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影之血魔劫》湮烟豆

14、第十四章 落日红颜

　　月色之下，沭琉羽独自一人漫无目的的行走，远处，熟悉的苍蓝色身影越来越近。

　　“你夜游的嗜好真特别！”白无非不禁感慨。

　　“鸣剑已经离开了，我想散散心，所以就四处走走，只是，你又怎会在此？”沭琉羽明显发觉白无非的神情与往日有异。

　　“遇到血魔，他必死无疑！你救得了他一次两次，却救不了他一辈子，对于他，你做得太多了。我不明白，你为何对他如此另眼相待，但我知道，如果有人要对付你，从他下手是最快最准的方向。”

　　另眼相待么？鸣剑生活在过去的阴影中，自己又何尝不是，鸣剑有报仇的觉悟却没有报仇的能力，自己有报仇的能力却不能动手，同样的无能为力，良久，沭琉羽叹息：“或许，我只是想救他，再或许，我只是想救自己。”

　　白无非闻言，也有些怅然，“他所背负的东西太多，而你心中背负的东西，更重！”

　　“如果，恨与不恨都是苦，杀与不杀都是错，又该如何？”沭琉羽的声音，无比的空灵。

　　“任一个人武功盖世，天下无敌，他也没得选择过去的权利，你我皆然，既然无法选择，那便取舍吧，选择该做的事情，放下做不到的事情！”白无非的语气，果决而坚毅。

　　放下做不到的事情，真的，可以放下么？沭琉羽不知。

　　“今晚夜色不错，要不要找个地方喝酒？”白无非笑着提议，似乎不久前两人的感慨都已抛在了九霄云外。

　　“我不会喝酒。”沭琉羽有些迟疑。

　　“酒这种东西，喝一次，就会了。”

　　有点辣、有点涩，口感并不好。

　　靠在河边的树下，尝了一小口，沭琉羽有点失望，实在不太明白为什么人们都那么喜欢喝酒。

　　“这酒不错吧？凤翔翠柳阁的女儿红，天下闻名，我请客很难得呢，燕江南从来就没蹭到我的酒。”白无非有些孩子气的得意。

　　“有一个知心的朋友是很幸运的事情！”可以说，白无非之所以会在云天圣境，一半的原因就是燕江南，否则，以他这种玩世不恭的个性，又怎会自招麻烦？

　　“他是我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个朋友，你是最后一个！”白无非的声音有着诉不尽的落寞。

　　“你今天，似乎有很多心事？”白无非的反常言行让沭琉羽隐隐有了几许不安。

　　“没什么，可能，是多喝了几杯吧。”白无非已经醉了三分。

　　人们常说，酒能消愁，其实，借酒浇愁愁更愁，想到此处，沭琉羽不禁叹了口气。

　　见沭琉羽心不在焉的样子，白无非突然有了恶劣的念头，抄起酒壶对沭琉羽死灌，等沭琉羽反应过来，半壶酒已经下肚，喉咙火辣辣的疼，呛得半晌也说不出话来，清俊脸上烧得通红，眼冒金星。

　　“这样才叫喝酒！”白无非更得意了，“没想到，你也有被偷袭的时候。”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沭琉羽淡淡地说道：“你以前不是说，不知道我有多强么？”言毕，毫不客气的一掌攻向白无非，白无非从容闪开，二人在酒的刺激下都有了几分醉意，但招来招往却是力道不减……

　　远处，点点渔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清凉的月色笼罩着河岸，不时有几只野鹤飞过，似在找些寻什么。

　　※
　　清晨的阳光刺得眼睛生疼，沭琉羽揉揉额头，周围没有白无非的影子，只剩下东倒西歪的酒壶，手心却撺着一张纸符，这是破解封魂术的纸符，怎会在自己手中？

　　一阵脚步声传来，沭琉羽只当是白无非，待来人走近方才发现是一名道童，此人自己是认得的，乃云天圣境弟子霁月。

　　“莫公子，你可见到白公子？”霁月慌张的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沭琉羽见到霁月慌乱的样子不禁有些意外。

　　“江湖上盛传燕师兄的妻子就是血魔，当年八大门派的幸存者都去了云龙涧要燕师兄交出凶手，法座忙于魔界之事无法分身，特意命我来找白公子，我去了凤游阁，不见他人影，这才来找你。”

　　怎会这样？

　　没想到，数日之中，竟然有了这许多变故，沭琉羽心中一惊，当下将手中的符纸收好，交待霁月继续找寻白无非，自己则飞速赶往云龙涧。

　　“交出血魔！”

　　“血债血还”

　　八大门派的幸存者以及许多的武林中人已将云龙涧的入口团团围住，怎奈内中阵法无人能破，众人只能在阵外呼喊。

　　就在众人激愤之时，燕江南缓缓从阵内走了出来，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血魔之事，由我一人承担，想要报仇的，找我，想要讨债的，也来找我！”

　　燕江南的气魄让在场众人一时安静下来，这里有许多人在三年前那场浩劫中受过他的恩惠，曾经，众人将他当作天之骄子，万分的崇拜，而如今看来，却只是一个与魔界之人纠缠不清的武林败类罢了。

　　圣刀门的现任门主陆一枭上前一步说道：“燕江南，今日方知你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徒，今日，我陆一枭誓报家父之仇！”

　　言罢，陆一枭手中宝刀向燕江南斩去，燕江南也不躲闪，一心为慕轻泓担起这一切罪孽。

　　突来的一道白色身影挡在陆一枭面前，众人只见一名俊逸的异域少年替燕江南挡住了刀招。

　　“你是何人？”无双城城主聂千山之弟聂万峰怒道。

　　“莫公子，今日之事，无需你费心。”燕江南不愿牵扯无辜之人趟这浑水。

　　沭琉羽叹一口气，说道：“且不论当日是否另有隐情，杀人者并非燕公子，众位今日若坚持将怒气发泄在燕公子身上，所作所为，与诸位所憎恨的血魔又有何不同？”

　　“臭小子，信口雌黄，今日我陆一枭定不饶你”陆一枭被沭琉羽弗了面子，心头十分不悦。

　　“陆门主何必与这非男非女之人一般见识！”飞龙镖局的总镖头方祺语带讥讽。

　　聂峰神色微变，对于方祺粗俗的言论有些不满，但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替对手出头。

　　楚璃左手握着几片树叶，欲有所动作，手却被人握住，回头一看，却是叶霜寒，叶霜寒大伤初愈，从九耀法座处得知事情的经过，料想楚璃不会坐视血魔相关的事情，匆匆赶来，正好阻止楚璃闹事。

　　“切末添乱！”叶霜寒悄声叮嘱。

　　楚璃有些不满，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云龙涧外，到处都是人，旁人只当楚璃与叶霜寒也是前来报仇之人，因此并不曾多加留意。

　　沭琉羽脸色一沉，他的容貌是清秀了些，但如此侮辱还是今生头一遭，十几年来，几曾有人在他面前如此无礼过？然而，这几个月的风风雨雨，却也使得他看淡了许多，按下心头的怒火，平静的说道：“燕公子如今伤势沉重，他也不是血魔本人，诸位就算能杀他，也胜之不武吧！”

　　“这！”聂峰也看出燕江南身受重伤，有些犹豫，但若就这样收手，却也不甘心。

　　“聂二城主，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装出来的，大家一齐上，铲平云龙涧，活捉血魔！”方祺见聂峰犹豫，连忙劝阻。

　　“诸位！”

　　众人听得熟悉的声音，正是武威侯之子皇甫宗原。

　　“皇甫公子，我等今日正四处寻你！”聂峰一见来人是皇甫宗原，松了一口气。

　　若论在场各大派门，最有威望的还是武威侯府，皇甫宗原也是受害者，众人见皇甫宗原前来主持大局，均是十分乐意。

　　岂料，皇甫宗原却朗声说道。“这其中，怕是有所误会，据我的了解，家父并非慕姑娘所杀！”

　　众人闻言，十分意外。

　　“那，杀死武威侯的凶手是谁？”陆一枭不解。

　　皇甫宗原环视四周，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楚璃，又将目光移开，缓缓说道：“日后，我自会找真正的凶手算这笔账，总之，不是燕夫人！”

　　众人一片哗然，皇甫宗原的语气不容置疑，他不可能任由杀父凶手逍遥法外，然而，武林上关于燕江南之妻就是血魔的传闻，难道会是空穴来风？

　　就在众人犹豫之时，只听方祺冷笑一声：“皇甫公子莫不是被妖女迷了心窍，云龙涧之外的尸首又当作何解释？”

　　燕江南怒喝：“嘴巴放干净点，皇甫老侯爷之死，与泓儿没有半点关系！”

　　方祺不以为意，继续说道：“那当年八大门派，聂城主之死，也与你妻子没有关系吗？”

　　皇甫宗原意欲为燕江南解围，却不料方祺紧逼至此，一时之间，竟然无话可说。

　　“三年前的事情，是我所为！聂城主的死，也是我所为。”一道清幽的声音响起，一名紫衣女子缓步走来，围观之人纷纷让开一条道路。

　　“泓儿！”燕江南心痛。

　　绝色倾城的佳人出现在众人面前，所有人都呆住了，传闻中的血魔，竟然是这样一位美貌无双的女子。

　　“慕姑娘！”皇甫宗原不知从何说起，唯有沉默

　　“今日这里，有当年八大派之人，也有魔界之人。”慕轻泓眼光扫向在场之人，最后停留在方祺身上。

　　“也好，可以做个了结。”慕轻泓转身看了燕江南一眼，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燕江南上前紧紧拉起慕轻泓的手，不再分开，说道：“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慕轻泓凄然一笑，说道：“这三年，是我真正为自己活过，如此，我这一生也没白活了！”言罢，突然点住燕江南的穴道，反手击向自己的天灵。

　　“不～～～”燕江南运足内力冲破穴道，内伤加剧，一口鲜血吐出，几乎站立不稳，只见慕轻泓缓缓向后倒下，如同一片落叶，凋零在风中。

　　紧紧抱着慕轻泓，燕江南不停的将残存的内力输入慕轻泓体内，却唤不回佳人半点意识。

　　在场众人都被这突来的变故惊呆了，原本怒气腾腾的人们如今得尝所愿，却没有一个人有报仇后的满足感。

　　大雨不知何时开始倾盆而下，燕江南解下外衣罩在慕轻泓身上，抱起失去体温的妻子走向云龙涧深处。

　　血顺着慕轻泓的指尖滑落在地上，被大雨洗刷着。

　　秋风冷，不及心冷，雨水凉，不及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