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孽》玖未兮

12、少年老成

　　巫昊天却皱了皱眉，有些为难地说道：“穆少爷乃穆家一脉单传，而那南天教素来心狠手辣，行事乖张。若是穆少爷有什么闪失，我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穆叔叔。”
　　冯三冷笑一声，道：“南天教心狠手辣……”话中是分明的讽刺，但一言未尽，却突然转了话题，笑问：“令尊近来可好？”
　　巫昊天有些莫名其妙，却也点了点头，因被人问起父亲，于是原本对冯三就带了三分恭敬的语气中更多一些郑重，道：“家父一向安好，多谢先生垂询。”
　　冯三闻言，便负了手转身在大堂小踱几步，面对穆枫时突然冲他微微一笑，飞快地眨了眨眼。

　　穆枫尚未明白过来，冯三就又转身笑道：“听闻令尊的巫家刀法青出于蓝，早已胜过巫家现任家主，巫家穆家素来交好，昔日也曾听得穆大侠对巫家刀法极力推崇，言道若真是动起手来，胜负也是未知。可惜一直无缘得见，实乃平生憾事也。”
　　笑了笑，含笑的桃花眼直直看向巫昊天，又道：“我虽未曾见过令尊出手，穆大侠身手却是佩服得很的。巫公子既然两个都见过，可否一解在下之惑？”
　　巫昊天继续恭敬回道：“家父自年前从芒砀山归家，终觉南天教机关之利，即使再高武功在它面前也不过尔尔。因此近日一直潜心研究机关之术，武功却是搁下了。只是晚辈愚钝，仍在他老人家手底走不过二十招。”

　　巫昊天这番话十分得体，既未说父亲武功如何，又未直接拒绝冯三带了点挑衅的战书。
　　当年芒砀山一役，南天教机关之术可是震慑了整个武林。
　　虽然那一役之后，大多数人都已看到机关之术的魅力。可若让一群武林中人，放弃本身的武功而改为研究机关之术，这样舍本求末的事，在多数人眼中仍属旁门左道。
　　不屑做，也没有时间去做。
　　武林中人，大都以习武练功为本职。恨不得把一天的十二个时辰都用在练功上，哪还有闲暇去研究机关。
　　尤其类似巫家这样传承多年的武林世家，更是生怕别人超过了自己，对子孙要求极为严格，家中长辈自也是做好榜样。

　　但即见识到了南天教机关之术，便是埋下了一个极大的隐患。
　　开明之士，已想过学习机关之术。
　　只是这门功夫要天赋，要时间。
　　只要一想到，在自己研习机关之时，只怕旁人已迫不及待超越了自己。
　　三天不练况且手生，更何况是日日都在风起云涌，变幻莫测的江湖。
　　只怕不等自己学成，在江湖这片汪洋中就成了无人记得的小虾米了。
　　谁也不愿冒这个险。
　　可是巫昊天的父亲，却甘愿放下武功，为了武林，去研究那些旁门左道。
　　先不说他是否能够学成，光是这舍己为人的一点，就值得众人称赞一句：“果然不愧巫家人！”

　　就连穆枫听后，也是暗暗点头，只觉巫昊天父亲，实不愧那声大侠称谓。
　　冯三却是“嗤”的一笑，道：“巫公子虽年少，但却已是难得的习武之才，这话，只怕太谦了。”
　　巫昊天便越发恭敬起来，站得笔直，道：“晚辈不敢，先生前番多次教导晚辈，皆是手下留情，否则晚辈只怕也难在前辈面前使全巫家刀法。”
　　只是这话说得虽然恭敬，但悄悄咬重的使全二字，底下隐隐的含义，便连穆枫也听得分明。
　　想起冯三那流畅的巫家刀法，想到他曾说过“只怕巫昊天使出来，比我这还要厉害一些”，不禁有些忐忑，心底生疑——难道冯三的巫家刀法，竟是在和巫昊天的交手中，偷学而来的？
　　可他自然不敢将这番话问出口。
　　他虽只是半吊子的武林中人，却也是知道武林中的规矩，偷学别派武功，可是武林大忌。
　　何况这样看来，冯三偷学的，竟还是武林大家巫家的武功……

　　冯三却混不在意，勾起了眼角，笑道：“我与巫公子前前后后动手四次，使的可也都是同一套武功，你大可自行记忆了去学习。到时右刀左掌，只怕要比你单独的巫家刀法，使出来好一些。”偏偏头，又笑道：“你若能记全招式，我可以将那套武功的运用内劲之法一并传给了你，如何？”
　　穆枫想起冯三那凝水成冰的掌法，虽不知道他用来对付巫昊天是否是同一套武功，但想到神奇之处，竟也有些心向往之。
　　转眼却看见冯三看向巫昊天的目光，隐隐然竟有跃跃欲试之意，心中却是猛得一沉：冯三虽然口称受父亲之恩，才会来教导自己。可看他模样，听他语气，却分明对巫昊天要欣赏得多。
　　只怕巫昊天点点头，他便会抛下自己去教那巫家长子了。

　　巫昊天却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道：“不得家父允许，不敢擅学别家武功，冯先生好意，晚辈心领。之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惭愧。”
　　冯三闻言点了点头，嘴角微扬，虽是一般似笑非笑的模样，却可见他眼中淡淡的暖意。
　　穆枫心里微动，想起之前冯三诱自己学招之时自己迫不及待的模样，脸上微热，不愿再看巫昊天端正挺拔的身姿，也在一旁坐下。
　　看似好整以暇饮茶，心里却翻来覆去只是在念：真是迂腐！
　　冯三也寻了个位置坐下，漫不经心饮一口茶，突然笑着对巫昊天又说道：“机关之术，天分可比努力重要。”

　　穆枫眼皮又是一跳，他虽素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可近日实在为冯三武功所震慑，加之被他欺负得实在凄惨，对于武功不错的人自然便多了一分敬畏。
　　听得冯三之言，虽然看似客气，但却字字句句都看低巫昊天父亲，分明是在刻意激怒那巫昊天。
　　若两人动起手来，不知会是怎样惊天动地！
　　只是巫昊天涵养却甚好，竟眼都不眨一下，仍然保持着那份不知对冯三还是对自己父亲的恭敬，道：“父亲常言，事在人为。他老人家这把年纪，早已没了在江湖争雄之心。武林正道从来不乏聪明才智之辈，只盼自己一番苦心，能让大家认识到此间轻重，那他便虽死无怨。”

　　冯三眉一扬，眸中原本便看不分明的神色更是云遮雾绕，似是不知已将心思转到了何处。
　　穆枫却有些畏缩。
　　每每冯三露出这样表情，便是自己要倒霉的时候。
　　现在让他露出这样表情的人换了一个，就是不知待遇却会不会差不多了。
　　他心里不禁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巫家公子，素来挺拔从容，若是这样一人，也被倒吊或是扔进水池中搞得一身狼狈，不知会伤多少少女的心。
　　这样想着，脸上虽仍保持淡淡的微笑，却比刚才要真心了不少。
　　冯三却横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穆少爷，远来是客，总该整席相待才是。”

　　待用过了午饭，巫昊天便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对冯三说道：“还请先生指点迷津。”
　　冯三笑问：“这么说来，你是愿意带着我们穆少爷上路了？”
　　“当然，得穆贤弟如此良助，实在求之不得。”
　　“好，好。”冯三站起身来哈哈大笑，道：“武林世家养出来的孩子，果然令人惊讶得很。”想了想又道：“我先带徒弟回去交代些事，劳巫公子暂候。”
　　巫昊天仍是神色不动，道：“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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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饭厅已经看不见了，穆枫这才问道：“你刚才为何？”
　　冯三停下脚步，忍不住淡淡叹口气，道：“穆少爷，我刚才可是一心激怒巫公子，想让你见识下真正的巫家刀法。可他不过十六七岁年纪，修养忍耐力竟有如此造诣，只怕即使你找到了巫家刀法破绽，也无法让如此沉稳镇定一人因惊讶而落败啊。”
　　说完仰头看着天，竟是真的有些惆怅起来。
　　穆枫虽不服，可也知道自己和巫昊天相差实在太远，只得默默垂了头站在冯三身后。

　　冯三沉默片刻，突然转身便又朝大堂走去，冷冷说道：“这件事只怕我还是参与其中比较好。”
　　穆枫愣了愣，忙追上去，问道：“为何？”
　　“为何？”冯三似觉十分好笑，挑高了眉眼看向穆枫，道：“总不能让那巫昊天，一眼便出，穆家独子，不过绣花枕头一个吧！”

　　那模样，仍是惯常所见的似笑非笑，可穆枫却看得分明，那里面，并没有他看向巫昊天时的，那一抹暖意。

作者有话说

　　于是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