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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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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昭催促道:“请首辅大人离宫!”
陆韫对宣瑾瑜施礼离去,径直出宫。出了宫门,陆府的管家陆永早已亲自侯在宫门外,迎接家主回府。
陆韫坐上出宫的软轿,此刻的天色已暗,凉风吹起轿帘,沿街摆摊的摊主都已经收了摊,只剩西街的糕点铺门前排着长队,陆韫对陆永道:“去买点沅沅最爱吃的糯米梅花糕。”
“是,首辅大人。”陆永去永丰斋买了两包梅花糕,随行在软轿旁,听到轿子里的人叹了口气,“女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主张,女大不中留啊!”
陆永笑道:“小姐倾慕太子殿下,殿下乃是人中龙凤,放眼整个大魏,只有小姐这般容貌才情,才能配得上太子妃之位。”
陆韫轻嗤道:“到底还是太年轻,经不得事,遇事不知轻重,沉不住气。皇后不得帝心,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宸王这些年一直虎视眈眈,静贵妃独得圣宠,储君之位,那是多少人盯着的。这次他又闹出这么大的事来,难保陛下不会动了易储的心思。”
陆永劝道:“废黜储君会动摇根本,太子是嫡子,再说有卫大将军在,以卫家如今的地位,陛下顾及卫家,也不会轻易动易储的念头。”
陆韫冷哼一声,“卫家?卫无恙独木难支,卫家表面看似风光,鲜花着锦,但却后继无人,卫氏子弟却没有卫无恙一半的能耐。卫家人最是凉薄心狠,从不顾念亲情,若非如此,卫无恙当年也不会将她嫁入皇家,误了她一生。”
“半生纠缠权利的漩涡,如今我已高居首辅之位,膝下唯有一女,凭我今时今日的地位,能让沅沅当个富贵闲人,过一辈子平淡安稳日子。”
陆韫长叹了一声,“但沅沅对太子死心塌地,一颗心全系在他的身上。我已为太子指了条明路,就看他会如何抉择了。”
雪夜清寒,北风刮在脸颊上像刀割一般疼,陆永冷得一抖,“若有大人帮衬着,太子的储君之位,无人能动摇。”
他到底是卫骊的儿子,思及此,陆韫缓和了语气,“只要他不负沅沅,我必倾尽全力助他登上帝位。今日进宫,我已和皇后娘娘商议了太子和沅沅的婚事。”
陆永大喜,“恭喜首辅大人,陆府就要办喜事了。”
*
“孤不会娶她,陆韫趁早死了这条心!”宣瑾瑜微蹙眉头,神色不悦。
“啪”地一声响,卫骊一巴掌打在宣瑾瑜的脸上,那宛若冷玉雕刻的侧脸上瞬间出现了五道清晰的指印,
“到底知不知道你如今的处境?”卫皇后气得面目扭曲变形,精致的妆容难掩眼下的乌青和疲惫,几夜没睡好,眼尾的细纹也更明显了。
卫皇后身穿正红云锦长裙,裙裾之上绣大朵牡丹花,头戴凤冠,鬓边以珍珠装饰,云髻上戴双凤衔珠的金凤钗彰显她身份地位的尊贵,在后宫无人能及。
微微上挑的细长眉显得强势凌厉,但从那明艳精致的五官可以看出当年是个绝色美人。
“宸王惯会笼络人心,他趁你不在的这段时日,私下拉拢朝臣,你父皇已经派他接管刑部查案,如今刑部上下对他是一片称颂之声,下一步怕就要夺了你的储君之位,取而代之。沅沅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她才华容貌出众,又是温柔知礼的大家闺秀,对你死心塌地,你到底是哪一点不满意?”
宣瑾瑜冷笑道:“孤以为母后知道,只她出身陆家这一条,孤便绝不会娶她。”
“你……”对上那双清冷坚定的眼眸,卫皇后竟有几分心虚,难道太子知道了些什么?但她在那件事上一贯小心谨慎,若是太子知晓了什么,怕是早就发作了。
宣瑾瑜拢袖行礼,“时辰不早了,儿臣不打扰母后歇息了,儿臣还有要事面见父皇。”
“你站住!”卫皇后气得打翻桌案上的琉璃瓶,琉璃瓶落在地上,“砰”地一声摔得粉碎,红梅花枝掉在地上,枝上花瓣纷纷抖落。
凤仪宫的宫女们吓得齐齐跪地,将头埋得极低,生怕皇后发怒,又会责打他们。
宣瑾瑜微蹙眉头,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
那些宫女如释重负,退出了大殿后才长喘一口气。
“母后也累了,早些歇息吧!儿臣还有事,明日再进宫向母后请安。”
宣瑾瑜知晓卫皇后的性子,知她喜欢掌控一切,不容他人与她意见相左,母后这些年对父皇心中有怨,竟将心里的怨恨都撒在凤仪宫的宫人们的身上,性子急躁易怒,还动辄迁怒他人,在凤仪宫当差的宫人们都苦不堪言。
“你究竟还打算瞒本宫多久!”
宣瑾瑜微微怔住,停下脚步。
卫皇后揉了揉眉心,感觉太阳穴像是一阵阵针刺般的疼,无论哪一处都让她无比烦心。
“齐国公主夜宿太子营帐的消息已经传进宫,你父皇只怕也已经知晓了。”
宣瑾瑜木然勾唇冷笑,藏在心底的秘密突然被人说出来,压在心底的石块也总算放下了,日夜折磨他的那个不为人道的秘密,在被卫皇后说出的那一刻,他竟感到一种释然的解脱。
暴怒之后,卫皇后的嗓音有些嘶哑,声音透着疲惫沙哑,“你是本宫的孩儿,本宫又如何不知你是什么性子!你素来不近女色,洁身自好,更何况她是敌国公主,是你父皇想要的女人。你老实告诉本宫,你和那齐国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宣瑾瑜无奈勾唇,“是真的。”
所谓不近女色,洁身自好,只不过是他厌恶男女之间的那种龌龊关系。
卫皇后歇斯底里地大吼出声,“她是你父皇想要的女人,你是中邪了吗?知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卫皇后痛苦地按住太阳穴,用力地按压下去,想要缓解那种刺痛感。
良久,她才接受了事实,妥协了,缓了缓语气道,“好在事情也并非到了毫无转圜的余地,只要你肯娶陆沅沅,本宫自有办法替你善后。”
宣瑾瑜不禁大笑一声,原来陆韫所说“事事都要皇后善后”指的是这件事。
“那母后打算怎么做?是靠陆韫在朝堂之上只手遮天的本事,左右父皇的旨意?还是干脆杀了她?”
他了解自己的母后是怎样的性子,这些年她便是用这种方式为他扫清储君路上的那些“绊脚石”。
“敢勾引本宫的儿子,本宫如何还能留她。”
卫皇后眼神凌厉,尽是杀意,“至于你,娶了沅沅,有陆首辅相帮,他替你在朝堂周全,牵制宸王,对你百益无害。届时你父皇问起,你只说是齐国公主勾引在前,你本就心悦沅沅,意欲娶她为太子妃,你父皇即便心中不喜,也无法撼动你的储君之位。”
宣瑾瑜急怒出声,打断了卫皇后,“母后难道还不明白,儿臣讨厌母后与陆韫来往。”
卫皇后心中一颤,有几分拿捏不准他这般排斥陆韫,到底是因何缘故,还是说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宣瑾瑜却不打算再说下去,“此事不劳母后费心,儿臣知道该如何做。”
宣瑾瑜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转身离开。
“你站住,你到底想去做什么?”
宣瑾瑜冷笑道:“儿臣不能再看着母后一错再错下去,事情既是儿臣做下的,也该由儿臣承担后果。”
*
亲王不能在宫里留宿,宣祁玉陪静贵妃用了晚膳,说了几件下江南办案遇到的趣事为她解闷,便告别母妃打算出宫,离宫门关闭还有一个时辰,他因静贵妃的病情加重觉得心情沉重,便出去散散心。
沿着湖岸一直走到了倚清园的梅林外。
梅林中白雪皑皑,红梅怒放,花香阵阵,馨香扑鼻而来,唯见庭院内那抹微黄的亮光。
这处梅林本不属于任何一位嫔妃,倚清园也一直空置着,当他忧虑心烦之时,便来梅园走走,也不记得哪位公主搬来了此处,宣祁玉便问向身旁的长安,“是何人搬来了这里?”
长安答道:“是那位齐国公主。”
宣祁玉想起了在马车外惊鸿一瞥,看到的那双美得令人心惊的眼睛,一贯不动如山的,沉稳自若的太子,竟会因为那位齐国公主而生气动怒。
不过,能让他那不近女色的皇兄都栽在她身上,那位的手段怕是不简单。
“回去吧。”
提起那位齐国公主,宣祁玉的反应让长安诧异震惊,“属下以为殿下会去梅林赏花。”
借此看美人。
毕竟宣祁玉爱美人,爱收藏这世间一切与美有关的东西,珍稀的宝石、美玉和字画,甚至是入了眼的美人,他都会收入王府。
听闻那位齐国公主是齐国第一美人,他以为殿下至少会去看一眼。
可却没想到宸王却避之如蛇蝎,长安如何能不觉得诧异。
宣祁玉冷笑道:“这样的美人,一旦沾上,便是致命的毒药。我那位清高自傲的太子皇兄不正是如此吗?”
原本派去行刺之人功败垂成,让太子安然回到了京城,他正苦思如何才能除去太子,但玉筝却带回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齐国公主夜宿太子营帐。
皇兄竟然敢动父皇的女人,父皇又会如何看待太子。
“看看热闹得了,若是不知死活地凑上去,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走吧!”
他抓住了太子这么大的把柄,宣祁玉哪里会放过送上门扳倒太子的机会,方才他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顿觉心情大好。
“找个替死鬼顶替玉筝,待风头一过,再送她出京,妥善安置。”
“属下明白。玉筝要是突然“死”了,会不会有人怀疑殿下?”
宣祁玉笑道:“皇后多行不义,这些年刻薄歹毒的名声在外,凤仪宫的宫女不堪受辱,投湖自尽,旁人只会怀疑是皇后所为。对了,弄些伤,再设法让尸体在合适的时机出现。”
宣祁玉正准备离去,远远见到几个宫女行迹鬼祟进了倚清园。
他身处梅林深处,这片梅林几乎占了整个倚清园,林中花枝茂密,本就隐蔽不易察觉。那四个宫女并没有发现梅林中藏了人。
“那不是凤仪宫的宫女玲儿吗?”长安平日里和各宫的宫女和宫人们都打成一片,他眼尖,认出了其中一个宫女正是凤仪宫的人。
“皇后这么晚派人来倚清园,实在可疑。”
宣祁玉抬手折下挡在面前的花枝,拿在手里把玩着,皇后素来狠毒,仗着身后有卫家撑腰,在后宫为所欲为。
齐国公主夜宿太子营帐的消息传遍后宫,只怕她为了保住太子声誉,保住宣瑾瑜的储君之位,便对那位齐国公主起了杀心。
“皇后打算在今夜动手了。”
长安问道:“那殿下会去救她吗?”
宣祁玉看向那间燃着灯的院落,打算转身离开,可想到是自己将消息放出去的,是他连累这位齐国公主深陷险境。
他对长安道:“去请父皇吧。告知父皇齐国公主有危险。”
他救她一次,也算是抵消将她牵连到争斗中来,齐国已经灭国,她一个亡国公主,身处异国,若是连最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没有,最终也会悄无声息地死在刀光剑影之中。
他也只能帮她一次,若想在后宫里生存下去,还是要看她自己的造化。
就像他的母妃那样,要想在宫里生存,美丽反而成了不幸的根源,若是再心地善良,便会成为致命的毒药。
尽管此处梅香阵阵,香气袭人,宣祁玉却觉得憋闷难受,他转身走进大雪中,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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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的门“砰”地一声被踹开了,风雪一个劲地往里灌,几个宫女闯了进来,看上去来者不善,玉簌赶紧迎上去,怯声声地问道:“你们是哪个宫的?为何无故擅闯倚清园,冲撞贵人?”
领头的宫女戴着兜帽,遮住五官,紧抿着唇,看上去很严肃。她对身边的高个宫女使眼色,那两个宫女二话不说便上前抓住玉簌,将她摁在地上,用破布堵住了嘴。
玉簌说不出话来,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姜婉卿早在那些人闯进来之前,便穿好了衣裳,“深夜闯入,来者不善,你们是来杀我的?”
“公主果然聪慧。公主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就没想到会有今日的后果?”领头的宫女声音暗哑低沉,像是故意掩盖了自己真实的声音,她对手下的人吩咐道:“事不宜迟,赶紧动手。”
姜婉卿却道:“慢着!你们到底受何人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