超出普通牙齿长度、尖锐无比的利齿。

      Evan的额前凸起两对红色的犄角;背后聚拢的黑雾形态是收拢的一对硕大的蝙蝠翅膀。

      “……Evan……?”

      我带些犹豫的叫出他的名字,想确认他依旧是他。

      对面的人笑了起来,向我轻轻点头。

      “弑神,让我堕入地狱。”

      我骇然呆愣。这不对……跟我所预想的有着天壤之别。

      “神明想杀您,我决不允许他驱使我这样做。而托您的帮助,我也认清了真实的自己。”

      “你是……恶魔……”

      “是,但我是您的Evan。”

      听见这句回应,我竟然如吃了定心丸般不再踌躇、忧虑。

      虽然目前的一切,是离我所设想的有太大偏差,但我已经万分肯定,Evan心底那个深爱我的他永远存在。

      莫非,这一切才是最无懈可击的恰到好处?

      我拔腿跑向Evan,张开双臂猛地扑进他冰冷的身躯中。霎时间,Evan背后烟雾形态的翅膀消散无踪。

      我感觉到他有些微的愣怔,但也只是须臾间的迟疑,便立刻紧紧回拥住我。

      好冷,他冰冷得如同一具尸体。

      “还记得,我曾说过‘胁迫我会付出代价’吗?”Evan亲吻着我的发顶。

      “我的胁迫对你来说根本没有意义。不过,即便是要我付出代价,那也要看最终结果达成度。”

      “没有意义的胁迫吗?”Evan笑了起来。“看来也是,我还是太放任您了。那么……最终结果达成情况,值得我索取代价吗?”

      我把头贴在Evan的胸口,调皮的蹭了蹭。他的心跳声非常缓慢,已经不是人类心脏的跳动频率。

      “还不能。”

      “那您愿意告诉我,您想要的最终结果是什么吗?”

      我抬头凝视着Evan,他深邃的红眸也已牢牢将我锁定。

      “我要我们在一起。”

      “我们不被允许相爱。”

      “那我将胁迫你,胁迫你永远跟我在一起。”

      Evan并未接话,而是伸出一只指甲都变得细长尖利的手轻轻掩住了我凝视他的双眸。

      “让我永远跟您在一起,不应该有更多选择吗?为什么您只希望我死呢?”

      我一怔,猛地推开Evan。他竟然窥探了我的内心?!

      也在须臾间,我便惊觉那团黑雾已将我绑于裙下右腿上的刀取了下来。此刻那把刀正悬浮竖在Evan面前。

      “我为您弑神,化为恶魔,坠入地狱。您觉得还有什么事情可以瞒过我?”

      Evan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把玩着那把刀。

      “你不是因为杀了神明才化为恶魔的,你本身就是恶魔!”

      “……”Evan挑了挑眉,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从你开始偏执的操控我的人生,你就已经是恶魔了!只有我认清了你!”

      “而我也在您的帮助下,真正达到了与本我的融合。”

      Evan满足的深呼吸着。

      “这就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您是那么的独特。只有您懂我,发自内心的想让我做真正的自己。我并不渴望权力,并不忠于神明,长久以来压抑的那些欲望和执念,都在躯壳里疯狂冲撞。以前我总是被它们困扰,它们因为什么而存在?它们因为什么而久久不能平息?后来我才明白,它们是在让我遇见您。”

      “但你遇见了我,血洗了我整个人生。”

      Evan疑惑的歪了歪头。

      “我并没有那么做,我的兔子小姐。那是您人生的必经之路……父亲永远会干涉女儿的一举一动;忠诚的护卫会扰乱少女的心;备受呵护的娇美鲜花,但凡受到摧残便会迅速枯萎。来年春夏,它都不会生根发芽开花。是我将自由、明智还给了您;也让您更加坚不可摧。”

      Evan一边说着,一边将短刀旋转于指间,而后向上微微一抛,又轻松的接住。

      “你错了。我到底会经历怎样的人生,不是由你预测和决定的!是你自以为的主观臆断,葬送了我的自由!你让我失去了至亲之人,也让我曾经最信赖的人背叛了我、背叛了国家!我的母后、我的人民在你的权谋之中,牺牲的还不够多吗?!直到这场婚礼,我也依旧在你掌控之中!”

      “我只是很遗憾,您并不与我有相同认知。当然,我也尊重您的看法。那这刀——”

      被Evan抛起并落下的刀在此刻又悬浮于他面前。

      “就是您想为那一切复仇,并挣脱我掌控的武器吗?”

      “是,我要亲手杀了你!而这之后,我将主导自己的人生。”

      “是吗?”Evan笑了起来,两只眼睛弯弯的,显得那么可爱。“那您想用这把刀,达成怎样的人生呢?”

      我下一秒展开的行动根本没给Evan多余的反应时间。

      也就在呼吸之间,我已在他话音里朝他身前跨出一步,并伸长手触碰上了那把悬空的刀。

      “你会知道的!!”

      待我拿回刀后,我朝他怒吼着,并迅速将刀刃朝Evan胸前刺去。

      可眨眼间Evan却消失不见了……

      “说给我听。”

      Evan的声音后一秒就贴在我耳畔传来,这一刻我便知道自己还是太过自信。

      等我立刻调整攻击方向,想给后方的Evan一记肘击时,我的行动却早就被他洞察。他甚至都不用出手防御,只笑着微微侧头,就破解了我的攻击。又随着他那双红眸的血色慢慢明亮,我竟再也无法动弹。

      “不能像第一次相遇那样,好好聊聊天吗?”

      “解开对我的束缚。”

      Evan依旧对我温柔的笑着,在他取回我手中的刀后,就点了点头,我便立刻恢复了行动。

      “能聊天了吗?”Evan伸手揉了揉我的发。

      我一副生气模样的在他脚旁坐下。而黑雾形态的一只蝙蝠翅膀立刻就在我身侧出现,并轻轻拍了拍我。

      我抬头看向Evan,他的神情似乎在对我说“别生气”。

      “你知道我不可能原谅你对我做的一切。”

      “是的,我知道。”

      “所以事到如今,我最后胁迫你要达成的最终结果就只能是用你的死来完成。”

      “嗯。可您不想利用身为恶魔的我,来得到更多的好处吗?”

      我将头和身体全倚靠在Evan的腿旁,一只手拽着Evan的衣摆,一只手不停拨弄着身侧的草丛。而在他最后一句询问中,我立刻给予了回应——坚定的摇了摇头。

      “对于我而言,最大的好处就是你的死亡。”

      “是吗?那我如果消亡化为虚无,又有谁来守护您呢?我还是人类时就担心过,如果我卸任教皇归于神明,那您该怎么办?没想到成为永生的恶魔,竟也要为这件事烦忧。”

      我能听出Evan话语里真实的悲恸。

      “可恶魔的你死亡后,只会归于我。”

      我停止拨弄草丛,拽着Evan衣摆的手加重了握力。我抬头看他,见Evan在我刚才的回答中显露出惊诧的神色。

      与我对视后,他便蹲下身注视着我,同时伸出手爱怜的抚摸上我的脸颊。

      “让我留在您身边。”

      “会的,在我杀了你之后。”

      Evan无奈的一笑,而后他将额头抵上我的额头,闭着眼沉默着。

      “Evan……对不起。”

      他摇头。

      “您没有做错过,永远不需要向我道歉。”

      “可我……”

      “您愿意告诉我,没有我之后,您的人生将会是怎样的吗?”

      心中突然翻涌的凄怆是因为什么呢?是Evan轻松的语调吗?还是因为他说我以后的人生没有他?

      为什么我知道这个结果,却在Evan点明之后还是那么心如刀割呢?

      我想大声告诉他我所规划的人生,但真等张嘴开口讲述时,我竟意识到自己声音喑哑。

      我开始颤抖,一种不可言状的悲伤暴露了我对Evan的不舍。

      “您怎么了?”

      Evan关切的询问着,并将我拥在怀中,他的双手轻拍着我的后背。

      我深吸一口气,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等恢复如常后,便搂住Evan的脖颈,将唇凑近他耳廓。

      我今后的人生,只与他分享……

      后山山崖的晚风,吹拂得惬意、舒心。

      我的人生将如何,风窃取不走这个秘密。

      我与Evan再次对视时,他红眸深处只剩下温柔宁静月夜中的我。其间再也没有更多复杂的情绪,只有这最纯净的“看见”。

      “那您,原谅我了吗?”

      鼻头猛地一酸,眼眶涌入泪潮。

      “Evan,我原谅你了。”

      我发誓此刻对Evan所说的一切都不再带有欺骗和利用,我已经坦白了所有。

      Evan不发一语的与我对视着,而在我和他都未确定的一个时间里,我们同时笑了起来。之后,他用那把刀的刀背抬起了我的下颌,并轻轻在我唇上落下一吻。

      这个吻冰凉得让我想起小时候,我在一个积雪的深冬把白雪塞进嘴中。

      “一切如您所愿。”Evan深情的凝视着我,这一眼之后似乎便是诀别。“那这次,您愿意支付代价了呢?”

      我不再犹豫,点头后,便主动将Evan抱紧,但瞬间主导权就被他掌控。

      ☆☆☆ ☆☆☆

      Evan的吻很细腻,手指对我的触碰带着凉意,这让我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可那股冷在和我交融的刹那,却又传递出渗透身心的炙热。

      几番纠缠,我也能明白Evan在释放多年来被自己抑制的渴求。而我却像个木偶般任由他牵动。

      我无法确定此时此刻发生的事情是否也是自己的渴求。但我知道,这个代价我是自愿接受的。

      在整个过程中,我不太会去回应Evan,在情难自禁处虽然也会让山崖的风中夹杂上耳鬓厮磨的喘息,但更多时候我都只是闭着眼,克制着喷薄的情欲。

      我竟希望在这最后的欢愉中,只展现给Evan我的空洞和冷漠。

      “看着我。”

      Evan的手轻柔抚摸过我紧闭的眼帘。在我听话的睁开眼后,他深情地凝视着我的眼睛好一会儿。

      “为什么要忍耐?”

      Evan一边询问着,一边赠予我一个绵长的亲吻。而后我便感知他准备好了探寻。

      我赶忙伸手抓紧他的双臂,看着他被欲望霸占的红眸。

      Evan轻抚着我的发,他并不急切着去求索,而是让我慢慢与最初的艰难合二为一。

      我咬紧唇深呼吸着。

      Evan的力道算不上温柔,但并不让我觉得难受。

      我开始沉醉其中,甚至贪婪的想留住这感觉、痛楚和力度……

      但怎么那么不真实?

      我害怕、慌乱的抓挠着Evan的后背,迷乱的叫着他的名字,想得到一丝安慰。

      Evan会给我强而有力的回应,会给我无人可比拟的美好。

      可为什么我的心底却像是被撕裂出了深渊?

      泪水倾覆,点点滴滴的坠落包裹着飘忽不定的我与Evan共谱的曲调……

      山崖上的圆月在不知不觉间被黑云遮盖,夜似乎更深了。

      落幕的吟唱,伴随着生之涌流。

      Evan将我揉进身体般紧拥着我,他一遍遍亲吻着我的发、我的唇、伴随我一生的脖颈上的疤痕……

      我不再哭泣,只是瘫软的陷入炙热和寒冷的最后融合。

      “疼?”Evan的手流连在我的面庞。

      我摇头。

      Evan又温柔的笑了起来,随后便不再沉溺于同我的温存。他为我整理好礼裙,又整理好自己的衣装。做完一切,他便将那把短刀递于我面前。

      我接过刀,先前的不舍又开始干扰我的决定。

      “您掌控的人生,将在这一刻开启。”

      “Evan……”我声音哽咽。

      “别犹豫。您不是清楚吗?我并不会离去。”

      我闭上眼,深吸进一口夹杂着Evan体香的空气,这味道中还揉杂着云雨后青草的清馨和曼陀罗的幽香。

      我缓缓睁开眼,刹那间又陷落Evan对我满是宠爱的眼眸中。心脏猛地抽痛起来,可我知道,我没有给他设定第二个结局。

      我只能回以Evan最甜美的笑容。

      “再见,Evan。”

      语调轻巧,像释怀分手的恋人般作最后的道别。紧接着我便握着短刀狠狠刺向了Evan的胸膛——

      可这刀并没有如我所愿地深入Evan的心脏,反而有一股阻力隔绝着刀刃的侵袭。

      我惊骇地看着Evan,他却露出同我玩笑般的表情。

      “再见,我的兔子小姐。”

      Evan温柔地说着,下一秒便握住我的手,而后他施加上一股巨大无比的拉力,这让我又一次被拽进了那个熟悉的怀抱中。与此同时,那把短刀已顺利深入了Evan的心脏。

      我能感觉到,那颗心被刀尖刺穿时仍在轻微跳动,但转瞬间它便归于静止。

      也在这一刻我恍然大悟,原来我根本不可能亲手杀掉Evan。

      是Evan为了我,杀了自己。

      “Evan……”

      他再也没有回应我。

      黑雾骤散,恶魔形态慢慢从Evan身躯上褪去。同一时刻,后山山崖上最开始我看见的圆环竟再次出现。可此刻它却伴随着Evan的恶魔形态一同消散。

      不多时圆环无踪无迹,而我怀中的Evan恢复成了人类模样。

      他脸白如雪,红眸被紧闭的眼帘遮挡,而那温柔笑颜还存留在面容上。

      我看Evan久了,总觉得他在熟睡。可心中另一个声音却不停地提醒我:Evan,死了。

      泪水决堤。

      我的平静被狠狠撕碎,无助的紧紧抱住Evan,想嘶喊、想嚎啕大哭,可所有的哀伤痛楚却都变得悄无声息。

      我早知道他会死去,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这不是我所期望的结果吗?可为什么真的如我所愿后,这让我窒息的疼痛却扎在心中迟迟无法消散呢?

      一阵鹰啸响彻天际。

      刺耳、悲戚,它一定在为主人的逝去哀悼。

      待鹰啸归为沉寂后,我身后便传来了踩踏草丛的声响。

      来人脚步匆匆,而我并不回头看,已知道他是谁。

      “我杀了他。”

      我搂紧Evan,裹挟哭腔的话语向来我身边的人袒露此刻的真相。

      在我话语间,严已走至身前。他一看见满身是血的我和我怀中已然死去的Evan,便知晓了一切。

      严迅速跪在我面前。

      “请您……”他的声音颤抖着,“立刻离开。”

      “Evan施了结界,对吗?”我并不理会严,只是加大力气抱紧Evan,将头紧挨着他冰冷的脸庞。

      “是……我无法进来。”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我自嘲着笑道。“Evan知道我会做什么,他知道我的计谋中有你,他也知道我想让你替我杀了他。”

      “时间不多了,请您离开这。”

      “离开了,然后呢?我杀了Evan,你们教廷会放过我吗?”

      “……会的。”

      在严的回答中,我看见自己沾满Evan鲜血的手被严伸来的手紧紧握住。

      我这才将视线转向严。他深情的眸眼中布满了悲伤,但却向我传递出一抹无法撼动的坚定。他的嘴角上扬,淡淡的笑意似乎是想给予我宽慰。

      “公主殿下,我终将偿还这场背叛。”严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我将插在Evan胸口的刀拔出。“我会保护您,保护您的国家。”

      “你……”

      “教皇大人,是我杀的。”

      ☆☆☆ ☆☆☆

      我的计谋并不精巧,它在我一步步的执行中有了意料之外的发展,甚至有那么短暂的一瞬让我觉得自己会被送上断头台。

      但谁能想到,最终的结果却还是回到了我所设定的剧本中。

      在我盛大婚礼结束后的第二天,全世界都在为教皇遇袭身亡而震惊。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刺杀教皇的人竟是教皇最得力的战将——圣殿骑士团大团长。

      这可怕的叛乱,民众里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是说权利争斗,大团长其实效力于教廷中的另一个势力;

      二是说大团长被恶魔控制,他杀害教皇是为了夺取神力,因为据说教皇的心脏被剜了出来。

      民众们更喜欢第二个说法,因为不知是谁很肯定的说,大团长吃了教皇的心脏。

      但无论是哪种说法,对于我母后而言都是难以承受的。她失眠了好几夜,我便陪着她几日无眠。

      而在Evan遇刺身亡的第五天,严在罗马被执行了严酷死刑的消息就传到了我耳中。

      教廷内部各方势力也为了夺得下任教皇的权位,开始了明争暗斗。他们无暇管控他国,更无心关注小小的勒慕利马雷迪托。

      也就如此,勒慕利马雷迪托找回了我小时候才见过的纯净。我们不再因内忧外患而烦忧,臣子效忠、士兵效命,民众顺从。

      母后的情绪渐渐稳定,她也总算相信这段时间我反复告诉她的:教廷对我们不会再有任何威胁。

      而当我结婚满一个月时,母后便将女王之位传于了我。

      我真正开始独当一面,手握权势了。

      可我还未来得及让母后看到勒慕利马雷迪托被我建设得更好,她便在我掌权的一个月后,被那可怕的疾病夺去了性命。

      而直到过去了很多很多年,我才得知,夺走我母后的疾病叫“癌症”。

      母后的离去使我再一次感受到了剜心剔骨的疼痛。

      可在这痛楚还未平息之时,我怀孕了。

      这是自我成为女王后,勒慕利马雷迪托最宏大的盛事。对于摩纳力诺而言,自然也是举国欢庆。

      可我名义上的丈夫、摩纳力诺的国王迈斯克亚,面对我的怀孕却并不感到欣喜,有的只是惊耳骇目的惶恐。

      虽然我和迈斯克亚的婚姻在外人看来是源于爱情的结合,新生命的孕育也是情理之中。可作为当事人的我们自然明白,我们之间就不可能有肌肤之亲,婚后也确实从未有过接触。

      我们不过只是一场计谋中的帮凶,相互利用,各取所需。

      ☆☆☆ ☆☆☆

      怎么可能会怀孕呢?

      这是我从迈斯克亚的眸眼中看出的疑惑。

      此时,我们刚送别了前来祝贺的友邦贵族。会客厅内就只剩下了我和他。

      迈斯克亚靠坐在长椅上,不发一语的凝视着我。

      “你想知道我怀孕的真相?”

      我直截了当的询问。他一怔,随即有些尴尬的移开了视线。

      “我们之间只是名义夫妻,有各自的生活很正常。”

      “我才不跟男人纠缠。倒是你,跟克希尔将军在一起时低调一些。距你们获得自由没几天了,不要出纰漏。”

      迈斯克亚全身一僵,不多时化解尴尬般的笑了起来,随后才同我做保证似的点了头。

      “那你发生了什么?”

      “听我念首诗。我心血来潮写的~”

      “什么?”迈斯克亚有些不理解我的答非所问。

      “答案在诗中。”

      听到我的解释,他明显对那首诗有了兴趣。

      我为迈斯克亚斟上一杯红葡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馥郁清香的红茶。

      “是赠予恋人绵长的亲吻,是不负等待纠缠的唇舌……”

      我饮下杯中红茶的温存,幽幽开口。

      “……是蛊中的魅妖,是欲海的鲜血,

      是嵌入恋人胸口的十字,是锋利的刀刃,

      是我们密谋的刺杀;

      扼住灵魂的咽喉,享受最后一丝喘息的吟唱,

      在十字架绽放血光之下,你赤露着虔诚与罪孽;

      逐渐枯萎的皮囊,释放每一寸白骨的欢愉,

      我们坠入深渊的祈祷,裹挟孕育撒旦的子宫。”

      喝尽最后一口茶香,我用舌舔舐过唇角。

      迈斯克亚端着酒杯,其间的红酒竟一滴未少。他一眨不眨的盯着我,面部神色是巨大无比的惊愕和不加掩饰的忧惧。

      “懂了吗?”

      迈斯克亚并不能完全明白,他皱着眉,又似乎已察觉出什么。

      “所有人都会以为我肚里的孩子是你的,这也好,算是对这孩子最好的保护。迈斯克亚,你需要知道真相,然后替我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去。”

      “……这孩子是……教皇……”

      “是恶魔的孩子。”

      迈斯克亚陷入了沉默,但他急促的呼吸暴露了他情绪的激荡。

      我明白,他懂我给出的解释正是指代的教皇。

      “我会保守秘密的。”

      “谢谢。”

      ☆☆☆ ☆☆☆

      迈斯克亚是我最好的同谋,而他确实把我腹中孩子的真实身份带进了坟墓。

      在我孕期四个月时,迈斯克亚去深山中狩猎,可谁曾想那次他一去,我等回来的竟然是他面目全非的尸体。

      带回迈斯克亚尸体的士兵告诉我,迈斯克亚经过一处山道时遭遇乱石滚落,随同他前去狩猎的队伍无人生还。

      确实无人生还,克希尔将军也成了一具惨不忍睹的残缺尸体。

      葬礼持续了一个月,我被无数人安慰、同情。我也尽可能在人前显露出一个失去丈夫的女人该有的悲痛、绝望。

      可事实上,在我搭上数名无辜之人性命的计谋中,迈斯克亚和克希尔早已离开了勒慕利马雷迪托和摩纳力诺。

      这就是我许诺给他们的自由。

      他们将无拘无束的相爱,他们将去到无人知晓的地方用全新的身份携手终老。

      而我,因为迈斯克亚的“死亡”则顺利掌控了摩纳力诺。

      ☆☆☆ ☆☆☆

      我的计谋并不精巧,但我很幸运。在我一步步的执行中有那么多人甘愿为我“牺牲”。

      我也没有辜负生命中的每一个人,多年前我对Evan讲述的我所主导的人生已经实现。

      如今的我,掌控着勒慕利马雷迪托和摩纳力诺的政权。而两国周边势力薄弱的多个国家都已归为我的附属国。

      我的骑士卢满科,也被我派遣了出去。我让他替我出访各个附属国,传达我对他们的殷切嘱托。想必有卢满科忙的。

      而那座修建在勒慕利马雷迪托城镇中的教堂,它已拥有了新身份——女子学校。

      此刻的我身处以前供Evan居住的华贵卧房,站在曾和他并肩而立过的露台上,望着远方苹果园里正和几名侍女玩耍的小女孩。

      “她5岁了,Evan。”

      话音刚落,吹拂而过的风拨弄起我披散的长发。

      我抬手将耳侧的头发挂至耳后,同时转身看向小圆桌上摆放着的一个精致圆柱体玻璃器皿。

      “她头发是我的发色。”

      我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圆桌前,将圆柱体玻璃器皿托在掌中。

      “女儿生起气来跟我很像,笑起来倒跟你很像。”

      这器皿中满是防腐液体。

      “Evan,她眼睛瞳色跟你一样。你在通过她的眼睛,注视我吗?”

      液体中浸泡着一颗鲜红的心脏……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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