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白头偕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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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慕待在地牢里，只看见天窗边上投下的惨白日光。
她有些无谓了。果真如那道士所说，魏蝉儿是害死自己的人。也许，她从一开始就该信了道士的话，不再接近魏蝉儿。
邵慕被空中的尘埃呛了一口，抚着心口，不知要作何表现。她的判决已下，三日后午时斩与闹市，从此了结一生。
仔细想来，邵慕觉得自己并不后悔。她若是不曾见过魏蝉儿，便同长夜里的人不见明月。是她自己甘愿堕入月色的陷阱，情愿献祭。
三日来，邵慕时不时陷入睡眠中去，常常梦见她和魏蝉儿在河畔放风筝、在戏台子前说体己话。
醒后，她渐渐意识到，这恐怕是往世的记忆。因为她年少时，从来只有在背后偷看魏蝉儿，一刻也不曾亲近。
死又何妨，此生也依旧荒唐。只愿下一世，不要再遇见她了。
邵慕这样想着，被押送上了刑台。
她此生，刀剑无眼，手起手落，血溅满身。为了苟活于世，邵慕杀了许多人，自知卑劣，因而将刀横于他人身前。
是威胁，是警告。可是也防不住有人会闯进来。我见明月皎洁，明月照我丹血。邵慕不想让魏蝉儿知道自己是个杀人犯。
邵慕闭上眼，在想，何杪当了卫水婵的丫鬟，却见小姐尸骨无存，最终吊死河畔。而她，阴差阳错，没能成为魏蝉儿的丫鬟，此生了结在断头台上。
想象中的刀并未斩下，邵慕还未反应过来，手上传来熟悉的温度。她侧目，那人衣袂飘香，发尾扫过肩颈。
魏蝉儿道:“随我上马！”
一声嘶鸣，城门百姓都抛之眼后，两人也不知要逃往何处。有人射箭而来，却偏了方向，在魏蝉儿肩头擦过，留下血痕。
“玉莺呢？”邵慕喘了口气，急匆匆问。
“我安置在附近的客栈，她自有办法与我们会和！”
不知行了多久，两人逃到山林之中，停下马，在溪涧边休息。邵慕缓过呼吸，掬起一捧水，洗掉脸上的污渍。
魏蝉儿在一边咬牙道:“你快帮我止血，好痛。”
邵慕为她洗掉血，撕下衣摆的布，绑了上去。魏蝉儿衣裳下头浸红一片，和肩头相衬，如雪掩红梅。
邵慕下马后一直没说话，低着头认真为她清理伤口，魏蝉儿故作轻松，笑道:“怎么样，危难之际，美人救你的感觉。心动么？”
眼前人手上动作一顿，一语不发，却将魏蝉儿的手抬起，放在自己心口上。魏蝉儿察觉那心跳的律动和自己如出一辙，哑然失笑。
她理了理鬓发，认真盯着邵慕的眼睛:“你知道，我为何这样问你么？”
溪流泠泠作响，山间清风阵阵。日光清澈，在两人身上洒下斑斑光点。
“因为，你来带我逃出魏府那一日，我正是这般感受。”
魏蝉儿下定了决心，凑近邵慕的脸颊，极为小心道:“我突然发现，我有点想亲你，若我这样做了，你会讨厌我吗？”
邵慕抬起眼，轻轻摇头，随动作滚落一颗眼泪。魏蝉儿仰起下巴，将唇覆在了眼泪之上。有些咸，魏蝉儿顿了一顿，将眼泪舔进嘴里。
邵慕笑了:“我以为小姐好大的胆子，没想到只是亲脸颊便作罢了么？”
“你可别挑衅我，”魏蝉儿面色微红，咬了咬唇瓣，扭开头，“我这些天想了想，和你成婚，算个不错的归宿，但未免有些惊世骇俗，怕这念头吓着了你。”
“起码比被砍头死了强，”邵慕系上绑带，突然喊，“小姐。”
“怎么了？”
“我们若是成婚，应当做些什么？”
“应当拜堂，”魏蝉儿想了想，邵慕大抵没见过成亲的礼制。她整了整衣裳，开口道，“你学我的模样做吧。”
“一拜天地。”
魏蝉儿挪了位置，半跪在河畔，对着对岸的一棵老树，拜了一拜。邵慕也随她的模样，往下弯身。
“二拜高堂。”
邵慕说:“我们都无父无母，拜什么呢？”
魏蝉儿想起手上的镯子，取下，放在两人面前:“这是我祖父给的东西，拜它就像拜我祖父，也算得数。”
两人拜了一拜，邵慕抬起头，和魏蝉儿对望了一眼。魏蝉儿笑说:“不是夫妻对拜，应当说什么？结发对拜，如何？”
魏蝉儿捏起邵慕的一绺头发，将肩头的长发与之缠绕为一个结，深深往下一拜。邵慕便顺着叩首，胸腔里的气血上涌，令人头晕目眩。
“礼成。”
魏蝉儿带着些笑意起身，面色镇静，却不小心一滑，将镯子撞飞到河里去。她惊了一瞬，伸手要去捞。
河流湍急，邵慕连忙拉住魏蝉儿，心头无端惶恐。魏蝉儿眼睁睁看着手镯顺水沉了下去，她犹豫一下，道:“水不深，我去捡起来吧。”
邵慕摇摇头，起身踏入河中，弯腰捞了捞，最终拾起白玉镯子，折回岸上。
“找到了。”
邵慕擦干镯子上的水，意欲给魏蝉儿戴上。魏蝉儿突然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很像卫水婵与何杪的故事。”
邵慕不明所以。
“我的意思是，这镯子，也许是何杪给卫水婵的，”魏蝉儿笑了一笑，把镯子反戴在邵慕手上，“这下，物归原主。”
邵慕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道士说的那句话。现在想来，兴许也不太准。
事在人为，既然想相伴到老，又有什么能阻挡。即便来日凶险，水月镜花，这一世，她们也已喜结良缘。
“邵慕，若是你死了，我便随你赴死，投胎到同一处去。”
魏蝉儿将十指扣进邵慕的手中，目光灼灼。而对面的人笑了笑，无奈地长叹一声。
“我不求来世，只愿今生小姐平安无恙，福寿绵长。”
与我——
白头偕老。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白头偕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