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星海，璨若朝夕》绵小猫

5、5

　　陆曜进来的时候晚自习铃声刚响。

　　一路走来，过道两边不少女生侧目打趣，“可真准时。”

　　咚一声，一个不明物体从天而降落在池清恬桌子上。

　　池清恬正埋头奋笔疾书，定睛一看，是一个橡皮，落在作业本上，粉绿色相间，状似一个大白兔奶糖，甚是可爱。

　　“这是什么情况？”池清恬疑惑，扭头看向陆曜，他刚刚坐定，桌上还有一块同款橡皮，颜色却是蓝色和淡黄色相间的。

　　“还你的。”陆曜神色淡淡，眼睛却注视着池清恬，双眸深邃，似蕴藏有千言万语。

　　一刹那，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突然在池清恬心底滋生，逐渐弥漫开来，化成一丝若有似无的甜，又仿佛变成一粒沉甸甸的种子，须臾，抽丝剥茧，开出一朵最美丽的花来。

　　冷静，一定要冷静。

　　池清恬故作镇定，歪着脑袋，粲然一笑，“干嘛？你是有什么阴谋。”

　　“看看，真是小人之心。就这点格局。”陆曜回敬她一个大白眼，伸手要橡皮，“算了，还给我，突然又不想给你了。”

　　“哈哈，那好吧，就当还我尺子喽。”池清恬喜滋滋的捏着橡皮，“是用来传答案的吗？”

　　陆曜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神几分愕然，几分好奇，还有几分探究，“樱桃傻丸子，你的节操呢？上次考试不是表现的涅而不缁，不同流俗吗？”

　　池清恬无比坦诚，“你未免也太高看我了，我不是不想抄，是不敢抄，”

　　陆曜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展开说说。”

　　“老师就像经验丰富的老中医，自己的学生就像自己病历本上的老病号，哪个学生什么样？他心里会不清楚吗？”池清恬嫣然一笑，想也没想，就把自己真实想法和盘托出，“况且，我自己是什么水平，我心里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万一我发挥失常，一不小心进了重点班，那该有多可怕，更何况，数学老师是年级组公认的智商情商双商超标，要是被数学老师请过去现场表演，让我再重新做一份试卷，那我不是自寻死路吗？”

　　“傻瓜。”陆曜超有耐心的听她侃侃而谈，说的大义凛然，不由笑了。

　　忽然就发现，这个女生并非表面那般萌蠢傻笨，而是秀外慧中，大智若愚，在大是大非面前，很有自己的思想见地，并非人云亦云那般毫无主见。

　　看着她那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仿佛能将一切都变得纯净，笑容明媚如春光烂漫，眉眼间尽显天真无邪，陆曜有片刻的失神，心间忽然滋生出一些前所未有无法言喻的玄妙感觉，仿佛有一种宿命般强烈的感应正在觉醒，牵动着他的某一根神经，一瞬间温柔了流年，惊艳了岁月。

　　池清恬见陆曜含笑定定看着自己，双眸幽深，似一方深不见底的潭，又像一个漩涡，吸引着灵魂逐寸向着引力中心跌堕，愣怔片刻，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垂眸不语，佯装写作业。

　　下晚自习铃响了，池清恬还有几行字没写完。

　　陆曜合上书，看了一眼她，同情道，“树懒一样的速度。”

　　写完最后一行字，池清恬正要抬杠，忽听到后门口有女生喊陆曜名字。

　　陆曜皱眉，一脸不高兴，没跟她打招呼转身就走。

　　两个女生见他出来，兴高采烈的冲他嚷嚷，“喂，请你吃东西还黑着脸，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陆曜眯了眯眼，桀骜不羁，“我求你们了？”

　　两个女生连忙告饶，撒娇，“我们错了，陆大帅哥，是我们求你，您请下楼。”

　　池清恬听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薛佳琪边下楼边问陆曜，“冯瑶瑶现在是你们班班花呀？你最近和她好像关系很亲密哟。”

　　“该不会是对她那种类型的感兴趣吧？”乔璐笑嘻嘻盯着陆曜，“换口味啦？”

　　陆曜头也不抬的说，“不想解释，无聊。”又补一刀，“你们这些女生一天到晚真八卦。”

　　乔璐说，“那现在约你还这么困难，连我们的薛仙女请吃大餐都不去。”

　　陆曜言简意赅，“忙，没时间。”这段时间，每逢双休日，他都会和徐皓洋、孟泽恺去体育馆。

　　泉汐中学是半封闭式，除了住校生，走读生每天都可以回家。

　　周五晚上，于诗培约池清恬一起去体育馆打羽毛球，还问她顾呈衍有没有时间，让再叫几个人。

　　池清恬一点即通，立马打电话转达命令，让顾呈衍把他的同班同学谭世杰也叫来。

　　顾呈衍还有一套试卷没做完，说让她们先玩，他们随后就来。

　　于诗培在高二5班，是池清恬的好闺蜜，也是池清恬初中同学，她成熟稳重，像知心姐姐一样时常为池清恬排忧解难，听她倾诉各种烦恼，唯独自己的愁绪无人可以排解，比如，单恋谭世杰这桩闹心事。

　　她从初中就开始偷偷喜欢谭世杰，明示暗示好多次，可是不知道为啥，谭世杰一直装傻充愣，就像不懂。

　　委托池清恬在顾呈衍那里帮她各种盘问，打探，严刑逼供，顾呈衍都是三缄其口，一问三不知。

　　最后逼急了，池清恬气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才把真相从顾呈衍嘴里给挖出来，原来人家就是学神附体，想要安心学习，不想一心二用谈恋爱。

　　“好，这个理由够充足，够正能量，更狠。”简直是让人无力反驳啊。

　　于诗培和池清恬一合计，只能以退为进，来个缓兵之计，温水煮青蛙，所以，假借朋友之名，时不时约谭世杰出来打羽毛球，督促人家锻炼身体，美其名曰劳逸结合，拥有一个健康的体魄，才是成就大业的基石，才能以更好的姿态备战高考。

　　“呸呸呸，说得好像跟真的一样。”

　　池清恬和于诗培像个傻子一样相视狂笑。

　　这家体育馆里基本都是学生，因为在离学校近，社会人员基本都不来这边，高三初三的也很少，所以这里基本上成了高一高二学生的地盘。

　　今晚时间还早，人不多，除了打羽毛球的人，再就是篮球场地那，1号和4号篮球架下有人。

　　休息间隙，池清恬喝水时看到陆曜，徐皓洋，孟泽恺迎面而来，敢情刚才打篮球的人是他们。

　　离得远，她没看清。离得近了，才看出居然是他们。

　　徐皓洋在这里见到心心念念想见的人，心情愉悦，看了一眼于诗培，却笑着先对池清恬打招呼，“嗨，小甜甜，给你们一个请哥哥们喝奶茶的机会。”

　　“切，你们好自恋啊。”池清恬和于诗培异口同声拒绝，“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吧。”

　　陆曜从于诗培手中接过羽毛球拍，对于诗培说，“徐皓洋有话跟你讲。”重新取一个羽毛球，目光直视池清恬，一脸霸气不羁，微微一笑，“来，让哥好好虐虐你。”

　　池清恬无奈，一个大白眼，仰天长叹，“真不知道什么人给你的自信，真是自恋到人神共愤的地步啊。”

　　于诗培尾随徐皓洋一步一步拾阶而上，远远看去，看台下面运动场地上呐喊声音格外清晰，篮球仿佛砸在自己心上。

　　徐皓洋怀着一丝忐忑，故作轻松掩饰自己的紧张，开口，“考虑好了吗？”目光深情款款盯着于诗培静待佳音。

　　于诗培避过他炙热的目光，从看台上往下俯瞰，各个运动场地上各有各的热闹，自己心里却一片荒芜，门口再没进来人。

　　她等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
　　等她的人，却不是自己最想见得。

　　她深知等一个人的落寞和煎熬，今晚必须做出决断，否则她就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女生，不拒绝不答应，虚荣自私，利用别人感情彰显自己魅力，还不断给别人希望。

　　于诗培收回视线，深吸一口气，注视着徐皓洋，很认真的说，“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想耽误你的时间，消耗你的情意。”又补充一句，“希望你今后不要讨厌我，我知道我们也许再也无法做朋友，但是我也不想自私的束缚着你。”

　　作为一个女生，她是如此清醒理智，简单坦诚，他又有什么理由怨恨她，凡事都讲求一个缘分，徐皓洋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我明白。”

　　正如歌上唱的那样:总之那几年，你们两个没有缘。

　　陆曜和池清恬打了几个回合，并没有像嘴上说的那样杀伐果决的欺负她，而是发球刚柔并济，稳而不狠，握拍挥拍动作挥洒自如，虽然击球动作凌厉，力贯准点，却刚中带柔，另有乾坤，最终都是回落稳妥，池清恬不太费力就可以接住。

　　一来一回，几个回合后，陆曜电话响了，却摁断没接。

　　又打了几个回合，池清恬终于体力不济，累的气喘吁吁，愿赌服输对陆曜告饶，“行了行了，是我技不如人，你快放过我吧，和我玩，真的是侮辱你的水平。”

　　陆曜喝了口水，笑而不语，又将水递给她，“少说点，好好补补，脑子里水干了。”

　　这话怎么怪怪的，池清恬后知后觉才转过弯来，气的拿地上的羽毛球当暗器打他，“你身上流的汗都是你脑子里进的水。”

　　陆曜笑着躲开，“没看出来，你也不笨呀。”

　　看台那边，徐皓洋电话又响了，一边和电话那边说着什么，一边看向陆曜这边，然后又和于诗培一起过来了。

　　徐皓洋指了指正在通话中的手机，用口型告诉陆曜，“是找你的。”

　　“谁？”陆曜沉默一瞬，一脸诧异。

　　徐皓洋说，“5班的尹嘉慧，请我们吃烧烤，去吗？”

　　孟泽恺拍拍陆曜肩膀，“你这小子魅力无穷啊，怎么各班都有妹子，追着抢着请你吃喝玩乐。”

　　陆曜将球拍装进包包里，递给于诗培，斥道，“去你的吧，她是我初中同桌。”

　　池清恬喝了口水，发现陆曜正看着自己，似乎欲言又止。

　　孟泽恺望洋兴叹，“唉，不知道我当年的同桌如今过得怎样，天高地远，突然觉得甚是想念她们。”

　　陆曜有些恼了，真想给他一拳，手机铃又响了，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果然是尹嘉慧的3个未接。

　　“走吧，人家都快到体育馆门口了。”徐皓洋提醒。

　　说话间，就看见尹嘉慧已经穿过篮球场往陆曜这边走来。

　　陆曜帮池清恬拿起放在长椅上的外套，“一起去吗？”

　　池清恬摇头，从陆曜手中接过外套，“不了，你们去玩吧。”

　　分班后，以前的原班同学、朋友常聚也是人之常情，她并没有多想。

　　“吃草莓吗？”尹嘉慧揭开便当盒，里面有她来时洗好的草莓，以前，和陆曜同桌时，她就总是贴心的充当陆曜的保姆兼知心姐姐。

　　鲜红的奶油草莓娇艳欲滴，孟泽恺抢先拈起一个扔嘴里浑沦吞枣般咽下去，酸甜的果肉汁顺着嗓子流下，他懊悔叹息，“哎哟，怎么没尝出味道，再来一个。”说罢又伸手去拿。

　　尹嘉慧拍开他的手，递于陆曜面前，徐皓洋从她身后溜过去跃跃欲试，趁其不备，偷了三颗。

　　陆曜拿了两颗，在池清恬眼前摊开掌心。

　　池清恬见到生人有些放不开，摇了摇头，安静的站在于诗培旁边。

　　尹嘉慧看到同班的于诗培，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又将目光移向池清恬，暗暗打量她。

　　陆曜拿起一个草莓，凑近池清恬嘴边，霸道而不失温柔，“张嘴。”

　　“我……我还是自己来吧。”池清恬一脸羞涩，甜甜一笑，伸出手，摊开手心，瞧着陆曜。

　　只见她眉眼弯弯，宛如月牙，瞳仁漆黑如墨，眸光似星辰，灯光下，草莓映在脸上，更显得她肌肤胜雪，仿佛比陆曜手中的草莓更灵动娇俏。

　　陆曜微微痞笑，拿出一颗，在池清恬面前晃了晃，塞入自己口中。

　　池清恬见陆曜故意捉弄自己，追悔莫及，心里腹诽，坏蛋，等着我再信你，我就咬舌自尽，就没见过这么乖张不羁不着调的人。

　　果然陆曜又将另一个在她面前晃了晃，“想不想吃？”

　　信你个大头鬼。

　　池清恬又是羞又是气，满心怨怒，一个眼神回敬他，干脆离他远点，像个孩子般依靠在于诗培身旁。

　　陆曜笑意深深，渗入眼睛里，灵魂都仿佛跟着变得轻盈，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每次逗池清恬玩就觉得心情舒畅，世界都变得简单、纯粹起来，那些曾和某个背影消失在午夜梦回中的快乐恍似重新又回来了一般。

　　尹嘉慧呆了几秒，若有所思，很快又重新调节好情绪，盈盈一笑，心里却有一丝苦涩挥之不去。

　　她笑容端庄柔和，举止落落大方，来到池清恬面前，“一起去吃烧烤吧。”

　　池清恬和于诗培就像心意相通的连体婴儿，摇头，微笑着拒绝，“谢谢，我们就不去了，还在等朋友。”

　　尹嘉慧在女生里面算是长相普通，关系好的常说她是贤妻良母那一款，善解人意又擅长照顾人，做的一手好饭菜，曾经有一段时间，经常变着花样的给亲情失意的陆曜带吃的，用各种美食拯救他对自己惨淡人生感到悲怆绝望的灵魂。

　　可是于诗培就是不太喜欢这样的女生，说不清楚为什么。所以就算在一个班，平时也和她来往甚少。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好似一个大饼，照的人心里明亮如镜，照的人任何情绪都无地遁形，也照的人有些淡淡的失意和忧伤。

　　尹嘉慧心里空落落的，不准痕迹的问，“你们几个都在7班？”

　　陆曜和徐皓洋，孟泽恺勾肩搭背，摇摇晃晃往前走，异口同声，“是啊。”

　　尹嘉慧又问，“你们在追她们？”

　　孟泽恺无语望苍天，郁闷道，“什么叫我们，除了游戏，我再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什么情啊爱啊，真的很影响大哥我行走江湖的哎。”

　　尹嘉慧双目盈盈注视着一直神色淡淡的陆曜，见他不接茬，又看看徐皓洋。

　　今夜的徐皓洋，潇洒帅气的脸上隐藏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颓废。

　　“大哥我行走江湖从来没有失败过。”他也模仿孟泽恺的夸张样子仰天长叹，“哎，真想去喝一杯。”这是他第三次被于诗培拒绝。

　　尹嘉慧终于松了一口气，问陆曜，“他在追里面哪位美女？”

　　陆曜也看了眼月亮，脸上沉静如水，眼神却缱绻含笑，就像后羿在月亮上与嫦娥重逢了一般，“你猜。”

　　“又来这套。”

　　这么多年，尹嘉慧真觉得自己始终拿他没办法，陆曜最是精明狡猾，从来不正面回答别人问题，总是病态般的无厘头，始终没个正经。

　　尹嘉慧笑着配合他，老掉牙的梗，“你猜我猜不猜。”

　　“你猜我猜你猜不猜。”陆曜玩心大起。

　　尹嘉慧胜负欲起，“你猜我猜你猜我猜你猜不猜。”

　　灵感突然而至，徐皓洋望着深邃的夜，内心落寞而又孤寂，引吭高歌，“女孩的心思你别猜。”

　　陆曜和孟泽恺跟着和声，“别猜别猜。”

　　徐皓洋捂着一颗历经百战，被无情磨砺过、千锤万凿过的、失恋的心，心中万千惆怅无以言表，就差声泪俱下，“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陆曜和孟泽恺接着和声，“不明白。”

　　空寂的街道，拉长的影子融为一体，仨人一起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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