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寒》默清涵

14、宁静

　　“醒了吗？”

　　羽非文左手盖在了虞宁的眼睛上，“再眯一会儿吧，我们不着急起。”

　　她好乖，真就没了动静，没有立刻挪开手，担心光线太亮，又把小兔给惊醒了。羽非文不顾手酸，饶有兴趣地盯着虞宁下半张脸，感受着她的呼吸，心房被填的满满的。

　　人很贪心，总想把片刻的宁静永远地保留下来。

　　白起廉觉得，他只要手指轻轻一摁，对面的姑娘，就可以立刻去到另外一个平和的，美丽的世界，她再也不会有痛苦，弟弟也不会再孤单，有朋友，有喜欢的人，多好。

　　他的心咚咚地跳，整个人极度亢奋。

　　该死的，就是对面那两条狗实在烦人，一直缠着宁熙婷玩闹，让他始终没有办法对准。抽了自己两耳光，他得打起精神！

　　起初羽非文没有在意，沉溺在小兔儿的睡颜中，后来连续的小石子儿砸窗的声音，她猛然坐起。

　　不好，出事了！

　　虞宁也跟着醒来，一脸茫然中，羽非文半搂半推着把她弄下床。

　　“我们抓紧洗漱，快！”

　　二人奔赴到现场，哪怕心里有了预设，依然被现场大量的血迹给震惊到了！

　　鲜血的味道充斥着鼻腔，羽非文抬眸望向窗外，眼里抑制不住的怒气，“你留在这儿帮手，我过去对面。”

　　“你小心。”

　　虞宁的话还没说完，羽非文已经跑下了楼。

　　暗卫营盯梢的人把白起廉摁在了房里，五花大绑，不懂武功却一身蛮力，他挨了一拳后才老实。他入客栈时她也一并跟了进来，就待在隔壁。怎想，他会在客房，开了窗，就干杀人的勾当。

　　本身任务只是盯死这个人，上面也没有特别交代他有什么危险性，直到听到街道的人群声，才发现异常，至少，没有让他跑了。

　　羽非文倒是没有想到，会这样，就这样，人赃并获。

　　一把揪起了地上的人，“你被捕了！白起廉！”

　　“哟，这不是羽公子吗？我就说我哥傻，我跟他说你有问题，他还不信！还想着能做成大买卖呢。哼，你官府的人吧，今日栽了，也就认了，带我走吧。”白起廉像似换了个人，摇头晃脑的，自言自语。

　　“你先把人和东西看住，等下我们一并带他去大理寺狱。”

　　羽非文没有和他多废话，她回到宁医馆，看到宁博远这会儿也到了医馆，手上沾了血，想来他也很无力，突然想起了苏茉姑姑，问宁老大夫要了一匹马，迅速赶回了萧府。

　　鹤州苏氏，医学大族，治外伤乃一绝，或许苏茉姑姑出手，尚有一救。

　　苏茉用桑白皮线缝合伤处，并在伤处涂敷上散血的药粉，情况一下就稳定下来。

　　宁熙婷绷着的心弦终于能松一松，大旺要因此而去，她实在无法和九婆婆交代，对着苏茉万般感激。

　　“姑娘客气，你我皆为医者，在生命面前，自当尽力！”

　　“久仰鹤州苏氏的大名。”宁博远向着苏茉鞠了一躬，“今日一见，老朽获益匪浅，有机会要和苏大夫你再讨教一二。”

　　“宁老大夫这可不敢当，您是前辈，太客气了。”苏茉也接着还了一礼。

　　医者间惺惺相惜，场面一度变得非常的客气礼貌。

　　虞宁蹲在了大旺面前，明明活泼，精力满满的一小狗，这会儿就蔫了，要快点好起来呀，他们还要一起玩耍。在大旺好点前，还是先不要告知九婆婆，免得她老人家又伤神。

　　确定大旺没有生命危险，羽非文就带着虞宁一道去了大理寺狱。

　　迫不及待，审讯白起廉。

　　他此刻又是另外一个面孔，刚才天不怕地不怕，现在惴惴不安，应他的要求，给他满上了一杯水，他端着水杯，手一抖一抖的，水都洒了出来。

　　给他倒了水又不喝，羽非文的耐心在一点一点被消耗。

　　平时人模人样，私下却虐待小动物，还杀了人。今天若不是大旺机敏，及时扑在了宁熙婷面前，又是另一条人命。

　　“我去见过你父亲。”攻心为上，羽非文决定在审讯上要主动出击。

　　提起父亲二字，白起廉有了不一样的反应，“哦？他怎么样？”说着背往后靠，翘起了腿。

　　“挺好啊，你花那么多银子，人家怎么着，拼了命都得给他留着口气儿，是吧！”

　　“作为儿子，孝顺老父亲是应该的，何况白睦斋是我父亲辛苦大半生才有的店，我现在赚到的钱，理应回报他。”

　　羽非文又把那张自证词取出来，拿到白起廉面前，“落笔之人，写的是白起康，可是你弟很早就已经葬身于那场大火，如何又多出那么个人？”

　　白起廉狡辩道世间重名者许多。

　　为什么那日羽非文要进到白睦斋，不全是巧合，门匾上白睦斋三个字就和这一篇的字迹完全重合，尤其是白字的书写极为特殊，她也自问临摹过不少名家名帖，就没见过这样的写法！

　　“哦，这样啊？字这么像，我也不知道，巧合吧。”

　　“即便你刻意改字迹，我也一样可以认出来。绝对不会错的！”

　　何况，白睦斋二楼，他的那个小屋，可搜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不得不夸一句，暗卫营办事就是牢靠又速度，晚些得找贺兰敏讨几个人才是！

　　扯远了。

　　“你瞧瞧这一包，白老板还有乔装打扮的嗜好啊？”

　　“偶尔想换个模样，我嫌弃自己小白脸的样子。”白起廉右手扣着左手，有些心不在焉了。

　　羽非文示意衙役，他们就将这一套给白起廉粘上，虞宁比对着画像，果真是这个样子，工人见过的白起康其实就是乔装的白起廉。

　　丢了块小铜镜给他，“仔细看看，现在是你喜欢的样子吗？”

　　他看着铜镜里的人，脸色又变了，似乎声音都厚实了些。

　　“我是白起康，事情都是我干的，同我哥哥无关，我说过了，被抓我就认栽，你们放了他，把我拉去砍头就是了。”

　　“不急，不急。先说说，你为什么杀陈钧？”

　　“我不是杀他，我是为了给他解脱，你们懂不懂，懂不懂？”

　　衙役见他似有挣脱手绳的迹象，赶紧把人摁住，又拿了根绳子把他身体也捆紧实了。

　　审讯还在继续。

　　白起廉或是白起康都不停说着让人费解的话，他真疯假傻都无所谓，杀人的事实已摆在了面前，人也在大理寺狱他逃不掉了，羽非文真正在意的是，结构如此复杂的一个暗器，在他那里都没有搜到一张图纸，陈钧的小屋里也什么都没有。

　　显然他煞费苦心搭上陈钧，是因为他不懂得装配，那么自然他没有这个本事，自己创一个暗器出来。

　　“那你想杀宁熙婷也是为了给她解脱吗？”

　　“她出生医学世家，日子过地体面，有什么理由要带她走？”

　　谈及宁熙婷，他眼里满是柔意，宁医馆的宁大夫是他长那么大以来遇见的最善良最温柔的人，她太美好了，实在是太美好。

　　“世间有什么是永恒的，那便是死亡。”他喃喃道。

　　呵呵呵，白起廉笑得渗人，总说着可怕的话，虞宁早就面色难看，一刻也不想待了。不着痕迹，偷偷拉了一下她的小指，羽非文还是想试试从他嘴里撬出一些她想知道的事。

　　“你想留住她，你喜欢她呀？”

　　白起廉被捆得紧紧，还是忍不住又挣扎起来，椅子咔哧咔哧往前挪了几步，“怎么，不可以吗？”

　　他觉得他在嘲讽他，他不配喜欢别人吗？

　　“被你喜欢上的，都得死，啧啧，十殿阎罗都比不上你吧。”羽非文说着戳心的话。

　　一个猛子，白起廉一头磕在了地，晕厥了过去。

　　审讯终断。

　　行吧，今日到此为此。反正在他判刑行刑前，她都还有时间和他耗。

　　“你还好吗？”

　　把虞宁带了出来，她脸色怎么还是那么难看？

　　“刚里面太闷了是不是，你喘口气儿，舒服些了吗？”

　　“没事，我只是……”

　　“有点吓到了？”

　　“嗯。”

　　以往案子她从未有机会和犯人接触，没有参与过审讯，案件侦破后都是从他人口里听得一二，当然不会那么震撼，眼前还浮现着刚才白起廉狰狞的脸。

　　让她委实恶心。

　　羽非文搀着她到树荫下，“你坐着，且等我。”

　　小跑着过来，“温水，来，你把它喝了，慢慢。”

　　喝了水，心口舒畅很多，某个家伙竟取出一支短笛吹奏起来，听着悠扬的曲调，虞宁转过头，认真地看着闭着眼睛吹笛子的羽非文。

　　“你教我吹笛吧。”

　　“好啊。”羽非文笑得开朗，手搭在虞宁的腿上，“以后你吹笛我弹琴，我们可以合奏。”

　　“我万一很笨，学不好，你可别嫌我。”

　　“怕什么，我也算不得精通音律，我们就一起玩呀。”

　　“好。”

　　歇息够了，两人又折回了宁医馆，虞宁还是很担心大旺，想再去看一眼，苏茉正好也一直没有离开，于是羽非文，虞宁，苏茉还有宁博远四个人在宁医馆简单地一起吃个饭。

　　“茉姨，那说好了，以后我上你府上讨教医术，你不能嫌我烦哦？”

　　“好好好，当然。”

　　羽非文眉头一皱，什么嘛，这就叫的那么亲热了，不过苏茉姑姑有新的朋友，是件极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