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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寒城城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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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第二日便是武威侯的出殡之日,远道而来的亲友都在武威侯府下榻。
暗夜时分,侯府一处精致的院落之内,灯火依旧通明,纵然门外侍立的随从不下数十人,却是半丝响声也不曾听到。
一名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走出正房,轻轻掩上房门,对着侍卫们吩咐几句,众侍从纷纷散去,正欲前来拜访的白无非看到这般情形,难免有些诧异。
“宇文清风见过白公子。”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看到白无非的到来,上前见礼,白无非是武威侯府的上宾,宇文清风不可能忽视。
“宇文先生,白某想拜访城主,不知是否方便。”白无非含笑搭理,冒昧询问。
“这,白公子亲自拜访,在下自当通传,只是,城主命我等今夜全部退避,不得靠近城主居室百步之内……”宇文清风似乎面有难色,并非他不想通传,只是他那位主子的性格实在是太强硬了,说一不二,此时若是打扰,只怕他和白无非都没好果子吃。
“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先生,改日再来拜访吧!”果然是比传闻更孤僻的人,白无非有些无可奈何。
“非常抱歉,明日早晨,在下一定禀告城主!”宇文清风满含歉意。
“有劳了!”白无非谢过宇文清风,转身离去。
客房之内,一身华服的寒城城主背对着正门坐下,眼神始终不曾离开桌上的棋局,略略沉思,落下一枚白子。
这位在西疆权势仅次于西疆王的权臣,年纪不过二十六七,面目冷峻如千年寒冰,让人望而生畏。
一阵微风吹进室内,桌上的烛光摇曳,忽明忽暗,轻轻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南宫傲并不回头,只放下一枚黑子。
约莫半个时辰,南宫傲径自下着一个人的棋局,而身后的人也始终没有半点响动。再度放下一枚黑子,大局已定,南宫傲起身,回头看着蒙住面目的黑衣人,淡淡的说道:
“在我面前,也不愿以真面目示人么?”
“我若是以真面目见你,或许,此刻我们就该相杀了,还是这样比较好,至少不至于剑拔弩张。”温婉如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苍凉。
“这里并不是西疆,我没有在寒城之外杀你的必要,此时此刻,没有第三人,我也不是寒城之主,仅仅只是南宫傲而已,所以,暮羽,好久不见!一切可好?”看着眼前人,南宫傲那一贯冷漠的眼神不经意的变得柔和了许多。
黑衣人拉下面罩,清秀的面容,淡绿眸子,却是——沐琉羽。
“我的行踪,你若是掌握不了,今夜为何又让众人撤离?”沐琉羽淡淡的言辞似乎蕴含着几许的嘲讽之意。
自己今生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欲取自己性命的人,他与他之间,再怎么收敛锋芒,再怎么努力缓和气氛,也回不到那年少的轻狂岁月了。
南宫傲不再多言,径自回到内室,取出一只小木匣,放到桌上。
沐琉羽看清匣中之物,顿时犹如雷击,木匣之中是一只小小竹笛,和记忆中一摸一样的竹笛,笛子的一端,刻着“朝华暮羽”四个字。
“你……谢谢……”他能说的,只有这一句。
“这是她唯一的遗物,她一生最在乎的人是你,也一定希望把这个交给你吧。”南宫傲叹息一声,闭上眼睛,眼前闪过那容颜绝世的女子临死前最后的面容。
同样风华绝代的一双壁人,一个是西域的皓月,举世无双,一个是北疆的明珠,天下无二,昔日西域的皓月就在眼前,而北疆的那颗明珠却已经成为九泉下的一缕幽魂。
世事,难料啊!
沐琉羽没有说话,南宫傲也开始沉默,再说下去,必然会说到那个人,一旦提到那个人,恐怕真的要相杀了。
“今日前来,有事么?”南宫傲岔开话题,对方的个性,他再明了不过了,若无要事,断然不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想借你的碧凝玉一用。”这才是沐琉羽今日前来的目的。
“你受伤了?”虽然依旧是淡淡的语气,但言语之中流露出的三分关切之意却是怎么也无法忽视的。
“不是我,是一个……朋友!”那名伤者依然在昏迷,沐琉羽不愿扯出更多的事情,所以简单的做了回答。
“能得你如此关照,是他的运气,碧凝玉你拿去吧,这东西我也用不着。”南宫傲解下了随身佩戴的一个锦囊,顺手递给沐琉羽。
“这份礼不轻啊,多谢了!”
“明日武威侯的丧礼结束,我就回西疆,暮羽,不要回去,皇朝霸业不适合你,江湖争斗也不适合你,中原之大,找个好地方归隐吧!”
难得的坦诚相对,是无尽的无奈与割不下的友情。
王者之路,注定是鲜血铺路,站在顶端的人,注定是孑然一身的孤寂者。不惜一切代价登上孤独的顶峰的那人,失去一切的疏琉暮羽,徘徊在友情与霸业中的自己,同样的王者之路,三个人,不知道究竟是谁更可悲。
“我也希望今生不再与他见面,南宫,千秋霸业终成空,莫太执着啊!”看着一贯孤傲冷漠的挚友生平唯一一次的坦诚,那没有任何隐藏的关心,沐琉羽百感交集,没有永恒的王者,霸业的最后,就是毁灭,聪明如他,睿智如你,为何却堪不破?
“不执着的你,到了最后,又剩下什么呢?”既然已经站在这条路上,便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朝华公主临死前说过,“愿生生世世,莫生在帝王家。”可惜,人的出生,往往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是啊,到了最后,我连最重要的人都无法保护,还剩下什么?”紧紧握住手中的竹笛,沐琉羽痛苦的闭上眼睛。
“送我一曲吧,或许下次见面就真的是相杀了。”推开窗户,看着窗外月色,南宫傲背对着挚友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
一首《风歌吟》,是朝华公主最喜欢的曲子,开满梅花的小园内,时时传出那悠扬的笛声,今时今日,再听此曲,却是数不尽的悲凉。
同样的人,同样的曲子,时过境迁,听在耳中,毕竟是不同的!
几乎是同一时间,武威侯府花园之中,慕轻泓独自坐在水池旁一张石凳上,秀眉紧锁,燕江南整夜未归,心忧夫君安危,不免神色郁郁。
燕江南匆匆出门夜半未归让她担忧不已,又怎能入眠?
却不知花丛那头,皇甫宗原也是同样的无心睡眠。
皇甫宗原一直以为这世上没有哪个女子能让自己动心,但见到慕轻泓的那一刻,他才知道,他错了,只是,这个错误,发现得太晚了。
慕轻泓已是燕江南的妻子,处处严守礼仪的皇甫宗原断然不会作出让人不齿之事,但是…
终究是情字误人。
一个人,可以控制自己的言行,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情,明知不可能,却无法斩断的爱慕,最是可悲!
看着心事重重的佳人,皇甫宗原不觉失神,待回过神来,已经站在慕轻泓身前不足三步远。
皇甫宗原的突然出现让慕轻泓有了几分意外,不过,这是花园,她能来,作为主人的皇甫宗原怎么不可能出现于此?
既是主人亲临,慕轻泓起身见礼:“见过小侯爷!”
皇甫宗原连忙回礼:
“慕姑娘不必多礼,我随便走走,不小心打扰了,不知慕姑娘住在这里可还习惯么?有什么不周到之处还请直言,不要放在心上。”
“小侯爷言重了,泓儿与夫君在侯府处处承蒙关照,深感过意不去。”都说公府子弟娇纵妄为,皇甫宗原却全无半点架子,让慕轻泓意外之余也对其有了不少的好感,皇甫宗原风度如此,其父肯定是一位值得尊重的前辈,难怪燕江南和白无非都对他尊敬有加。
想到武威侯的死,虽然不是自己所为,却也和魔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心中难免有些不安。
“慕姑娘不舒服么?”皇甫宗原看到慕轻泓似乎有些痛苦的神色,心中一阵紧张。
“没有什么,多谢小侯爷,是夫君许久未归,所以有点担忧!”慕轻泓歉意的笑了笑,收敛了心神。
“燕公子今夜说是找寻血魔去了,可惜宗原武功浅薄,完全没办法插手,不过,有白公子相随,燕公子一定不会有事,慕姑娘不要太过挂怀。”听到慕轻泓是为燕江南担忧,皇甫宗原有些不自在,但他行事素来正派,燕江南又是为他父亲的事情奔走,少不得劝慰了几句。
慕轻泓闻言,忧色缓解了不少。
正当二人闲谈之时,一道身影悄然而至,看着池塘边的两人,岳儒涯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小侯爷!”
一身呼唤,使得皇甫宗原发觉了岳儒涯的到来。
“岳先生有事么?”皇甫宗原问道。
看了一旁的慕轻泓,岳儒涯缓缓说道:“属下有要事禀告!可否请小侯爷移驾?”
“慕姑娘,宗原告辞,天色不早,露气重,早些回房休息吧!”嘱咐了几句,皇甫宗原跟着岳无涯转身离开了花园。
岳儒涯,为何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这个人,自己确实不认识,慕轻泓不解,或许,是连日来心绪过于混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