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月下谈心 ...
-
第14章
时家别墅的花园中,此时灯火通明,香槟塔高耸。宾客们衣着光鲜,谈笑风生。
时老爷子与妻子作为今晚派对的主角穿行其间,与宾客们逐一寒暄。身后跟着三位子女以及女婿。
角落里,桑落伸手戳了戳正蹲在地上里专心致志emo的时易。
“你真不过去啊?”桑落小声问他,“秋晔姑姑好像在找你。”
时易抱着双腿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幽怨的脸。
桑落:“……”
“都过去十分钟了,还不能接受吗?”桑落也蹲下来与他四目相对。
“你说呢!”时易瞪他了他一眼,神情悲愤,“我舅舅说你俩一年前就搞在一起了!你愣是忍到了今天才告诉我!是不是压根没把我当朋友!”
“当然不是,”桑落解释道,“其实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也担心你会因此跟我绝交。”
时易瘪着嘴,继续用幽怨的目光无声控诉。
桑落心里也是惴惴不安:“你不会真想跟我绝交吧?”
“那也不至于。”时易抱着膝盖闷声闷气道,“不过我还是很生气!”
“那我请你吃饭。”桑落认错态度很好。
时易嫌弃:“一顿饭就想让我原谅你?至少要吃够一年吧。”
“一年?”桑落愣了愣,在心里默默盘算起来。请时易吃饭自然不是一顿大排档就能打发的,而且还不能排除对方故意吃大户的可能性。这样一来就算一个月请吃一顿饭,一年下来也是笔不小的开销。
说实话,桑落是有些心疼的。但是为了维系这段脆弱的友谊,他还是咬牙答应了。
时易傲娇哼了一声,脸上有了些笑意:“这还差不多,勉为其难原谅你了。”
桑落松了口气:“这么说你接受了?”
时易挠挠脸:“勉强接受吧。”
桑落凑到他的面前,双眼亮晶晶:“那你现在能叫我一声舅舅了不?”
“……你滚!”
桑落站起来,气定神闲整了整身上的西装:“那就等到婚礼上再叫吧。大外甥。”
时易:“……”
桑落犯完贱立马逃之夭夭。
时暮冬作为主人家需要招待客人。虽然时家人已经认可了他和时暮冬的关系,但他今天仍然是以客人的身份前来的,因此不必跟着时暮冬一起招待客人。
桑落一个人落得了自在,端着杯香槟酒在花园里四处转悠。转悠了一圈有些饿了,就准备去拿点东西吃。
桑落到了就餐区直奔甜品,拿着夹子正要往盘子里夹甜品,就感觉身后有一双手突然重重地将他往前一推。
“哎!”桑落一时不妨,夹起的蛋糕又掉回了盘子里,自己也差点被推倒在桌上,幸好及时扶住了桌子边缘才勉强站稳。同时也保住了一桌子的美食。
桑落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有些不悦。刚才推自己的那股力道很重,根本不是不小心撞到该有的力度,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
桑落放下盘子转过身,就见胖墩墩的桑琼站在自己的身后冲自己做鬼脸。
桑落脸一沉,冷声问:“刚刚是你吧?”
“是又怎么样!”桑琼笑嘻嘻默认,大概是不满意桑落刚才没被推趴下,竟然还想再推一遍。
桑落嘴角挑起一个坏笑,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没有动。等桑琼跑到他面前了,他一个闪身就往旁边躲开了,同时伸出右脚轻轻一绊。
“啊——”桑琼大叫着就以一颗球的姿态一头扎进了餐桌地下,只剩一双脚还留在外面。
“噗——”桑落忍着笑收回脚。
“哇啊啊啊啊。”时家的花园里铺了柔软的草坪,摔在上面其实不怎么疼,但是桑琼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引来了附近宾客的注意,还有桑如海。
桑如海原本正在跟时启安寒暄,听到儿子凄厉的哭声顿时脸色大变,放下酒杯就跑过来了。
时启安做为主人家也跟了过来查看情况。
两人到了后一看就见桑琼整个人正狼狈的趴在餐桌下面大哭不止。桑如海的妻子,也就是桑琼的母亲秋穗比他们早到一步,正蹲在餐桌旁边一边柔声安抚一边费劲地将儿子往外扒拉。
“这是怎么回事!”桑如海惊怒,连忙走过去和妻子一起扒拉小儿子。
桑琼被拉出来时身上都是青草屑,脸蛋也脏兮兮的还有些擦伤。
桑如海顿时心疼地把儿子抱进怀里,同时开始生气指责妻子:“你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看好儿子的吗?”
秋穗见宝贝儿子伤成这样也心疼得眼眶都红了,但对于丈夫无端的指责又感到委屈,哽咽着解释道:“琼琼说想吃芝士蛋糕,不过桌上没有了,我就让他在这里等会儿,我去找人问问厨房还有没有。我就离开了一会儿,五分钟都不到,没想到他会不小心摔跤。”
“不是让你寸步不离看着他吗?”桑如海仍然喋喋不休指责妻子,“儿子贪玩你不知道吗?”
秋穗低着头不敢反驳。
时启安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桑如海的肩膀说:“先带琼琼进屋包扎一下伤口吧。我让阿辉过来给孩子检查一下。眼下孩子最重要,其他的不急在这一时。”
桑如海被时启安一提醒才反应过来周围还有不少宾客在往他们这边看,压了压脾没再指责妻子,抱起儿子往屋里走。
桑琼哭了一会儿情绪似乎稳定一下了,突然停止了哭泣,瘪着嘴委屈巴巴地告状:“爸爸,是桑落推的我!他还拿脚绊我!”
“什么!”桑如海震怒,连忙抬起头四处搜寻桑落的身影,“那小子在哪呢!”
秋穗也跟着一起找:“我刚刚明明看到他就站在餐桌边的。肯定是心虚跑走了!”
桑如海勃然大怒,叫来大儿子和二儿子,让他们满场找桑落,自己则和妻子先抱儿子进屋清洗伤口。
至于桑落,在桑如海赶过来之前见情况不对早已再次逃之夭夭了。这会儿他已经离开了派对场地,正坐在一棵樱桃树下悠悠哉哉荡秋千。
时家别墅的花园面积很大。派对地点其实只是占用了花园最前面一块平时休闲活动的庭院。穿过庭院在往里走才是真正的花园。
时老太太喜爱花卉,时老爷子就在家里建了个百花园哄妻子开心。花园里头一年四季繁花似锦。里头还有一颗樱桃树,是夫妻俩结婚那年种下去的,如今已有60年树龄,根粗叶茂,长势极好。
樱桃树上做了副秋千,是时易出生那年装上去的。不过时易并不喜欢坐,反倒是桑落,小时候每次来时家都会跑来晃悠一会儿。不过后来随着长大,秋千的吸引力不像小时候那么大了,他就很少来了。
桑落一开始只是想离桑家那群人越远越好,于是一个劲地往会场边缘走,结果一不留神走太远,直接走出了派对会场,走进了百花园。
他原本想折返回去,然后刚走出花园他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花园深处的那棵樱桃树,突然很想去瞧瞧,于是又再次折返,往百花园深处走去。
桑落很顺利就找到了那棵如今已亭亭如盖的樱桃树,树下的秋千还在。他想起了儿时坐在上面,身体随着秋千荡起落下,轻柔的风轻轻拂过脸庞情景。偶尔还会有五彩的蝴蝶围绕在他的身边,恍惚间让他有种飞在天上的错觉。
桑落再次坐上了那个位置,却是与小时候截然不同的心境。
秋千的高度是按照小孩子的身高标准定的,因此对如今的桑落来说就过于矮了,坐下之后两只脚还紧贴着地面,就跟坐在椅子上一样。
桑落轻轻晃动身体,由于双脚没有离地,秋千只小幅度前后晃动,慢慢悠悠跟摇篮似的。
夜风安静,隐约能听到前边派对上的喧闹,飘飘渺渺,听不真切。
“怎么跑这里来了?”
极度安静的环境中悄无声息响起的人生,惊悚效果堪比恐怖片,成功把正在发呆走神的桑落吓了一跳。抬起头一看,发现是时暮冬,才猛地松了口气。
时暮冬笑着问:“吓到了?”
“有一点。”桑落拍了拍受惊的心脏,“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家里佣人告诉我的,说看见你往这边走了。”时暮冬往前跨了一步,走到桑落的面前,压低了身体与他平时,“好端端地跑这里来做什么?”
桑落摸了摸鼻子,声音略小:“避避风头。”
时暮冬来之前也听说桑琼摔倒的事情,闻言嘴角挑起一抹浅笑:“所以,桑琼真是你推倒的?”
“是他先推我的。”桑落撇嘴。
时暮冬摇头失笑:“跟一个小孩子这么计较。”
“小孩子怎么就不能计较了?”桑落不以为然,“小孩子犯错就不是错了吗?”
幽暗夜色下,桑落没有看见时暮冬眼中那抹赞赏的笑意。
“既然觉得自己没错那躲这里做什么?”时暮冬道,“走吧,跟我出去。”
桑落坐在秋千上晃悠,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半晌才小声回答说:“我不想出去。”
“怕大伯骂你?”
桑落鼓了鼓腮帮子没有否认:“桑琼被大伯宠坏了,熊孩子一个。大伯一向不喜欢我,那小胖子也有样学样,从来没把我当成兄长,没大没小,手还欠经常来惹我。我有时候被惹急了就动手揍他,他又打不过我,就哭着跑回去跟大伯告状。”
时暮冬问:“那你大伯是什么反应?”
“还能是什么反应?当然是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头上呗。”桑落声音淡然。
时暮冬皱眉:“他们经常欺负你?”
“其实也还好。”桑落抬起双脚,身体微微用力,将秋千荡了起来,“有爷爷和哥哥在,他们不敢明着欺负我。而且我也会告状,所以他们很少得手。只有一次。”
随着秋千前后摆荡起来,桑落的声音也变得忽近忽远。
“那还是我读小学时的事情。有年暑假,爷爷去外地出差,哥哥去参加学校的夏令营,我一个人留在家里。有天晚上桑麒和桑麟兄弟俩因为一点小事打了起来,结果不小心打碎了大伯的古董花瓶。大伯很喜欢那个花瓶,花了高价弄回来,兄弟俩害怕大伯揍他们就诬陷是我打碎的。”
“你大伯相信了?”
“其实大伯心里清楚花瓶不是我打碎的,他就是看我不顺眼想找个由头教训我。所以他问都没问就把我关进了小黑屋。”秋千后荡到最高点,桑落的声音有些缥缈,“我记得我在小黑屋里待了两天,两天里没吃一口饭,也没有水喝。后来我终于撑不下去晕了过去。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出来的,等我醒过来时已经在医院了,爷爷和哥哥也都回来了。”
“你知道谁将你带出小黑屋的吗?”时暮冬的半张脸隐在黑暗中,神色晦暗不明。
桑落猜测道:“应该是我哥吧,虽然我晕倒了但中途好像清醒过一段时间,我记得我好像是被人抱出来的。不过我那时候饿得头晕眼花没看清脸,但能感觉出来抱我出来的身量不像是大人,像是个十几岁的男生,所以我猜应该是哥哥。”
“是吗?”时暮冬语气平静如常,“我们出去吧。别怕,只要你是占理的,这一回没人能再欺负你。”
桑落将脚尖点地让秋千停住不动,却没有起身,只是仰着脸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
时暮冬也没有催,只是无言地伸出了手。
两个人一立一坐,僵持了足有半分钟,桑落终于伸出手,轻轻搭在了时暮冬的手心上。
时暮冬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手臂往回一收力,桑落就被拽了起来,踉跄了两步才勉强站稳。
一缕月光穿透丛叶缝隙倾泻而下,正好照在时暮冬的脸上。桑落抬起头,朦胧月色下,时暮冬那张俊美的脸似乎也看不真切,朦朦胧胧之间却又生出了一股别样的熟悉感。
记忆中,自己好似也曾以仰视的角度看见了某张脸。模样他已记不清,只记住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一刻,那个模糊的轮廓竟然和时暮冬的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