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捡了前男友手机之后》苏其

6、第 6 章

　　晚上十一点，雨又开始下，噼里啪啦。
　　楚然收拾好自己躲进被窝，拿出手机看。

　　时郁出国后她主动删除他所有联系方式，后来觉得这行为幼稚，可再加回来多丢脸，她自尊心不允许，于是四年里她除了同学口中偶尔泄露的消息，对他一无所知。

　　当然同学们知道的也不多，只听说他去的A国，gap一年后上了某知名大学，再多消息没有了。

　　楚然点开新加的好友头像，一片湛蓝天空，几道航迹云穿过，应当是他拍的照片。

　　朋友圈没什么内容，最近一条竟然是四年前毕业，而配图是他现在用的头像，天空和云，没有文案。

　　底下有些评论，他们有共同好友，楚然能看到。
　　【就这么走了？】
　　【一路顺利。】
　　【等你回来罩我们啊！】

　　他都没回复。

　　应当是她删了他之后发的动态，而再往前，是她曾经逼他发的。

　　时郁这人说起来其实生活寡淡，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比她还不爱社交。
　　她觉得这样不好，俩人关系公开后总爱带他去参加自己的社团聚会，老乡聚会等等各种场合。

　　时郁一次没有拒绝，连她让他在朋友圈分享生活这样的要求也没有拒绝。
　　她有小心机，挑的照片都在暗戳戳暗示俩人关系。

　　现在那些照片统统还在。

　　像是有人用钥匙开了脑海里记忆的闸门，过往全涌现，楚然看着那一张张照片，看着照片上鲜活的他们，看着那段让许多人的艳羡的恋情，眼眶渐红。

　　心脏忽然被刺了一下，泛出酸酸的液体。
　　楚然按灭手机，把它藏到被子里看不见角落。

　　窗外雨更大，似乎要将瓦片击碎。
　　闭上眼，试图止住泪意。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有过那么亲密的一年多，为什么可以说分就分，是没爱过吗？
　　是吧，只有这样想才能让自己好过。

　　她没有奢望能跟他白头，却也没想到这无言结局。
　　谁先认真谁就输，这一局，楚然惨败。

　　微信铃声突兀响起，是时郁，他说今晚开始打电话。
　　楚然整理好情绪，接通。

　　“喂？”
　　时郁停顿几秒，沉声：“你怎么了？”

　　楚然一滞，为他一如既往地敏锐察觉她心情。
　　“没事，准备睡觉。”楚然拉了拉被子，侧躺着，声音也跟着小起来。

　　“嗯，想听什么？”
　　“都行。”

　　他在手机上找了会，“小狐狸和小兔子的故事可以吗？”
　　楚然笑：“我怎么没听过狐狸和兔子还有故事？”

　　他说：“网上找的，哄女朋友的一百个睡前故事。”
　　楚然笑意凝住，嘴角放平，“噢，那你讲吧。”

　　他随即开始：“森林深处住着一只小兔子和小狐狸，他们相依为命，有一天晚上，小兔子对小狐狸说:‘狐狸，我好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啊。’狐狸听完，十分不开心：‘你去吧。’”
　　“小兔子觉得小狐狸不高兴，问它为什么，小狐狸没说，把今天新摘的果子拿给它。”
　　“......”
　　“最后，小兔子如愿离开森林，小狐狸爬上森林最高的树，目送小兔子身影越走越远。”

　　声音澄净温和，在这样一个台风暴雨夜无比清晰，楚然静静听着，一点睡意没有。

　　他还要继续往下讲，楚然轻轻打断，“时郁，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时郁愣一瞬，“可以，也可以叫我阿郁。”

　　“时郁，你说，为什么小兔子一定要离开？”
　　女孩嗓音同样温柔，没有一点攻击性。

　　电话里忽地安静下来，静得楚然能听见他浅浅呼吸声。
　　她似乎真的想要探讨这个问题，耐心等一个回答。

　　不知过多久，他低声说：“也许小兔子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可它没有父母没有朋友，只有小狐狸，它为什么要抛弃小狐狸。”楚然声音越来越小，“是因为外面的世界更精彩吗？”

　　“不是的。”
　　“那是因为什么？”

　　电话里头微弱呼吸声消失，被沉默代替。

　　许久。
　　温润的声音再次传来：“小兔子觉得很对不起小狐狸。”

　　楚然阖上眼，深呼吸。

　　“我们换个故事。”
　　“时郁，我困了，不想听了。”

　　大概十秒，他回：“好，晚安。”

　　通话结束，楚然不忘记给他发红包。
　　一架飞机的价格是一百块，直接折现。

　　发完，楚然对着手机屏幕苦笑，这世上还有比这更亏本的生意吗？在直播间里睡不着还不用付钱，现在单独享受“哄睡服务”不管睡不睡着都得付了。
　　真是花钱找罪受。

　　......

　　打完电话，时郁出门找水喝。
　　路过大厅，沈诺还在，“还没睡？”
　　“嗯。”时郁到后橱冰箱拿了瓶冰水，重新回到大厅。

　　沈诺看那冒寒气的水直皱眉，“别喝冰的。”
　　冰凉已滑入喉咙，时郁拧上盖子，淡淡应：“没事。”

　　沈诺斜斜睨去，“怎么，心情不好啊？”
　　时郁回了一眼，并不答。

　　“也不知道你这几天在捣鼓什么，神神秘秘，不告诉我可以，但别做什么坏事啊。”沈诺看他，“你妈让你跟我来这是为了让你放松心情，你别最后心情没放松反倒病情加重。”

　　时郁有先天性心脏病，在国内治没什么效果，时家把目光放到国外，他上大学那会每年都会出去一趟，但都是以保守治疗为主。

　　几年前病情加重，有一回在家里晕倒差点没能醒过来，时爸时妈当即把人送到国外动手术。
　　手术并不顺利，时郁在鬼门关走过一回，又是差点没醒过来。
　　几年休养才养得人渐渐恢复些元气神。

　　时郁是时家独苗，这一两年时家公司周转状况并不好，底下人心思也多，时爸有心无力，想着让时郁趁他还在早点接手公司产业，以后不至于手忙脚乱。
　　他这才回国，等过完夏天，时郁要回去上班。

　　“真没事。”

　　时郁掩下眸子。
　　就是遇到了个意外。

　　沈诺摇摇头，不再说什么，转眼望向门外断了的线般掉下来大雨，自顾感慨，“真大啊，你说首都哪碰上过这样的天气，新鲜。”

　　时郁也望出去，眼里情绪未明。

　　“烈日暴雨，夏天就该这样热烈。”沈诺收回眼，“阿郁，你做好准备了吗？”
　　“什么准备？”
　　“不是答应了你爸九月回去上班？这离九月只剩半个多月了。”

　　时郁一颗心沉到底。

　　瓶装冰水解冻后的水珠蜿蜒而下，沾湿大理石桌面。
　　时郁盯着那水珠汇聚一团，越来越大。

　　......

　　紧张的月末月初过去，楚然生活节奏慢下来，偶尔还需要借调到一线去服务游客。

　　她其实喜欢做这些工作，简单不需要用脑，看游客来来往往，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对她说谢谢，很满足。
　　也有难缠的游客，楚然心情偶尔被影响，但与快乐比起来，不值一提。

　　8月，景区想利用好暑假最后一波流量，搞了个亲子活动，游客中心人手不够，楚然被调去。
　　一线部门的员工都很喜欢她，漂亮大气随性好相处，见谁都笑眯眯。

　　活动方案与流程都已定下来，亲子绘画、亲子泥塑、亲子打卡等等，全是家庭带着孩子，喜乐融融。

　　楚然穿梭在一群游客中，时不时拿纸拿笔解答疑问，有些热情的家庭还邀请她一起参与，楚然乐在其中。

　　中午休息吃饭，黄经理坐她对面，“我看小楚你不如调到我们部门来，我跟领导说说。”
　　楚然赶紧婉拒，这些事觉得好玩不过是因为只是偶尔做做，真要她一个月都做服务没几天应该就会厌烦。

　　吃饭只半个小时，楚然重新投入工作。

　　下午四点，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时郁。
　　身边一个是他朋友沈诺，她见过，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活泼好动，想来应该是沈诺妹妹。
　　女孩往活动现场跑来，楚然移开视线。

　　但女孩叫住她：“姐姐，这是在做什么？”

　　时郁和沈诺也走近，沈诺认出人，“楚小姐？你是景区员工啊？”

　　楚然点头，回答沈安安：“亲子活动，下午的是给泥塑上色。”

　　沈安安看别人在各种娃娃小动物上五颜六色作画，起了兴趣，回头央求时郁，“时郁哥，我们玩玩好不好？”

　　时郁目光掠过楚然，淡淡说：“问你哥。”
　　“我哥说听你的。”
　　沈诺：“哎你个臭丫头，我什么时候说听他的了？”
　　沈安安：“现在还早，我们玩完这个再去景区。”
　　来小岛快一个月，哪里都逛过，正经景区是第一次来。

　　几人说话间楚然已经去指导附近一组家庭，时郁看她被垂落碎发遮挡了一半的侧脸，点头同意。

　　三人付了费找好位置坐下，楚然让他们去选泥塑，选完又送来颜料，叮嘱几句后想要离开。

　　沈安安一把拉住人，“姐姐，我第一次玩这个，你教教我好不好。”
　　楚然便在一边坐下。
　　没什么不行，这是她的工作，而此刻，他们是她的服务对象。

　　上色而已没什么好教，楚然细致解释了些注意事项，沈安安听得认真，没一会，自己上手开始画。

　　“那有什么需要再喊我。”
　　“好嘞，谢谢姐姐。”

　　楚然颔首，离开。
　　从始至终没有多看时郁一眼，仿佛俩人不认识。

　　人一走，沈安安压低声音说话：“我觉得这个姐姐长得好看吧是好看，可脸好冷啊，明明对着别人笑得那么开心，哥你是不是得罪人家了。”
　　并且思维发散：“不是吧你，你别到处留情啊，被爸妈知道不得了，我可不想来的时候三个人，走的时候四个人。”
　　沈诺敲她脑袋，“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时郁视线收回来，低头抿唇笑，拿起画笔沾染颜料。

　　三人赶着进景区，匆匆画完匆匆离开，再回来拿成品时楚然已经离开，她只是临时过来帮忙，收尾的工作用不着她。

　　下班早，先到菜市场买菜。
　　这儿的菜市场对游客也对岛民，要是没有一口流利本地方言可能会贵上那么一些，起初楚然也被坑过，后来同事带她去买过几回，跟摊主熟了，价格也熟了。

　　她内陆人吃不惯海鲜，可这儿除了海鲜其他都从外面坐船来，没有海鲜新鲜，吃多也就习惯。
　　这天晚上买了些基围虾和青菜，简单解决晚饭。

　　吃完饭看美剧，看到十点，洗澡护肤上床躺着，十一点，语音通话准时响起。

　　离台风那天过去四天，四天里他每晚十一点都会出现。

　　楚然觉得既然要花钱，那就好好享受服务，只把他当成一个哄睡工具人。
　　一晚一百......楚然实则有些心疼自己钱包，按她那工资应该坚持不了多久。

　　时郁叫她：“楚姐。”
　　楚然十分高冷，“嗯，开始吧。”

　　“今天有没有什么想听的？”
　　“没有，随你。”
　　电话那边低笑一声，“下午去了景区，有些累，还没找故事。”
　　“......”

　　“景区搞了个亲子活动，挺有趣，朋友妹妹玩得很开心。”男人笑：“楚姐家里要是有小朋友可以去看看。”
　　楚然咬咬牙：“......我单身。”
　　“我知道，家里没其他小朋友吗？我以为楚姐你是当地人呢。”

　　这一句话极其自然，楚然一时把不准他是不是认出了自己，无奈下只好夹着嗓子：“没错，我当地人，小朋友对这些什么亲子活动没兴趣。”

　　时郁了然“噢”一声，“当地人啊......那可以请你当个向导吗？我想好好把小岛逛逛。”
　　楚然一愣，他继续说：“之后免费给你哄睡。”
　　“......”

　　“每次一千。”
　　楚然眼神微闪。

　　“满意的话还有小费。”
　　楚然咽了咽口水。

　　“还不行？还是你想要额外服务？”

　　“可以了，我答应你。”
　　一次一千，这外块谁不挣谁是白痴。

　　电话那头又低低笑起，“那我们周末见。”
　　“行。”

　　“今晚给你讲个公主和恶龙的故事行吗？”
　　“可以。”

　　“童话国度里有条十恶不赦的恶龙，国王下令全国通缉，恶龙气急败坏，东躲西藏。有一天，他遇到了这个国家最美丽的女孩......”
　　“......”
　　“后来，恶龙知道了女孩是国王的女儿，娇贵的莉莉公主......”

　　故事只讲一半，电话里女孩呼吸变得均匀，时郁停了话语，专心听着那呼吸声。
　　屋外虫鸣有些闹人，时郁起身去关窗。

　　再回来，轻轻道：“晚安，又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