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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桃花债(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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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以为,修仙是件很轻松的事情。
点着油灯抄门规的一众弟子,悲催地想着。
“哎……真的很麻烦啊。”幸存者之一的二师兄,躺在床上感慨,“修仙得道,确实是太不简单了,不说别的,这床就咯得不行。”
这跟修仙有一毛钱的关系吗?!其余人默默地在内心比中指。
“二师兄。”十七闪着那双纯洁滴小眼睛,“原来二师兄故意折磨自己锻炼心性,这种吃苦修行的决心,我原来以为只有大师兄会这样的,真是太让人敬佩了!”
我想吐……十一揉揉自己的肚子,最近吃得有点多吗?
“十七师弟。”林苍谙表情诚恳地看着他,“你千万不能这么说,其实栖霞峰上下哪个人不是这样呢?不说别的,其他峰的弟子都是两人一间屋子,哪像我们,十六个弟子住一间通铺!既加强了大家感情,又节省了地方!”
那是我们宗太穷了!没有余钱去修漏房顶!九师兄手一抖,把这条写进门规了,气得他把纸撕了。旁边八师兄立刻唠叨:“你怎么能这么浪费!还不快点拣起来到时候再利用!”
“你看,只有大师兄能住一间屋子。就连我这个二师兄,都要跟你们挤啊。其实……那一间还是能住两个人的。”林苍谙说完,眨了眨眼。
十七呆愣愣地接到:“啊?那为什么,二师兄不搬过去呢?”
“我怎么好意思丢下你们?”
“二师兄辈分高,理应和我们不一样!”十七激动了,“我明天就去跟大师兄说!这是我们大家都同意的!”
谁同意了……起码有个人就绝对不会同意的……七师兄四处瞄着,十三师弟啊,还好你不在。
事态向着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了……三师兄擦汗。一定又会腥风血雨鸡飞狗跳的……靠!大师兄我总算能体会你的辛苦之万一了,这一天天的后院起火,容易么!
这时候,明乐天在干什么呢?
“你能不能快点去抄门规?”陶仁持放下给十五师弟补的衣服,罕见地用弱势的口吻劝到。
“嘿嘿嘿~~”明乐天扭呀扭呀地做羞涩状,这种千载难逢的光明正大地进大师兄“闺房”的机会怎么可以轻易放过?“让我再多待一会儿嘛~~”
“……”
我只是让他跪在祖师的画像前思过而已,他干吗这么高兴?陶仁持边想边冒寒气,同时第一百万次思考怎么把这个十三师弟给弄出栖霞峰。真是可惜,这个十三师弟虽然脑子有些问题,其实道法上很有悟性的……
真是可惜啊十三师弟。远处的二师兄内心暗爽,跟我斗?哼!
浑然不知道自己被釜底抽薪的明乐天,仍旧没出息地傻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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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栖霞峰少见地来了客人。
“杜师弟!”一个笑起来很爽朗的青年拱手为礼。
“陈师兄。”陶仁持领着一众师弟迎接,这青年却是云霄门玄清宗首席大弟子陈起茗,入门比陶仁持还要早,目前也已经内定是下任宗主的人选了。
陈起茗也不罗嗦,直接介绍了他带来的两个人,原来山下有一城镇近日出了妖怪,闹得阖镇上下人心惶惶,镇上最大的富户便派了人上云逍山来请人除妖的。
他说完这些情况,就对陶仁持说道:“本宗最近有些人手不足,所以万不得已只能劳烦贵宗了,听描述是个很棘手的妖怪,杜师弟一定要小心。”接着又微笑着说:“好久没看到你了,下次论道大会,一定要和我切磋切磋。”
“什么人手不足,分明是把麻烦的事情推给我们!”四师兄暗暗嘀咕。
“呵呵”没想到已经转身要告辞的陈起茗又回过头来,脸上犹挂着笑容,“栖霞峰的弟子,都喜欢背地里嚼舌头的么?”
“家师不幸,没有陈师兄这等出色的弟子。”陶仁持淡淡地说。
陈起茗脸上的笑容终于保持不住了,撂下一句“论道大会上见!”便御剑而行了。
这一手一出,倒把栖霞峰很多弟子惊到了,御剑之术要求内息运转不息,经脉流通顺畅,若是不从小修行驭气之术,穷尽一生也很难掌握。而栖霞峰上大部分人压根只摸到御剑之术的边角。
“能再跟我说说镇上的情况么?”陶仁持却貌似丝毫不在意,转向那两个一直站在旁边战战兢兢的人问道。
其中一个年龄稍大的男子便又说了一遍,原来此事却还是从这富户开始的,这户人家姓吴,家中有良田千亩,平时便以镇上的佃租为生,吴老爷有个儿子,名叫连珏。生得挺潇洒风流的。某一天吴公子突然要求把家里那株桃树砍掉,非说看见了这桃树曾经化成一个女人,一定是已经成妖了。吴老爹没办法,只好依儿子的意,没想到砍了桃树没多久这吴公子就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中,还时常被魇醒,直呼梦里有厉鬼要找她索命。随后镇上许多人也渐渐病倒,都在梦里看到一个生得唇红齿白的少年哭诉,于是也就渐渐信了是那桃树被砍了所以妖怪作祟来了。
陶仁持听完,便问旁边的师弟:“你们怎么看?”
二师弟林苍谙说:“很奇怪,若那桃树是妖,既然已经被砍倒本体,为何还能入梦?这吴家少爷刚开始明明说那桃妖是女人,但是其他人又说看到一个男人,前言不搭后语,难道都被吓得不分男女了?”
“哼——”明乐天用鼻子深处发出来的声音表达自己的鄙视,“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会有人分不出来?上茅厕的时候蹲着的是女人,站着的就是男人么。”
“……妖怪会特意跑到别人的梦里给他们表演上厕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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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能令一个镇的人都产生幻觉的妖怪一定有三百年以上道行,按规矩应该收五十两,看你是新客户,收三十两。从栖霞峰到那里要走半个月有余,车马费住宿费伙食费便统共算做二两,其余开坛做法画符所用材料费用要等上门之后现算,便先算一两,多退少补。现在先交一半定金,下山除妖成功之后再付另一半,有意见么?没有就在这里签字画押。”三师兄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说。
“小人们没带够钱……”
“啊?那就麻烦了,有什么东西可以抵押没,不然可是要多收一成利钱?”三师兄立刻变了一副奸商嘴脸。
“我觉得,有一点很重要。”明乐天捋了一下根本不存在的胡须做高人状,“那个少年长得有我好看么?”
……
好容易平息了这阵混乱,陶仁持决定自己亲自下山去除这个妖怪,那两个家仆满脸担忧地被打发走了。
林苍谙趁机道:“师兄,听上去这状况凶险至极,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好相互照应。”
陶仁持犹豫了一下:“可是,我本来打算此次下山把本门事务先暂托给你,其他人我不放心。”
二师兄痛并快乐着。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谁愿意与我一同下山捉妖?”大师兄扫视了众人一遍,“三师弟……?不行,你下山了,他们非没饭吃不可。”
三师兄得意地捻须微笑,和明乐天不同,他是真的留了号称仙风道骨的山羊胡须。
栖霞峰管账的大管家走了可不行,陶仁持转向其他人,门下弟子除了他中剑法最好的……便是六师弟了吧?
“六师弟。”大师兄看着他。
“闭关。”六师弟眼睛都不抬地看着手里那本书。
周围人又开始窃窃私语:
“六师兄是武痴啊。”
“六师兄和大师兄并称我门两大人形冰柱,放在门口有祛暑除湿,挡妖除魔的功效……”
站在六师兄旁边的七师弟偷瞄了一下他手上的那本书。
易……筋经?……他的冷汗下来了。
“那,八师弟?”陶仁持没料到找个人居然如此困难,看来要加紧督促他们的修行了,他内心叹息。
“……”八师弟一声不敢出,这件事他是真的很想去,毕竟山下的滚滚红尘比山上的生活有趣多了。可是……二师兄你那样看着我我好害怕!
“还是我去吧。”二师兄适时地说话了,“山上的事情就交给三师弟,大家一定不会有问题的。对、吧?”
“是啊是啊。”“大师兄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不会给你丢脸。”大家被那一声“对吧”所蕴含的无限可能吓到了。
林苍谙微微笑了,事情都在他的计划内。只有——他感到有些奇怪地看向明乐天,平时若有这样的机会,他早就上蹿下跳地吵着要去了,怎么今天这么安静?却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下不禁一凛。
“十七师弟。”站在下首处的十六悄悄地说,“你知道为什么那个什么陈师兄一见我们大师兄就一脸阴暗的表情吗?”
“不知道……话说那个陈师兄表情挺正常的啊,哪里阴暗了。”
“啧啧,一看就知道你傻,那种嘴角似笑非笑,脸颊爱哭不哭的僵硬表情,通常只有一种情况下我才做得出来啊。”
“什么情况?”
“便秘的时候。”
“……”
“咳!你怎么给我转移话题啊!我要说的其实是……轮道大会马上就要到了,他们一定是故意把这棘手的事情推给我们,故意消弱我们的实力!”
“啊!原来是这样!”小十七捧场地作恍然大悟状。
“上届的论道大会,大师兄破了那个什么陈师兄的什么得意自创剑法,打败他得了第二啊!”
“大师兄是第二?”小十七很诧异。
“没想到吧?”小十六得意洋洋地说,“那可是整个云逍门弟子比试!我们栖霞峰人丁虽然少,但是门下弟子太拿得出手了!”
“大师兄怎么才第二?”十七义愤填膺地说道,“大师兄这么伟大的人居然才给他第二!他们一定是嫉妒!红果果的嫉妒!嫉妒大师兄的完美!这是黑幕!瞅他们那一个个龌龊样!”
“……十七师弟……我从来没想到过,粉丝这种东西有时候会是如此的讨人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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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好下山的人选之后,陶仁持回到自己的房间,山上的事务还要一项项交代好,包裹也要收拾一下,自己不在,是不是要找个锁链把十三师弟拴起来……他心里同时思考着很多事情,面上却丝毫不显露一丝慌乱。大师兄永远是有条不紊、镇静自若的。
忽然响起两下敲门声,然后听到林苍谙闷在门外的声音:“大师兄,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陶仁持说着,内心暗暗松了一口气,其实他很怕明乐天跑过来跟他捣乱,以他的经验来看,这种情况发生的几率几乎是百分之百,但是很奇怪,到现在他都没什么动静。
大师兄,内心警报ON。
林苍谙打开门一闪身进来:“在收拾行李?”
“嗯,二师弟,你怎么不赶快准备,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动身了……”
林苍谙突然冲过来扑进了他的怀里,陶仁持来不及应对,接下来的话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很显然,大师兄在对其他人的警报上不怎么灵敏。
“大师兄……”林苍谙难得没有脸上带笑,表情很是担忧,“这次下山,情况应该很是凶险……我很怕……”说罢还抽抽鼻子,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我说,我中邪术了吧,一定是的。我居然看到那个二师兄小鸟依人地倒在大师兄怀里……一会你要带我去看大夫啊。”恰好来找大师兄的八师兄,十分冷静地站在门口,向着身旁的九师弟道。
“……”九师弟已经石化了。
屋里的大师兄也有些手足无措了,冰块脸都有些挂不住。犹豫了好半天,才伸手摸摸林苍谙的头,挤出一句:“别担心……阿苍。”
林苍谙笑道:“很久没听到你这么叫我了,阿仁。”
陶仁持别扭地说:“山上师兄弟那么多,随便叫不合礼数的……”仍旧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像小时候那么多次一样,一直等到他平静下来。
林苍谙默默地将脸埋进大师兄的肩窝里,以他现在的身高需要低下头才能做到,他心里想着:是啊,现在的栖霞峰,不是只有我们两个的那个时候了,可是我,宁愿一直留在那时候……
他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是一声声叫着:“阿仁,阿仁。”
陶仁持渐渐变得有点不好意思,林苍谙看到他脖子上都染上一层嫣红,低低地笑了。
他们都道你严肃不好亲近,只有我知道,你只不过是拿着有威严的大师兄这个样子伪装自己而已。真实的你比谁都温柔,比谁都容易心软。我知道的,只有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