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画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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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班改稿的钟嘉恒吃了点面包一直工作到十点才出办公室的门。从电梯下来，那些关于古北城墙的文字依旧萦绕在他的脑海，那些苏亦煊不为人知的可爱模样也依然挥之不去。他觉得嘴里淡淡的，没有滋味，便放弃了开车直接打车奔向常去的FLY慢摇吧。
一进去，昏暗的光线和熟悉的气味就扑面而来，钟嘉恒顿时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神清气爽。他想也许还是这样的环境最适合自己，抛开现实生活中的烦恼，这一刻只管放松快活。
看到平日里常在一起逍遥的那几个哥们，钟嘉恒手插口袋迈着慵懒的步子笑着走过去。
“阿恒，你幽会几天回来了？”老歪靠在沙发上一手搂着一个穿着吊带衫和短裙的小女人，一手握着酒杯调侃地说。
钟嘉恒笑笑，不肯定也不否定，径直坐到沙发的另一旁空位置上。他叉着腿大喇喇地坐在那里，米黄色的直筒九分裤将他匀称的双腿修饰得笔直精干。接过罗铭递过来的酒杯，他将右腿闲适地翘起，右脚腕搭在左腿上，略尖的秀气黑色系带皮鞋衬着他白皙的皮肤，性感撩人。
“恒哥，好久不见。”一听这娇软的女声，钟嘉恒就知道是小咪。小咪伴着音乐节奏扭着翘臀，坐到他身边来，临凑近还甩了一下黑直的长发。
钟嘉恒皱了一下眉头，不耐烦地说：“不是早跟你说了烫个大卷试试嘛，怎么还是直的？！”
小咪一把挽住钟嘉恒的胳膊，软软的胸紧紧地贴上来，摩擦着钟嘉恒的上臂，也摩擦着钟嘉恒的意识。她娇滴滴地委屈道：“人家下巴尖，不适合卷发嘛。”
“怎么不适合？！你不听我话是吧？”钟嘉恒一脸生气，明显有点上劲儿。
“Hey，Heng，what happened？”Peter在对面满脸茫然地摊摊手，“你不对劲。”他用不太地道的中文说。
钟嘉恒看看他，再扭头看看撅着嘴的小咪，他也诧异自己，刚才不是感觉已经回来了么，怎么还这么大火气。他咕咚咕咚将杯中的芝华士喝完，杯子墩在茶几上低下头，时光和周遭敲打心灵的节奏，在上一刻将绝望尘封进没落的深渊，让微妙的现在拥有崭新的欲望。再次抬头，他张扬着平日里的笑容，抽出小咪包裹着的胳膊，转而一把将小咪搂在怀里，宠溺地细声细语安慰道：“工作忙，原谅哥哥啊。”
小咪顺从地依偎着他，乖巧得真像一只猫咪。他抚摸着小咪柔顺的直发，心想也许人如其发吧，小咪对自己想要的东西心明如镜，从来直言不讳，比如男人的怀抱，比如价格不菲的漂亮衣裙，比如需要释放某种热情满足某种欲望。不像亦煊在他身边除了语气耿直之外，一谈及感情总是弯弯绕，欲言又止，让他捉摸不透。女人，就应该透明一点，对自己真诚一点，才不至于委屈，活得不尽兴。
“想哥哥了吗？”钟嘉恒嘴角玩出好看的弧度，伸手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想啊，我可算着呢，今天第五天哦。”小咪乖巧地掰着手指，摆出一副让人又怜爱又心痒的模样。
钟嘉恒眼睛一红，喝了一口酒含在嘴里就冲着怀里小人儿娇美的红唇去了。
“哎，哎，大庭广众的，克制点儿。”老歪不怀好意地讽刺道。
松开小咪的唇，钟嘉恒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他用手掐住了小咪精致的下巴，喘着粗气看着她迷离的双眼，“跟哥哥走？”
见怀里的小人儿乖顺地点头，便拉起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那三个哥们面面相觑。
苏亦煊吃完饭又和爸妈聊了一会儿就起身回自己的住处了。手握方向盘平稳地行驶在黑丝绸般的路上，两旁橘红色的路灯相继一闪而过，在她的眼睛里留下平直的光痕。她想起第二次见面时，子熙哥哥握方向盘的手势是左手在上，右手在下，这样好像更利于右手换挡时左手能把稳方向盘。想着想着，她竟不由自主地改变了自己一直以来两手平行放在方向盘两边中部的姿势，改成和子熙哥哥一样。
又想起他了，苏亦煊在心里叹息着，这么多年。当初离开时想他，是因为在江宁这样陌生的城市里没有可以玩的玩伴，没有可以说话的朋友，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也许是八岁以前在古北有点太依赖子熙哥哥了，出去玩，她牵着他的手或者衣角；写作业，她喜欢坐在子熙哥哥的对面，看他解答比自己本子上更难的题，她便觉得子熙哥哥真是厉害。
她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次班上有名的好事儿大王偷她的尺子，被她发现后，她便去要，可是那个强硬的男孩子一脸蛮横对她恶语相向不说，还差点大打出手。她只好退缩，看着那个男孩子胜利般地大摇大摆离去，眼泪一直流，和子熙哥哥一起回家时都没有止住。子熙哥哥问了她情况，她一五一十地说了，之后再没听见子熙哥哥说话，可偏偏走在他的旁边，她似乎又能听见子熙哥哥嗓子眼里咕嘟咕嘟的，像是和自己说话，像是在生闷气。
果不其然，第二天中午放学，全班同学都在教室外的平地上排队等待回家，那个张扬跋扈的男孩子所在的小组正打扫教室卫生，他当然不肯干活，拿着扫把站在讲台一边唱着歌一边闲转。这时，苏亦煊听到一阵喧哗，抬头却看见她的子熙哥哥气冲冲地朝这边走来，目光没有看向她，直奔她的教室去了。
那个时候的二小，一排平房教室前都是拦了一排一米高的栏杆，苏亦煊他们班在平房的中间位置，离两边出入口较远。而这也没能阻挡住子熙哥哥肚子里的火气，他顾不得绕到两边的出入口，直接翻了栏杆走进教室。接着教室安静了几分钟，等子熙哥哥出来，那个混小子都没再敢吭气。放学路上，仰头看着子熙哥哥全身镶着被阳光勾勒的金边，她什么也没问，而他也什么都没说。
下午，苏亦煊就发现她的尺子又回到了桌子上。放学和子熙哥哥一起回家，她高兴地说：“哥哥，我的尺子回来了，你上午教训他了么？”
“没怎么教训，就是告诉他你是我妹妹，让他以后做事情悠着点。”子熙哥哥很得意。
想到这里，苏亦煊不禁笑了，当时子熙哥哥比她们班的男生个头都大，小男生当然都怕高年级大哥哥，从那以后再没有男孩子敢欺负她了。
起初就是因为在江宁缺乏安全感和踏实感，让她一次又一次想到子熙哥哥，想到子熙哥哥的好。可是，渐渐地，她发现她已经习惯了，习惯回忆子熙哥哥好看的模样，习惯回忆子熙哥哥对她的好。然后，在少女情窦初开时，她的心里显然已经住不下其他男子了。
唉，她又想子熙哥哥了，她总是这样回忆，然后想念，如此往复无数次。什么都不能阻止她对他的想念，这种似爱非爱的情愫在她心里荡漾了十六年之久。
他的生活该是什么样的呢？每次看书，看到关乎爱情的故事，苏亦煊总把女主角想成自己，男主角想成子熙哥哥。停好车的苏亦煊突然觉得这要是被嫂子知道了，她该有多伤心。
轻叹一声，她收拾了东西上楼。
回到家里，第一件事是打开笔记本电脑，然后去洗澡、洗红缎面，一切打理完毕，才郑重地坐在电脑前，重新看一遍古北的照片。
她满意地欣赏着、回味着，却总觉得好像缺点儿什么。到底缺点儿什么呢？她皱着眉怎么也想不来。
选了一张光线和角度都比较好的城墙照片，用照片打印机打出了A4纸张的大小。可是怎么比都觉得打印出来的色彩和电脑上照片本身的色彩诧异太大，感觉不对。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这样感觉不对，于是打算开着电脑画。
她起身给自己泡了杯斯里兰卡的柠檬香茶，打开小音响里的钢琴曲专辑，用绷布钳绷装好画布准备开始。用油调了白粉刷画布的时候，苏亦煊突然觉得应该画一张子熙哥哥的像摆在家里，这时她才猛然想起这一堆照片里缺什么了，缺子熙哥哥的照片，第二次一起出去又忘记合影了。
她对自己的记性简直服得透透的，上次忘事儿的时候，钟嘉恒就调侃过她，说什么容易忘记眼前事却喜欢回忆过往，是老了的表现。她拍拍自己的脑袋，难道真是老了啊，唉……
苏亦煊呆呆地坐在画凳上，看着涂过底的画布，闻着红茶配柠檬淡淡的清香味道，她拿起画笔沾了黑色的颜料，手随心动，勾勒出了子熙哥哥上半身的轮廓。
如水一般舒缓的钢琴旋律让苏亦煊情绪安定，似乎每一个音符都是为她倾心定做，让她可以全情投入在回忆和记录之中。身边空无一物，只有她和笔下的子熙哥哥。
不一会儿，画布上子熙哥哥的模样便俊俏起来，宽阔的额头，高挺的鼻梁以及光线落在鼻翼时在半边脸上留下的阴影，还有微薄的嘴唇，唇线明晰，略带笑容。
一曲又一曲的旋律在空气中回荡，柠檬香茶清新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穿着睡裙，盘着卷发的女子轻轻舞动手中的画笔，所有心中的依恋、心中的渴望都跃然纸上。仿佛她画的不是画，而是一种爱慕、一种倾心、一种希冀。
不知过了多久，苏亦煊似乎已经满意于自己的作品。当她放下笔，端起柠檬香茶小啜时，她才发现自己竟将黑色当成了所有色彩。而这样在平日里感觉十分单调的黑与白，此时却别有风味。没有鲜艳的色彩，没有过分的趣味。人与色彩之间有时候只是需要一种简单的微妙关系，简单到近乎原始，就像画布上这两种极端颜色，微妙到彼此深知，不用照片苏亦煊也能画出她心藏已久的子熙哥哥。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一种声音，一种味道。
她将画板转向床的方向，躺在床上欣赏着子熙哥哥的模样，只留床头的一盏微弱小灯，在子熙哥哥明亮的眸子和温润的微笑中，心满意足地幸福睡去。
第二天下班回来吃过饭，苏亦煊将晾干的画上涂了一层上光油，便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满意地看起来，子熙哥哥仿佛看在她眼睛里拔不出去了。
好不容易平定了自己的情绪，苏亦煊打算给子熙哥哥写封邮件，她还是最喜欢这样来来往往的联系方式。
她想还跟以前一样，说说自己工作的事情。今天副主编找到她和钟嘉恒，想将他们做的稿件以电子的形式与实体杂志同步在网站上播出。具体怎么策划，让她和钟嘉恒自己写个方案。
回到办公室，苏亦煊和钟嘉恒坐在各自的位子上没有马上交流。她想要是跟其他栏目一样还是文字配图片的形式有点太单调了，如果将照片做成电视片的样子，然后配人声解说文案也许会更好。到时候设置免费观看时间为20秒，续费则可以看完整部片子，不续费则自动关闭播放器。苏亦煊觉得这是个好的点子，一份文案，只用稍加修改，就可以获得两份收益，而且还能开创新的形式。
中午和钟嘉恒一起吃饭，他们俩依然按照从前的惯例，将一张A4打印纸撕成两半，同时互不打扰地写下自己的想法，然后再同时交换。
苏亦煊接过钟嘉恒的纸条，看见上面写着：“视频，解说文案。”的字样，不由地笑起来。两个默契的搭档没有过多的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一切尽在午饭中。
……
打开专为子熙哥哥开设的邮箱，那一封封来自他的信安静地躺在里面，苏亦煊按下翻页的按钮，她喜欢这样欣赏一页一页相同的来信地址，她能自作多情地感受到专一。
忘了是在杂志还是在什么书上看到过，一个作者写道：你那时发给我的短信，我一直留着没有删除，因为我还是需要一点证据，证明即使是你，也有过那么爱我的时候。
苏亦煊想，换做她自己，每次看看这历时五年的邮件联系，似乎也能看见一点证据，证明的是即便子熙哥哥已经有了现在属于自己的生活，可他心里还是有她的，他心里还是惦念十六年前的那些个快乐的日子的。也许，拥有这样的子熙哥哥，已经足够了。
她笑着点击了“写信”，然后把今天的事情娓娓道来。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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