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孽》玖未兮

29、短兵相接

　　穆枫也未想到，来人竟是为了自己而来。
　　只是他却也不惧于他，他穆枫活到现在，本来就天不怕地不怕，这世间唯一能让他却步的，不过一个冯三罢了。
　　所以他往前迈了一步，甚至没有去看一眼冯三的表情。
　　他已猜到，来的这人，该是冯三他们口中那个神秘的无名阁楼中的人。
　　他也可以猜想，这名看起来毫无生气的男子的武功该是如何神鬼莫测。
　　可是他仍然向前迈了一步。
　　“便是你？”那男子死鱼般的眼睛盯在他的脸上，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穆枫本以为那男子的眼神外貌已经足够让人感觉到死亡般粘腻的寒冷，可听见他的笑声，才发现原来这世界还有更恶心的东西存在。
　　所以他的剑已忍耐不住出了手。
　　但那男子的笑声却并未停止。
　　穆枫甚至根本未曾见到他如何动作，他的人已经往后平平退开了一丈。他觉得自己也并未看到那人膝盖弯曲。
　　——那黑衣人看起来便如死人一般，不想就连动作也如僵尸一般。
　　“果然是正宗的穆家剑法。”
　　那男子又咯咯笑了起来，笑声中他手里已多了一把弯刀。
　　那把弯刀不太像是中原武器，虽然是弯的，但是却比普通的刀还要长些要窄些，与其说是弯刀，到更像一把弯曲的剑。
　　那男子本就诡异，手里再拿着这样一把古怪的武器，显得更加神秘起来。
　　最让穆枫奇怪的是，在那之前，他手里的刀是藏在哪里的。
　　他身上并没有刀鞘一类的东西，他同样来不及看见他的动作，弯刀已到了他手里。

　　穆枫知道，若是真正比武，他已输了一步。武器出鞘的动作本来也是比武中的一环。
　　可是那男子拿出刀后，却迟迟都未动手，死鱼般的眼光紧紧盯在穆枫身上，冷冷道：“出手吧。”
　　穆枫已经握紧了手里的剑，只是这一次，他的剑光必定更加迅疾，更加闪耀。只因在出手前，他已看到冯三往左前方迈了一步。
　　虽然只是一步，可是他站的位置，以及微微提起的右掌，却是加入战局中最有力的方位之一。
　　所以他的心突然定了。
　　穆枫再出剑时，已没有了第一次的急躁。
　　那黑衣人虽然仍是面无表情，可是他手里的弯刀突然提起来了一些，就连站在那的姿势都变得凝重起来，想必他也已经发现了，穆枫身上的变化。

　　穆枫刚提剑当胸，却听冯三在一旁笑道：“穆少爷，既然你懂得掌剑合一，为何就不能将别的武功也加进去呢？”
　　别的武功，当然便是穆枫才学的步法。
　　他之前已经在脑海中设想过该如何将那步法和武功结合起来，但是看了那黑衣人一眼，他突然决定暂时先不用的好。
　　那步法他毕竟是初学，还算不上熟练。
　　可此刻动手，面对的却是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对手。如果自己贸然加上一套并不熟悉的武功，只怕不仅发挥不出原有的威力，还会拖了自己的后腿。
　　所以他决定忽视冯三的话，然后他出手了。

　　黑衣人咯咯的笑声中，穆枫已经攻出了至少十剑。
　　但别说伤到那黑衣人，就连他的衣角都未碰到一点。
　　黑衣人似乎比刚才认真了一些，但是却一点要反击的意思都没，且挡且退，就如同一根细细长长的竹竿一般在原地跳来跳去。
　　那情形明明是分外滑稽的。
　　可现场却没有一个人能笑出来，就连冯三脸上原本的笑意都收起不见了。
　　穆枫也已知道自己的武功和对方差得只怕不是一点半点，若是对方真想伤他，他估计也不抵挡不了。索性趁对方没有还击之意时放开了手脚，出手全是进手招式，就如同在和冯三拆招一样，将一套穆家剑法用得淋漓尽致。

　　一套穆家剑堪堪使完了一遍，他剑尖一转，再攻向那黑衣人时，出手的已是他用过一次的穆家剑第二十三招。
　　那黑衣人又是咯咯一笑，弯刀已经出手。
　　穆枫只觉得一股大力从上到下压迫而来，让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剑。
　　危急时刻的本能反应，他的左掌已从剑底穿出，拍向黑衣人右肩，而脚下却自然而然往左边一转，已经用上了刚才丁千行所授的步法。
　　黑衣人想是以为自己已将穆枫的武功底子摸得清楚，再想不到他竟然突然生出这般变化来，不由轻“咦？”一声，人却轻飘飘朝后面退开了两步。
　　“穆家剑法的传人竟然会这套寒冰掌。”黑衣人枯涩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的眼中原本如同死鱼般的神色已是不见，看向穆枫的眼神就像是要将他身上烧穿两个大洞般灼热。
　　冯三轻笑一声，缓步上前轻轻拍了拍穆枫的肩，对那黑衣人说道：“他本就是我的徒弟，怎可能不会这寒冰掌。”

　　穆枫其实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掌法的名字。
　　冯三当日教他时，他只觉得掌法有趣，却没有问掌法的名字。
　　况且冯三曾经说过，这掌法原是他师傅一时兴起所创，而冯三之名在江湖上少有人知，所以他便以为，这掌法也该是少有人知。
　　可前有南天教教众，后有这神秘黑衣人，竟都是知晓这掌法的。
　　他不由得也看向那黑衣人，想从他口中知道更多。
　　可冯三那句话后，黑衣人竟也沉默了下来。过了良久，才又说道：“原来是冯三公子。”
　　那声音虽仍是嘶哑得如同在大石上磨砺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般难听，也一样平平无甚起伏，可穆枫却隐约觉得，那里面似乎包含了说不出的苦涩。
　　冯三大大方方点点头，脸上原本还带着十分愉快的笑容，可是下一刻，他的手已经按倒了那黑衣人的胸口。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除了穆枫以外，旁人都或多或少吃了一惊。
　　那黑衣人却突然又咯咯笑了起来。
　　他的胸口，突然缩进去了一块。而他的人，也在那一瞬间，又平平后退了好几步。
　　冯三一掌虽然落了空，可他却也在笑，笑得比刚才还要愉快一些。
　　他已收回了右掌，负手悠然而立，好像眼前虽然站的是个武功高手，他却已完全未将那人放在眼里。
　　冯三素来狂傲，行事出人意表，所以穆枫并不稀奇他会突然摆出如此姿态来，因为也许下一刻，他的手就会从你想不到的地方和时刻朝你攻来。
　　那黑衣人似乎对冯三也颇为了解，所以他虽然已退开了好几步，可他手里的弯刀却斜斜向上，竟是全然防备的状态。

　　冯三终于悠悠然地开了口：“无名阁楼楼主？”
　　黑衣人没有回答。
　　冯三笑了笑，又道：“还是无名阁楼阁主？”
　　如果说刚才黑衣人只是全神戒备，现在周身已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杀气来。
　　冯三却似毫无所惧，又踏前一步，却仍是那般悠闲姿态，笑道：“想不到竟会有人知道，无名阁楼里不仅有楼主，还有阁主的存在吧？”
　　穆枫跟着冯三踏前一步，手中的剑已当胸，准备随时情况不对，便闪身上前。
　　冯三却对他安抚一笑，伸手在他右手上虚按一下，然后再次踏前一步，这一次，脸上的笑容已不再是愉快的微笑了，而是变成了比利箭还要冰寒还要尖锐的冷笑。
　　“你信不信？无论你怎样隐瞒改变武功招式，不管你怎样不要自己的脸，二十招之内，我定能猜出你的来历来。”

　　这句话换个人说，穆枫或许不信。但是冯三说来，他却是深信不疑的。
　　冯三所知武功之杂之广，这三年来他已是深有体会，放眼整个江湖，只怕都难找出比他强的人。
　　看起来那黑衣人也信了。
　　他该是认识冯三的，至少是听说过这个人的，所以他虽然仍是毫无动作，但是身上的杀气却已泄了。
　　但是一个人一旦已经萌生了退意，面对的又是一群在武林中顶尖的高手，那么他即使毫无动作，但也无法逃不过那些人的眼睛。
　　况且就连穆枫都已看出。

　　黑衣人反身掠走的时候，丁千行和陆天枢已在瞬间双双追了出去。
　　他二人之间的默契本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大小战役中培养出来，所以甚至连一个眼神交流都不需要，便如一双看见猎物的鹰般，同时朝那人逃匿的方向追了去。
　　冯三却留在了原地，脸上已没了刚才的自信和锐利，反而有些担心地皱了皱眉。
　　穆枫本来已跺了跺脚准备追去，冯三却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力量虽然并不大，但穆枫却已停了下来。
　　“师傅？”他忍不住说道：“那黑衣人生怕被你看出了来历，只怕其心不小，你为何？”
　　冯三点点头，道：“丁千行等人没有一个不是厉害人物，南天教这几年虽比不上过去辉煌，但却也绝不容小觑。但穷南天教之力，这几年却是一点查不出那无名阁楼的来历，他们何止其心不小。哼。”
　　那冷冷一哼，竟是说不出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