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凤栖沂

174、命悬一线北辰魄

　　林家别院
　　“阿尧，你去看看我们的人回来了吗，我想知道阿玉的消息”
　　北辰魄道
　　年轻公子的脸色一片沧白
　　气息虚弱
　　极功丹的药力比想象的还要猛烈，反噬来得也比想象中还要快
　　他怕是已经支撑不了多久
　　母亲，对不起
　　魄儿已经竭尽全力
　　今日一战，虽未如他所愿，但至少让江湖再次看到了浮云剑法
　　九牧林家虽隐
　　其势未弱
　　他已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无愧于心
　　只是
　　京都四少，兄弟一体
　　他却为了家族舍弃了他
　　背叛了这份兄弟之情
　　如今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
　　他唯一的愿望
　　便是，再见阿玉一面
　　“放心吧，我已吩咐下去，他们若回来必会先来禀报”
　　季尧此刻已是慌了神
　　极功丸之毒虽有反噬之力，却不应来得这么快
　　他心下不安，也盼着少年快点到来
　　“于衡在丰沧山下设了玉石俱焚的阵法，若他事败”
　　“毁山大阵一开，怕是，谁都走不出来”
　　北辰灵兮干哑道
　　如果人生可以选择
　　他希望自己只是一个混迹京都的肆意少年
　　与阿玉相遇相交
　　一同嬉笑胡闹
　　那么
　　日子，定也会轻松快乐许多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那小子可是无所不能的凌霄玉少，有什么能够难得住他”
　　只是，如今月已中天
　　他如何还没出现
　　“我的身子已快支撑不住了”
　　年轻公子道
　　“若他今日真有什么不测，黄泉路上道也有个做伴的”
　　今生已矣
　　所有的自责与愧疚，已来不及弥补
　　他只盼来世
　　还有机会
　　再续这份兄弟情缘
　　“不会的，你不会有事，阿玉也不会”
　　“我们四个还要在一起吃喝玩乐，阿魄，你千万不要放弃，再等等，那小子说他会过来，就一定会过来”
　　“他说你的伤他可以治”
　　一滴泪划落了下来
　　年轻的少将军哽咽道
　　“别想将我一人留在这世上”
　　“你若死了”
　　“我定也不会独活”
　　他会陪他一起
　　生死相随
　　“哎呀，什么死阿死的，大家都好好的活着不好吗”
　　清脆的声音响起
　　二人抬目看去
　　“阿玉，你终于来了”
　　季尧如获救星
　　北辰魄静静的笑了
　　“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这样
　　他也可以安心了
　　又是一口鲜红吐出
　　年轻公子的气息在急速减弱
　　少年急忙自敞开的窗口跃了进来
　　坐到床前，执脉细诊
　　而后掏出一枚药丸，直接塞入北辰魄的口中
　　“先将这个吃了”
　　是回魂丹
　　一枚回魂丹抵得上十枚固元丹
　　吃了这个
　　夸张的说法是，就算死人都能给拖住一丝活气来
　　“怎会如此严重”
　　执脉的手猛然一颤
　　阿玉脱口道
　　“你从哪里得来的药”
　　怎么有些不对劲
　　极功丹可以在短时间内催生内力，是会有反噬之力，但不该如此猛烈才是
　　“是于衡给我的”
　　“他的东西你也敢吃”
　　季尧大吼
　　那人心思鬼祟，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于衡”
　　少年道
　　“这段时间他的确与姬家人走得颇近，只是这药”
　　他皱了皱眉
　　“凭他们荥东姬家还做不出这种东西来”
　　这应是
　　阿夙亲自调配的
　　功效更好，但是反噬之力却也更加彻底
　　一但发作
　　便是全面溃决
　　季尧急道
　　“你有办法吗”
　　他这会一点都不在意这药是谁做的，只想知道
　　人
　　还能不能救
　　“你不是与毒王交好吗，我们这就启程去蜀中”
　　医谷遁世，世间医术唯毒王至尊
　　只要找到那个人，他定会有办法的
　　“阿尧，你冷静些”
　　“这伤南宫绝尘医不了”
　　什么
　　年轻的少将军顿时面若死灰
　　这种事阿玉不会骗他，若是连毒王都医治不了
　　阿魄
　　“当真就没有一点希望了吗”
　　“至少”
　　“至少让他再多撑一段时日，也是好的”
　　男子低哑道
　　如何事情就走到了这种地步
　　北辰灵兮淡淡的笑了
　　“生死有命，阿尧你也无需太过在意”
　　“临死前可有你们两个陪着，我已是无憾了”
　　“只是这件事稍晚些再告诉阿弘，省得他修学分心”
　　“阿魄，你别再说了，我绝不会让你有事”
　　季尧大吼着
　　只是
　　他的声音越大，心下其实越是绝望
　　“这大晚上的你可别再鬼吼鬼叫了，怪吓人的”
　　少年懒懒道
　　“我只说他这伤阿尘医不了，又不是说没得医，你小子急个什么劲”
　　这伤阿尘的确医不了
　　准确的说，他是可以保得住他的性命
　　但是药力反噬甚巨，内腑皆伤
　　余生，必将病痛缠身
　　难离药石
　　这样的结果不是阿魄可以承受的，更不是他想要的
　　“真的吗，还有救”
　　绝望中的希望
　　年轻男子的眼中猛的升起了一道光亮
　　“你没有诓我”
　　“连毒王都医不了的伤，世间还有谁可以医治”
　　不是他不相信他说的话
　　而是
　　太不可置信
　　这会回魂丹已发挥药效，北辰灵兮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
　　于是阿玉道
　　“这伤，我能医”
　　什么
　　二人皆大吃了一惊
　　“阿玉，别闹了，说正经的”
　　魏家府宴时他们已知他会医术
　　只是
　　若是连毒王南宫绝尘都医不了的伤病，他又有几分把握
　　“本少爷何时不正经了”
　　少年自身上取出金针
　　“追魂夺命针听过没”
　　年轻的少将军忙不迭的点头
　　毒王谷十二绝技之一
　　名震江湖
　　他自是听过的
　　只是，这小子拿在手中想要做什么
　　“你当真可以医治阿魄的伤”
　　总感觉这事有几分儿戏
　　“本少爷自是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
　　“有件事会比较麻烦”
　　“什么事，我去做”
　　季尧急道
　　不论是上刀上还是下火海，纵然千难万险，他都会去做
　　“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得要脱衣服”
　　“脱衣服有什么麻烦的”
　　年轻男子的话戛然而止
　　他急看了眼北辰魄
　　“那个，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这的确是件麻烦事
　　少年道
　　“追魂夺命针，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纵然是阿尘来了，也是得要脱衣才可施针”
　　何况
　　阿魄如今的身体已是极其凶险
　　稍有不慎恐有性命之忧
　　容不得一丝偏差
　　“阿玉，我”
　　年轻的王世子面色复杂
　　神情在一瞬间变得十分的局促不安
　　季尧也是满脸的古怪
　　似有难言之隐
　　少年叹了声
　　语不惊人死不休道
　　“我早知阿魄是女子”
　　二人同时大骇
　　“你怎会知道”
　　北辰灵兮脱口道
　　这是自己最大的秘密，除了阿尧与季伯母
　　甚至连林家的人，都不知道
　　当年母亲生产宁氏暗中加害
　　死的那个
　　其实是男婴
　　那时候母亲已别无选择，便瞒着所有人将自己的身份隐藏了起来
　　对外只称活下来的是小世子
　　她从一出生起，便被当成男孩养大
　　除了身为女儿身，其他一切皆与男子无异
　　这件事当年除了母亲，再无第二人知晓
　　直到去了通州季家，初来月事，懵懂无知中被季家伯母发现
　　那一日她拉着自己，心疼得一直掉眼泪
　　与他细说了许多女儿家与男子的不同，还不住的叮嘱着
　　那是她凭生第一次感受到母亲的温柔与疼爱
　　再后来
　　意外之下，阿尧得知了她的身份
　　之后便一直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阿玉笑了
　　“本少爷可是神医啊，你对我又从不设防，握腕诊脉一探便知”
　　“握腕诊脉”
　　他竟忽略了如此重要的细节
　　好在这些年自己一向显少生病，受了伤也都是阿尧帮着处理
　　否则
　　这天大的秘密怕是早已保不住了
　　“对不起阿玉，这件事我无法做到坦诚相待”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而是
　　关系到林氏一族的命运
　　“傻瓜，人活一世谁还没有点秘密呢，不瞒你说，我也有”
　　少年道
　　当年得知他是女儿身，说实话，他也吃了一惊
　　但更多的是心疼
　　天下皆以男子为尊，对女子本就多有不公
　　他混迹其中，当有多少心酸与不安
　　他懂
　　“阿魄，你可相信我”
　　纵然是为了救命，但是，毕竟也关系着她女儿家的名洁
　　“我当然信你”
　　年轻公子抬头
　　目光清柔而坚定
　　他所担心的，从不是男女之防
　　而是害怕对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会心生嫌弃
　　……
　　“鬼影，这次我放过你，算是了结我们之间一场同门之谊，若日后你再自作主张，利用我向阿玉出手，我必会连同夙忧城的旧帐与你一起清算”
　　下了丰沧山
　　又走了好一阵子
　　青衣公子解开对方被锁的内力
　　黑衣人冷笑
　　“你终还是舍不得那小子，几次三番装模作样的出手，皆是有始无终”
　　“轻羽阿轻羽，我们且不说君上待你如何，只说大小姐”
　　“她视你为友为兄，将你当作最亲近的人，你又待她如何”
　　“明知道她是被少白那小子欺骗利用，始乱终弃，又怀了他的孩子，却被那小子弃若敝履，最终逼得她羞愤自尽”
　　对方看着他的眼睛
　　一字一句道
　　“你喜欢大小姐是吧”
　　易夙忧的眼中慌忙闪过一丝躲闪的狼狈
　　“你胡说什么，我当源儿是妹妹”
　　鬼影冷笑
　　“你喜欢的人被别人这般糟蹋，含恨而死，你作为男人，非旦不思替她报仇雪恨，反而还与对方称兄道弟”
　　“轻羽鬼君，你当真是窝囊得很”
　　“闭嘴”
　　男子一拳击出
　　黑衣人躲闪不及，被打得倒退了数步
　　“怎么，恼羞成怒了”
　　“还是，不敢面对”
　　鬼影擦了擦唇角的血痕
　　冷笑道
　　“重阎殿的仇你可以不在意，但是大小姐呢”
　　“这些年，你难道从未梦见过她”
　　他悲凉道
　　“我却是总能梦见”
　　“她与我说，她憎恨阿玉，她要复仇”
　　“若那个小子不死，她将怀着这份怨恨一直徘徊在黑暗之中”
　　“永远无法解脱”
　　青衣男子遽然抬头
　　“你也梦见过她”
　　鬼影的话，与自己的梦境一般
　　莫非
　　这世间，真的有生死轮回
　　黑衣人不答只道
　　“所以，我必须得要杀了凌霄玉少，帮大小姐解脱”
　　“杀了阿玉，源儿方才能解脱”
　　青衣公子喃喃
　　……
　　“阿尧，你到外面帮我守着好吗”
　　“好”
　　阿玉是他兄弟
　　他有什么可担心的
　　季尧道
　　“我就在外面，你们有事就喊我”
　　十三岁那年，一次偶然间他发现了阿魄的身份秘密
　　当时也吓了一跳
　　没想到面前这个性格古怪的小子，竟然是女儿身
　　而且
　　若他是女子，岂不就是永安王府的大小姐
　　自己指腹为婚的妻子
　　当时他也还只是个孩子，不知何为白首之约
　　但心下却有种说不清的欢喜
　　从那一刻起，他便决定
　　会用生命去守护她
　　就算这一生他都只能是北辰灵兮，再无法恢复女儿家的身份
　　纵然他们之间的那场婚约永远都无法实现
　　他也会一直
　　守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