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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我落下的吻在Evan殷红的双眸中划开一片波澜,但他的神色却依旧如常,可我还是从中察觉出了细微的变化。

      Evan略显得迟疑,但最终还是收回了那只被血沾染并包裹住我亲吻的手。

      一瞬间,我突然有了顽皮的想法,我想继续去追问他,然后在他察觉不到的神情中,享受那只属于他透露给我的心乱如麻。

      “Evan,你……”

      可正当我想再次重复那句寻问时,却从穹顶上方传来了一声啼鸣,接着是由远及近的翅膀扇动声。

      而后我便看见一只身长60厘米左右,翼展超过1米的老鹰扑扇着翅膀朝我们飞来,当快要靠近Evan时,它缓缓的收回双翼落在了Evan抬起的左臂上。

      这只老鹰并不是多年前我去见严时一直跟随我的那一只,这只老鹰头顶、肩背大部分为青灰色,它的眼眶上方有着白色的眉纹,面颊两侧则有着如同黑色眼罩一般的花纹。

      这只鹰真是既漂亮又威风凛凛,也意外的契合Evan的气场。

      不过令我觉得可惜的是,那一刻我的思绪和我与Evan的独处时刻,被不速之客彻底打扰。

      不仅仅是这只老鹰,更多的是身后突然传来的凌乱的脚步声。

      我从声音中能辨别出,涌入教堂的人,数目众多。

      我的视线从那只帅气的老鹰转向Evan,此刻的他收起了我熟悉的微笑,换上的是一幅我从未见过的严肃,但其中更多的是决策者、领导人的威严。

      Evan的眼眸没有再注视向我,而是冷酷的凝视向了我的身后。

      我在他视线的指引下转身看去,映入眼中的是一片明晃晃的雪白和那刺目得如同Evan滴落于地上的血液般的鲜红。

      不过此刻我眼中的那些鲜红则汇聚成了十字,烙印在一件件雪白的长袍之上,长袍内里的链甲因涌入者的跑动,每一颗相连的铁环便随着他们跑动的频率相互碰撞,伴着凌乱的脚步声发出刺耳的脆响。

      那群人近了,更近了,也在突然之间,脚步声、链甲碰撞声戛然而止。

      随后竟是他们整齐划一的向着我和Evan单膝跪地。

      我知道,那是他们——圣殿骑士团,对Evan的臣服。

      这种肃穆得如同朝圣般的压迫感并未持续太久,另一波骚动也尾随而至。

      我看到我的骑士正带领着我的士兵们,急冲冲地朝此奔来。

      我赶紧抬手,止住了他们的靠近和欲将拔剑的行为。

      刹那间,原本空荡荡的教堂竟接纳了不下百人,但整个空间却安静得诡异。空气似乎凝结了,众人的呼吸似乎停滞了。

      我不知道此刻在我身后的Evan神情如何,或许依旧威严如故,或许已在眸眼中透露赏玩的意味。

      我想他很清楚,我看到了谁,或者说,我和谁在这一刻重逢。

      Evan说过,我会见到他。

      我缓缓向单膝跪于我眼前的圣殿骑士团中最排头的一名士兵走去。

      他低垂的头让已然长长至下颌的黑蓝色头发垂落着,那缕缕发丝遮挡住了曾几何时我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在于我而言冗长的时光里,我不曾设想过与他的相见,或者说我自认为这个人不会再有勇气出现在我面前。

      但事实上,他可能并不觉得他曾有过的行为是一种罪恶。毕竟他如今的听命与虔诚,都将过往的杀伐装饰为一场对神效忠的宣言。

      我深深呼吸,压制着自己突然有些愤恨的情绪。捏紧双拳后,已是故作释然的开口。

      “抬起头。”

      我毫无犹豫的走向他,站在他身前,这直截了当的行为他自然知道我是在与他说话,但他却不为所动,依旧低垂着头,任我猜测那张面容上此刻正停留着何种神色。

      “大团长,抬起头来。”Evan毫无情绪却极具命令感的声音自我身后传来。

      我心下一颤,不仅仅是因为Evan声音中让人莫名胆寒的控制感,更是Evan对我直接点明跪拜着的他,如今的身份。

      大团长,统领圣殿骑士团的人,只听命于教皇的人。

      也正因为如此吧,他对我的无动于衷,却在Evan的命令下有了行动,虽然能看出那正缓缓抬起的头有些许的迟疑,但最终还是让我和他视线交织。

      那张令我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已经变得更加成熟和硬朗,而与我对视的刹那,他神情里一闪而过的颤动与局促,让我回忆起多年前他在木屋中曾对我表明的那份心意,他说他爱我。

      那个时候的我,并不太明白那种行为和所谓的“爱”到底是什么,随着慢慢成长和生活所见,自然也懂得了那些爱意缠绵。

      此时此刻,看着他双眼,我想这个男人早已将那份愚蠢的爱粉碎在了他双手的屠戮中吧?

      “好久不见,严。”我换上自己的伪装,与他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般寒暄。一抹礼节性的微笑挂上我面庞,随后我弯下腰单手扶他站起了身。

      “……公主殿下。”严还是如我记忆中那般对我微微颔首,但其中的生疏感却硬生生将我和他的过往撕裂。

      我依旧保持着笑意,微微踮起脚,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这出其不意的动作,让严睁大了双眼,一缕绯红爬上了他的耳尖。看见他这般模样,倒是让我感受到了乐趣。

      “公主殿下天色不早了,我想还是尽快到城堡对您的伤进行治疗为好。商议之事,也好安排推进。”

      低沉蛊惑的声线如密不透风的网,将我紧紧拽回他的囚牢。

      我落下脚跟,收回揉乱严头发的手,颇有些顽皮的扭头看着用正当理由制止我行为的Evan。

      “我手受伤了不方便骑马,我要大团长载我。”

      此话一出,整个教堂顿时弥漫开淅淅索索、交头接耳的议论声。被我下令原地待命的卢满科更是爆发出一阵呼嚎。

      “公主殿下!!您别闹啦!!”

      我朝卢满科比了一个禁声的动作,他一幅不可理喻的神态,脸上的五官似乎都因我的这番话愁得拧在了一起。

      “教皇大人,看在我为这场变革负伤的份上,你是否能答应我的请求呢?”

      我转身走至Evan身前,他圣洁的长袍因为斑斑血迹的沾染,乍看之下竟有些妖异之感。那只被长剑割伤的手掌,点滴殷红依旧在缓缓渗出。

      我心中明白,其实比我更需要治疗的,可能是他。

      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在Evan嘴角绽放,他轻轻抬了抬老鹰落脚的手臂,那只鹰便懂得了这个动作的含义,竟乖巧的向严的肩头飞去。

      “骑马难免颠簸,我备有马车,想必更适合您。不知您是否愿意与我同乘?”

      Evan的答话是我意料之外的,但我却找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如果再执意要求同严一起,那未免跟严的关系有些莫名亲昵。

      而跟Evan同乘马车,往小了看,是教皇的仁爱,往大了看,是勒慕利马雷迪托与教廷关系的缓和。

      这自然不需要过多去思索什么,于是我迅速的同意了。

      Evan见我点了头,他的笑容中晕开了一缕安心和心满意足。我见他微微欠身,示意我离开这座教堂。

      可也就这一个简单的动作,竟让单膝跪地的圣殿骑士团士兵纷纷起身。

      同一时间,严则迅速侧身站立,其他士兵便跟着敏捷且整齐的侧身分为两列,他们站得笔挺的为我和Evan开路。

      我的骑士卢满科,自然不会让教廷的人在我面前占尽风头,只见他拔出腰间的佩剑,竖直的举于自己面前。

      随后在一声洪亮的“列队”指令下,我的士兵们便按照皇家礼仪,纷纷拔剑列为左右两队,并一致将视线投向我和Evan。

      那一刻的场面,仿佛是此处正在进行一场庄重的仪式,这让我颇感尴尬。

      我稳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好让我的神色是一幅尊贵之相。我和Evan并排着从一列列士兵身前走过,当经过卢满科时,我刻意停了下来。

      Evan礼貌的止步,侧头看着我。

      “卢满科,去把绷带和消毒、止血的药膏拿到马车前给我。”

      卢满科一愣,却也明白我让他准备这些是给谁用了。他看了一眼Evan受伤的手,微微颔首,便小跑出了教堂。

      我侧头回看向Evan,他嘴角的笑带着谢意。

      “公主殿下,有心了。”

      我并未同他多说什么,挂着一脸严肃转身先他一步往出口走去。

      Evan毕竟个子高出我不少,没多久便在毫不刻意的迈步下又与我并肩。

      在走出教堂并登上马车时,我和他再没说过一句话。

      但在并行中,我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身侧的Evan。

      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在教堂里我对他一系列行为的猜测,已聚集成我心头急于探寻的谜题,可Evan压抑的自我,却无法让他透露真相。

      于我,也就只能偷偷凝视,看他笔挺身姿的高贵与庄重,看他不苟言笑的侧颜,冷峻里的英气逼人,是否有在那深藏的情感滋扰下有所不同……

      这幼稚的行为,自然躲不开Evan的敏锐,我想或许是他余光不经意的收纳了我的一举一动,让他察觉到了我投向他的视线吧?

      Evan知道我在看着他,但也似乎懂我不想被戳破这个行为,他依旧凝视前方,不言不语,但却在嘴角洋溢出了温和的笑意。

      这突然展现在Evan脸颊上的笑容,让我顿时明白这是他对我有此行为的回馈,一刹那我竟然有些窘迫,如同做坏事被抓住般的慌张起来。

      我迅速挪开视线,故作镇静的走出了教堂,走向了那辆停在教堂外的华贵马车。

      ☆☆☆ ☆☆☆

      城镇到城堡的距离不过10公里,两大队人马不疾不徐的前行着,马蹄声、车辙声、鞋履踩踏声阵阵回响,但其间竟无人声言语。

      在这辆容纳我和Evan乘坐的马车里,他落座于我对面的酒红软垫沙发椅上。

      在启程没多久后,Evan已为自己受伤的手做好了包扎,随后让我意外的是,他竟拿出一副纯金勾边的圆形镜框单边眼镜佩戴于左眼前。

      当时他看我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便歪头笑了笑,而后就低下头,聚精会神的查阅起了他身侧摆放着的卷轴。

      我知道那必定是一些急需他定夺做下决策的要事,毕竟身为教皇,哪有那么多闲暇时光能让他安宁片刻?

      再想想自己,诸多大事要事在决策上还是更多的依赖于母后。参政议政,也只是母后对我的历练,并未真正让我主导什么。

      要真说有一定的决策与主导,那也就是这场战争了。那感觉并不好——

      战争中的决策与主导,就是掌管他人的生死,每一次指示与安排,都操控着那些鲜活的生命迈向天堂或者地狱。

      想到此,战场上我所见的尸横片野又在眼前交叠。

      我用力的摇了摇头,索性撩开左侧车窗上半掩的酒红色窗帷,想用彼时的风景将战场的血雨腥风挥之而去。

      但也就在我将窗外的树木山川囊括入视野中时,严骑在黑色骏马上的身姿也被我描摹进眼底。

      在看见严之前,我并没有想到窗侧外骑马跟随,护卫这辆马车安危的人会是他。可能是我下意识的默认随马车同行的应该是我的骑士卢满科。

      而在我发现窗外是严时,他早已察觉到窗帷处有所动静,便自然而然的投来了目光。

      看见我有些惊异的正看着他,严便在马背上朝我微微点头示意,霎时间涌出的尴尬就连我身着的铠甲都无法抵御。

      我故作镇静的报以回礼般的微笑,便迅速合上了窗帷。但我还未来得及叹出一口气用以调节情绪,Evan的声音便从对面传来。

      “公主殿下,看够景色了?”

      Evan不知是何时放下了手中的卷轴,他一边取下眼镜,一边笑意盈盈的注视着我。

      我对他点点头,而后将头靠在窗框边,在一阵阵的颠簸里,我将视线停留在Evan的面庞上。

      “不要让严出现在我母后面前,好吗?”

      听到我突然发话,Evan扬了扬眉。“公主殿下是担心……”

      “严是勒慕利马雷迪托的罪人。他这次回来,虽然有你的庇护,我们是不能动他分毫,但母后要是看到他的出现,那会是怎样的情绪?我想你不会预料不到的。”

      我有些无奈的看着Evan。

      “或者你是觉得我不会思考到这一点,便想趁机用严的出现堂而皇之的刺激我母后,再挑唆起什么事端?”

      Evan在我的分析里笑了起来。“我在您心中就是这样一个坏人形象吗?”

      我坐正身姿,让自己显得严肃且态度坚决。Evan见我这般认真,他捏了捏鼻梁,终是答应了。

      “我会告知严待命的。但公主殿下,时至今日您母后对教廷的态度早不是从前那样了。”

      “是啊,权利和权利的拼杀我们自然要对教廷低头。但对母后和我来说,严个人的行为终将付出代价。”

      我说到此,眼神中一定蕴藏了太多的坚毅和杀怒。

      Evan露出一抹无奈的笑,他的左手下意识的转动着佩戴在他右手无名指上的权戒。

      “公主殿下这样的眼神,叫我如何才能让您对我放下防备呢?这次与您和女王陛下的会面,我只想表明教廷对勒慕利马雷迪托的关爱,并不会让大家有任何的不愉快。”

      我想试着相信Evan,但经历了那么多,对这个男人的所言所行却只剩下了猜疑和防范。

      “那我仅代表个人,对教皇大人给予的关爱表示感谢。”我勾起嘴角,这抹笑容一定显得无力且疲惫。

      Evan脸上的笑意却在那一刻消退,他突然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我。短暂的静默中,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局促,我想再次掀开窗帷,起码也能用观赏风景这种行为,正当且合理的化解此时此刻车内的尴尬。

      但我却遗忘了,我顺手便能掀开的窗帷外正有严的身影。

      起初我并不觉得窗外的景色配以谁的身姿,会引发什么奇怪的事情,但当窗帷掀起,我想侧头去看时,我的余光却看见Evan朝我探身过来。

      我下意识将视线再次投向Evan,却惊觉他在刹那间已一把攥住了我触碰窗帷的左手。

      马车的高度并不允许Evan挺立身姿,所以此刻朝我探身过来的他正已单膝下跪的姿势跪于我身前。

      我被Evan的行动惊得挺直了上身,在铠甲中的身躯触电般战栗起来,我用尽全力将自己的背部死死地靠向柔软的靠垫。

      似乎我只要深陷近酒红色的车内装饰中,就能逃离Evan的桎梏。

      但让我在这电光火石间更觉得尴尬万分的,是来自严的视线。

      因为再我又一次掀起窗帷的刹那,作为护卫的严自然会关注我这里的动静,那一刻他的目光正锁定着我。

      而Evan突如其来的行为便紧随其后发生,所以严自然是将那一刻所有的情景都尽收眼底。

      “你想做什么!?”我尽可能压低声音的质问着Evan,同时尝试着甩开他大而有力的手。

      但一切不过是徒劳,我单手的挣扎只化为了无用的抗议。

      Evan并不回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我,而后突然扭过头看向已在他动作下合上的窗帷。

      可我清楚的意识到,假若此刻那里没有窗帷的遮挡,Evan的视线将会和严的视线相撞。

      我也只能庆幸,此刻在马车行进的颠簸和阵阵微风的拨弄下轻轻晃动着的窗帷,已成为了一道屏障,阻隔了外界的一切。

      “放开我!”我又尝试着甩开Evan的手,这一次成功了。

      Evan缓缓松开紧攥着我手腕的手,他的眉头微蹙,似乎正思索导致他产生这一系列行为的原由。

      我注意到Evan深邃的红瞳内有点点颤抖,或许正是某种情绪正在他心间震动。

      “对不起……”话毕,Evan露出一抹带有真诚歉意的微笑,而后便回到了他的软座中。

      车内再次回归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一般。

      我看着Evan,他又一次优雅的取出那副眼镜戴于左眼,随后捧着身侧的卷轴沉浸到了他的权利国度。

      这之后,我和Evan再无交流,连眼神的碰触都不再有过。而我不管在这路途中多无趣,都不再掀开窗帷观望。

      ☆☆☆ ☆☆☆

      回城堡的道路,是我印象中从未有过的漫长。

      我视线所及的车内装饰已让我乏味,侧耳聆听此刻环绕我周身,且回荡的一切声响,竟也能慢慢普成一首怪异的安眠曲。

      在那有规律可循的音律下,我的眼皮沉重起来……

      恍惚间,思绪化为空白,视线里的一切陷入模糊的泥淖。

      我觉得那是梦中的感知,是一只手,温暖且充满小心,我能感觉到它正抚摸过我的发丝,而后顺着我脸颊的轮廓一点点游移至唇角,那只手的触感轻柔且饱含了珍视。

      我突然很想哭,在梦中打造的自由世界里,我似乎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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