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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登堂入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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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男摇头,到也不欺他,趁机就冒认做穆家长辈,只说:“我做你师傅,可会辱没了你?辱没了穆家剑法?”
穆枫摇头。
“那你便拜师吧。”
穆枫再摇头。
白衣男奇道:“为何?”话刚出口,像又想起了什么,自嘲一笑,然后才说:“我可是听说,穆家公子,是从不赖赌帐的。”
穆枫笑笑:“拜你为师,学掷骰可,学风流可,唯独不习武。”
说完,等着白衣男再问一句为何,他便可将父亲常年在外游历,害母亲独守空闺,直至最后战死山巅,丢下孤儿寡母等等事迹一一列举。
白衣男却只是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似是明白他心中所想,竟未再问,只是伸手又拿起那白玉骰子,再道:“技巧是一回事,没有内力做根基,你总是无法赢过我的。”
然后斜着眼看他,三分风流三分狂放,问:“不想赢过我吗?”
穆枫终究年少好胜,心中微动,只是想到要赢过他,必定得要习武。那就又得再像父亲在时一般枯坐感受真气流转,或是再持剑一舞便是半天,还得远离酒□□惑,持正收心……
那他宁可不赢的好!
于是缓缓摇头,仍然坚持己见:“学什么都好,就是不习武。”
白衣人却似知晓他会执拗至此,只摇扇轻笑,一时无言。
正巧此时,春香院花魁带着丫鬟娉娉婷婷而来,妙目含泪,楚楚可怜地说道:“穆公子,您送我的莺儿不小心飞走了。”
白衣男眉一扬,抢先含笑对那花魁道:“姑娘莫急,在下想办法替你抓回,可好?”
男子本就俊美,年岁虽较长,却因此平添了些成熟味道,到底比稚气未脱的少年穆枫有魅力些。花魁得她温言安慰,竟红了脸半天说不出话来,似已忘记心爱的莺儿。
穆枫有些不岔,虽明知他为了自己不肯习武之事要抢自己风头,可窜高走低抓飞鸟这样的事,实在不是他所擅长。
当下几人跟着花魁回了她院子,屋檐一角黄莺小巧,正唱得欢乐。
白衣男存心卖弄,潇洒自如拔地而起,也未见他如何动作,黄莺便置于他手中随他稳稳落地。然后但见他手掌一张,小小鸟儿虽振翅欲飞,竟似使不上力一般难离他手掌分毫。
花魁一双妙目全系白衣男身上,道谢之后收鸟回笼,娇羞万分敛首行礼,低声道:“多谢公子,公子若不嫌弃,贱妾置酒整席再谢公子恩情。”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白衣男风度翩翩,嘴角含笑,伸手便去扶那花魁。却被她趁机靠入怀中,一时温香满玉抱了满怀。
穆枫见他丝毫没有推柜之意,似是十分习惯这样的场景,略有不耐。
想他穆家少爷,从来都是满楼红袖招,何曾被这样无视过……心中念头急闪,眼珠只滴溜溜地转,却不说话。
白衣男婉言谢绝花魁之邀,转身就见穆枫站于一旁,一脸精乖之气,桀骜之意满溢于眼。
他却只微微一笑,道:“你便是疑我买通花魁演一出戏与你看,也只能无可奈何任我们演戏。若是你武功好了,自然可以压过我的风头,让我赔了夫人又折兵。”
比起愿赌服输,这已经是挑衅了,偏偏穆枫却找不出话来反驳。
眼前这人,不仅长得和他相像,竟也比他那么名义的父亲了解他得多,一猜一个准,字字都似说到心坎中。
想他穆枫,酒间花前,何时被人这样压制过。
偏偏此时白衣男压过他一头,靠的全是自身本事,哪怕掷骰该赌运气,而不是腕力,他也是输了。
白衣男总有一句话没错,若是自己武功胜于他,那就不管他作何小动作也不用放在心上了。
只是念及于此,却总还有不甘。
父亲在家那一年,每日晨起练武,然后读书习字,午后又是练武,直到晚间,都不容他休憩片刻。想要悄悄溜出门胡天胡地一番,更是难上加难。
那日子实在难熬,竟要再来一次不成?
这样想着,穆枫便越发为难起来。
白衣男却也知道不能逼他太狠,竟绝口不再提赌注之事,大方坐下同他们饮酒聊天,风趣幽默,妙语连珠,仿佛天生便该是酒间客,酒到杯干,也是豪爽无比。
那群纨绔几曾见过如此妙人,待到酒气熏脸,谈笑间竟越发倜傥起来,只是武功极高,让他们虽是心痒难搔,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自是纷纷大力讨好,阿谀之语连同春香院里的蜜酒一同进上,其势非要灌醉他不可。
穆枫首次,将筵席主角让了他人,恼意虽有,思绪却是更深,若有所思却也只默坐于一旁。他虽喜玩乐,却非不学无术之徒,现下想胜过白衣男,那是妄想。只怕一不小心,反让自己出丑。
自损三百,却伤敌不得的事,他还做不出来。
到了晚间,白衣男子似已不胜酒力,原本便带着三分朦胧的眼神,就更加勾人起来。却偏偏神志清醒,让人近不得身。再多印两杯,便伸手扶住了穆枫的肩,笑道:“回去吧。”
自然而然穿堂过户,分花拂柳,一丝不错地到了穆枫的房前。
穆枫惊讶再看他时,发现他脸上原本的笑意已收敛干净,原本微微上翘的眼尾竟也似吊上了说不出的酸涩之意,压得桃花落尽,恍然就已冬至。
“怎么了?”穆枫一时忘记问他为何轻车熟路,如至自家。只觉心底也跟着酸涩起来,忍不住开口相询,语气温柔低沉,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一丝怜悯。
白衣男摇头不看他,自顾自推门而入,环视一圈,这才偏头问他:“这间房让给我,可好?”
鬼使神差地点头应下,待得穆枫躺在丫环新收拾出的房中床上,才总算想起:那个强要他拜师,跟着他回家,占了他房间的人,他竟不知,他叫什么。
隔日一早,晨鸡未鸣,昨夜还满目心酸让穆枫着魔一般拱手让出卧榻的那人,便又化身厉鬼,将还沉浸于美梦的他从热被窝中挖出。
没人喜欢被抓住前襟让人提在手中,穆枫怒意上涌,竟也仗着尚未完全清醒,拳打脚踢不依不饶地挣扎起来。
白衣人随手在他身上一点,酸麻感觉瞬间袭遍全身,赶走粘腻纠缠的瞌睡。
穆枫却越发茫然了。
愣愣瞧着白衣人良久,这才想起问他早就该问的问题:“你是谁?”
白衣人却未回答,只将他扔入院中,随手抓起墙角的木棍,一打一搭,穆枫便如玩偶般被他摆出个标准的马步。
穆枫大怒,欲站直身体,好与这莫名其妙的人理论一番。膝盖方动,便又是一棍扫过,竟和当初父亲训练他扎马之时所用手法一般无二。
可明明他就不是父亲!
穆枫脾气上来,铁了心要站直身体。三番五次下来,前胸后背,膝肘关节,全都火辣辣生疼,早不知挨了多少棍棒。可他就一点好,认准的事十头牛拉不回。父亲在世,凭着素来威信和父亲威严,还能约束两分。现今父亲已逝,他为何要受个来历不明之人摆布。
咬了牙继续挣扎,胸中怒火胀满,眼神却冷了下来,只盯着白衣人不说话。
但却咬牙切齿。
白衣人手下虽不留情,力道却也控制得当,并不会伤筋动骨。
此时和他眼神对上,自得一笑,嗤道:“若你能制住我,自可不受这番苦楚。”
争执之时,环佩叮咚,穆夫人竟也来到小院。见了自家儿子挨打,却是唯唯诺诺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直到白衣人主动停手,毕恭毕敬对她行上一礼,她才急忙还礼,说道:“小儿顽劣,冯大侠受累了。”
“夫人客气。”白衣人对穆夫人却是出奇有礼,双手低垂,连头也不敢抬起,只是恭敬而客气地说道:“令公子天姿过人,只要好生约束,定成大材。穆家曾有大恩于在下,自当尽心竭力,让令公子走上正道,不辱穆家先人之名。”
穆夫人眼圈微红,执帕轻拭,哽咽道:“先夫早亡,幸得他生前一众朋友帮衬,妾身和枫儿才不致无处安生。只是妾身妇道人家,难教劣儿。今幸得大侠相助,妾身实在感激不尽。”
说完,便福身行礼。
白衣人大惊,连忙长揖到地,口中只说:“夫人使不得。”
穆枫没了棍棒加身,早站直身体,冷眼旁观,见二人你来我往,客气异常,不由得越发不耐烦起来。
白衣人寻到他,是在那春香院中,本就是寻欢作乐之所,白衣人却如入自家后院。掷骰的姿势技巧,也是老辣无比,更别提和那花魁之间,眉来眼去,分明便是烟花之地的熟客。现在又来装什么正人君子?
不过哄骗他那什么都不懂的老娘罢了。
忍不住便啐了一口,冷声问道:“说完了吗?”
白衣人斜眼看他,恭敬有礼瞬间便已收起,嘴角轻扬,长棍一伸,“啪啪啪”便在他前胸后背腘窝处各击了一下。
这三下看着不重,力随棍至,却是实打实的三下重击,穆枫忍痛不过,又被逼摆好了马步。
白衣人却又收敛了嘴脸,对穆夫人说道:“夫人请回房歇息,令公子从今后便交给我罢。”
穆夫人抹着眼泪离开,白衣人便冷笑一声,长棍一挥,摆出的竟是穆家剑法的起手式。
穆家剑法传自先祖,原本平平无奇,经过祖上几代人修补,这才逐渐在武林中闯出名号来。待传到穆枫祖父手里,他却天生不是练武材料,虽是家传武功不得不学,但却无甚建树。
不曾料到穆枫父亲穆剑成竟是个武学天才,穆家剑法四十九式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穆家在武林中的名声也随之被带到一个新的巅峰。
可惜到了穆枫这里,却又成了有名的纨绔。
引得无数人扼腕叹息,穆家无后啊!
此时穆枫见了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穆家剑法起手式,反而撇了撇嘴,说道:“穆家剑法,我也会,不用你教。”
说着膝盖一顿,又想站直。
白衣人横棍一扫,仍是穆枫再熟悉不过的剑法招式,明明来势不急,他却偏偏避之不及,又被击中腘窝。白衣人这才冷声说道:“我就用穆家剑法,剑势放缓三倍,你若还不能在我面前站直了身体,就别说你会穆家剑!”
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