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他拒绝养鱼》琴鲤鱼

8、第 8 章

　　庄园里灯光昏暗，飞虫啄着顶灯，投下的阴影落在平整的道路上。四周寂静，机器人都歇息下来，徒留一人一猫在夜空下漫步，谁也没有先出声。

　　最后是洛黎耐不住，他用湿热的舌舔了一下谢溪的小臂，对方的双手不再冰冷，裸露在外的小臂就成了凉风侵袭的目标。洛黎喵了一声，声音有些急促，像是在催促谢溪走快些，快点进到温暖的屋里，小心感冒。

　　谢溪没听出猫语中的话，手指摸上他毛茸茸的下巴，抬起他的头，与他对视。霍恩准备了好多东西，却忽略了照明方面，昏暗泛黄的灯光为谢溪刷上一层釉，愈加朦胧美丽，那双红瞳盛着盈盈秋水，平静而温和，洛黎几乎要被看软了身子。

　　他被谢溪蛊惑了，理智告诉他不该如此，但情感却要他以“迷情剂”的借口，沉溺其中。

　　谢溪没发现，他的注意力不在对方身上。在这一段沉默的路程中，他想了很多，万千想法在他脑海中飞速掠过，最终被否决，最后所有的波涛都在无声中消弭。

　　他眨眨眼，轻笑一声，又恢复了平日的温柔，屈指弹了对方一个脑瓜崩，甜腻腻地叫着：“二号——”

　　洛黎原要溺毙在对方的眸中，没想到人家不想要他这个亡魂，一句“二号”就把他叫回了人间。什么旖旎、什么温情，都抵不过这令人厌恶的称呼。

　　“喵嗷——嗷——”他凶巴巴地叫着，也就是他现在说不出话，不然他铁定要骂谢溪了，让他不要总是仗着自己好看就为所欲为。

　　谢溪无视对方的抗拒，又叫了一声：“二号——”专门戳洛黎伤口。

　　他知道洛黎讨厌这个，以前攻略的时候，凡是涉及到“二号”称呼的选项，选了必会掉好感。但现在不同了，他不攻略洛黎，也不需要他喜欢自己，留下他也不过是想利用他，外加看上了那一身毛绒绒。

　　洛黎现在的可利用价值实在是太低了，实在没有讨好的必要。

　　谢溪用手轻轻抚摸对方僵硬的身体，这具身子承受了太多的实验，发育停滞太久，想要恢复成原剧情里的实力，估计需要用自己的精神力调养个两三年才能补上洛黎这十五年的亏空。

　　但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做？且不说他在这周目只能活到24岁，就说洛黎现在对人类恨之入骨的情况，他就不会出手。异族线里他与他是自幼相识、互相救赎的青梅竹马，在这里却只是逃跑异族和被困人类的关系，说不定等他有力量后就会杀了自己。

　　谢溪看着怀中软糯似棉花的异族，丝毫不怀疑这具身体蕴含的力量以及嗜血的心，他笑起来，如栀子花一般纯洁，慢悠悠地又唤了一声：“二号。”他的声音就像从深林里飘出的悠扬笛声，清脆婉转。

　　他对洛黎的愤怒视而不见，继续说道：“他们就是虐待你的那些人吗？现在他们离开了，你可以放心待在这里了。”

　　洛黎的愤怒被打了个岔，想起了他目睹的怪状：那些人被拦在外面，像是撞到一堵墙，而那么大的机器人也无法将这里破坏，怪不得谢溪有恃无恐。
　　但自己可以进来！
　　难道这里也是针对自己的一个圈套！

　　危机感骤然升起，他突然觉得这个温暖怀抱变得冰冷无比，充满了杀机，心脏蔓延着酸涩的情感。他看着那张绝美的面庞，竟仍是无法对这人生出杀心。他看着这个不确定因素，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先蛰伏起来，静观其变，看这个“女人”能耍什么把戏。

　　谢溪要是知道洛黎此刻的想法，必然会告诉他想多了，戏耍他的顶多是游戏规则而不是他谢溪。

　　不过谢溪不会读心术，无法从一张猫脸上得到多大的情绪起伏。他又说道：“看你的反应好像不喜欢被叫‘二号’，要不就叫你‘洛黎’吧？我之前养的那位也叫‘洛黎’，我之前看你很像才给你起名叫‘洛黎二号’的。”

　　才怪，一人一猫怎么会像呢？他不过是迷惑对方，让洛黎以为这“一号”也是只猫罢了。

　　谢溪仗着洛黎不知道才在这信口胡说。不过效果显著，黑猫耳朵支棱起来，微微抖动，一双暗金色的眼睛盯着谢溪，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短短相处下来，我发现你们也不怎么像，那个洛黎要比你乖巧粘人得多了，不过你被他们抓住折磨，现在才跑出来，凶一点也很正常。”谢溪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游戏里的角色人设多样，连带着穿成主角、当了多年提线傀儡的谢溪也惯会演戏，现下表演个温柔似水小白花完全手到擒来。

　　想不到这个女人胆大包天到豢养异族，怪不得被扔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第一个叫洛黎也太没有异族的志气了，竟然真心实意的在一个人类身边当乖宝宝。
　　这是洛黎听到这些话后的想法，不过随后就被自己给否认了，对方说的“洛黎”恐怕是一只真正的小猫咪，并非自己的同类。

　　谢溪说完这些话的同时，人也走进了房间，他迈向床边的脚步一顿，低头看向怀中的洛黎。对方好像把自己的手当成了磨牙棒，才一会的功夫就叼住了手指，足以崩裂钢筋的利齿小心翼翼地贴紧细嫩的皮肉，粗粝的有倒刺的舌头将之卷入其中。

　　“难道你到换牙的年纪了吗？”谢溪用手拍了拍小猫的屁股，洛黎这下不咬，他嘴巴和眼睛都张大了，一个激灵从谢溪的怀抱中脱身，他站在地上仰望谢溪，嘴中发出低低的吼叫，尾巴疯狂晃动，让谢溪都担心尾巴飞出去。

　　谢溪如愿以偿看到对方炸毛，心里惋惜：要是早知道洛黎是拟态是猫，他就不会刺激对方，让洛黎连原型都不敢露出来了。

　　这样他还能撸好几十年的猫。

　　没有那么多如果，他不再幻想这些，他转身上床，转头同洛黎说道：“睡觉了，晚安，洛黎。”

　　*

　　白雾沉沉，沉默蔓延着整个梦境。

　　洛黎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云端，脚下松软，尽管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但却找不到梦境的出口。

　　这时眼前豁然一亮，白雾消散而去，露出了他儿时的一幕。

　　彼时的他更像是一只幼猫，比现在还要小一点，但这并不影响他把那群轻视自己的家伙打趴下。

　　他在空中，看着小小的自己傲然地把比自己大两三倍的怪物们踩在脚下，冲着他们低吼。

　　接下来按照记忆中的发展，手下败将们全部灰溜溜地离开了。洛黎看着小黑猫威风凛凛，笑了笑，接下来的发展却让笑不出来了了。

　　小黑猫脚下的怪物肆意地大笑，从小就不好看的嘴巴咧起来，吐出人话：

　　“原来你在这。”

　　那些异族消失了，漆黑的裂痕出现，小洛黎同怪物们跌进一个冰冷的世界。

　　洛黎冷眼看着周围眼熟一切，那是他带了十五年的实验室。他此刻仿佛与实验床上的自己连上了感觉，四肢传来的束缚感烧灼着他的内心。

　　他一侧头，索莫尔家族的研究人员正站在自己身侧，嘴角咧到耳根，乌黑如墨的瞳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

　　他们给自己取名叫实验体二号。
　　他回到了那个永无止境的地狱。

　　他冷眼看着他们拔掉自己的爪牙，折断自己的骨头，听到小小洛黎发出的凄厉嚎叫。

　　他沉默无声，唯有黑色的恨在心中肆虐。

　　“洛黎。”

　　一道温柔的声音这样呼唤他，给这些残忍的研究都按下暂停键，随后这个世界如玻璃般一片片碎裂，露出一个让洛黎羡慕渴望又憎恨无比的世界。

　　“洛黎。”那道女声还在唤着他，洛黎居高临下地看着纤细的身影，他看到对方雪白如缎的发凌乱地散在背后，对方走的速度不快，步子有点坡，看着像是腿受伤了。

　　是谢溪。
　　洛黎认出了他。
　　一字肩的款式露出他精致的锁骨，淡粉色的裙子衬得皮肤更加娇嫩，收起的腰部显得对方更加纤瘦。洛黎眯起眼，仔细观察着眼前这个“谢溪”，目光落到对方脸上时，他视线一顿。

　　这个“谢溪”要比现实中的那个年轻许多，看着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自己梦里？为什么会喊自己？洛黎看着对方神情焦虑，全然没了现实里的平静与轻松。

　　不对，他以前从未见过对方，谢溪怎么可能是叫的自己，估计这个“洛黎”就是谢溪养的第一只猫。

　　那个“洛黎”对她有这么重要吗？舌尖蔓延着苦味，想到谢溪对待两个洛黎的不同，他的心就好像被细密的针戳了一样。

　　“洛黎你不要躲了，不要害怕。”

　　对方的呼唤叫回了他的心智。

　　这下他终于看清了“少女”的全貌，他的目光落在少女的腿部，发现对方腿上血肉模糊，有两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而对方说话时仍那么平稳。

　　“我根本不疼的，你快出来吧，你精神力暴乱，我给你梳理一下。”对方还在尽力安抚那个“洛黎”。

　　对方伤他至此，他怎么还这样好心，上赶着去给对方梳理什么精神力。洛黎心里泛酸，但不知道自己这是嫉妒了，他只是作为一个看客嘲笑对方的天真愚蠢。

　　现在就让我看看伤人的“洛黎”是何方神圣。

　　洛黎仗着自己现在是阿飘，直接来到飘荡到了另一个洛黎身边，他看着灌木丛中那个小小的神情，神情异样，有一瞬失语。

　　他如何也想不到第一个“洛黎”也会是一只异族，同时也知道谢溪为什么说自己与“洛黎”像了！

　　可不就一模一样吗！

　　一只黑猫形态的异族躲在隐秘的一角，他形态不稳，手脚时而是人时而是猫，脑袋在人头与猫头间切换，有时还会卡住，一边人脸一半猫脸，对人类来说无疑是极度恐怖的画面。逸散出的凌厉的精神力将周遭摧折的一塌糊涂，对方深陷精神力旋涡，但好像还能听见谢溪说话。

　　洛黎没想到第一任洛黎也是一个异族，他不知道该说谢溪胆大还是眼瞎了，怎么养了两次猫，两次都是异族呢？
　　什么狗屎运气。

　　他看着这个外形与自己相似的异族，嗤笑对方的软弱，一个普通人类女子就能将他拿捏住，不敢露出自己的獠牙。

　　少女的焦虑寻找，异族的怯懦躲藏。

　　两副画面呈现在洛黎面前，他陷入沉思。
　　他到现在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梦到谢溪的记忆。他以前从未见过谢溪，上哪来的这些“美好回忆”？

　　那么只可能是谢溪了，但这又无法解释洛黎一号的视角。若只是谢溪的记忆，那么他不该看到一号的视角才对。

　　洛黎思考的时候，梦中的画面没有暂停。形态不稳的异族在经过努力后终于变回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圆圆的眼睛还盛着水雾，他扯开身上的枯枝，踉踉跄跄地向少女的方向走去。

　　洛黎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去。

　　视野中，少女看到“洛黎”出来，眉眼一弯，喜悦溢于言表。正当洛黎凑近，想近距离观察一下这个不同寻常的谢溪时，他醒了。

　　准确来说，他是被晃醒的，他好像被当成一个拨浪鼓，被转了好几圈，头有点晕，睁眼就看到谢溪一脸纯然的看着自己，双手托在自己腋下。

　　怪不得自己梦里在飞呢。

　　谢溪被当事人抓包没有半点心虚，也没把洛黎放下，而是说：“我看你睡了好久，怎么叫都不醒，这才采取了一点手段。”

　　“是梦见什么好东西了吗？”尾音上挑，话里带着些好奇。

　　洛黎扭头不看他，同时将这个古怪的梦推到谢溪头上，就算对方不是主谋，那肯定也有他一份，说不定就是他联手一号骗自己的。

　　洛黎自己没意识到，他认下了二号的称呼，还自动将第一个归为一号。

　　谢溪不知道自己年纪轻轻就背了口黑锅，他问这么一句只是因为对方睡得太熟了，连被提起来都没醒，完全不像受伤异族应该有的反应，这才动作大胆了点。

　　“以前的洛黎刚来的时候，我还没走到他身边他就醒了，倒是你……”谢溪没继续说下去，只是用一个“都得都懂”的眼神看着洛黎，自言自语，“这样也好，不要再想那些痛苦往事了。”

　　谢溪不知道洛黎被“剧透”，已经知道他嘴里的“洛黎一号”是异族，而且是个人形了。他这样说下去，反倒让洛黎坐实了心中的想法——

　　谢溪留下自己绝不是巧合！

　　他这边发散思维，谢溪那边讲话已经进行到最后。

　　“你们啊，真是难伺候。”手指传来湿意，略带了一点刺痛感，谢溪低头，洛黎果然又咬上自己的手指。

　　对方一张猫脸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一觉睡到中午，比我还舒服。”谢溪把手指抽出来，“快点去吃饭吧。”

　　此刻被小明领进家门的霍恩脚步一顿，惹得小明回头看他。

　　此时距离谢溪的房间还有一段距离，它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停下来。

　　听力极好的霍恩没有解释什么，他只是略颔首，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正襟危坐，余光扫过已经大变样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