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仁》裴罗

12、无邪（三）

　　鹭倪按着自己疼痛欲裂的头，呻吟着醒过来。却看见小桃花就坐在自己身边，小手还被抓着。

　　鹭倪有点不快地把小孩儿的手放开，为啥会这样？他天庭三太子以前都是抓着美人的手醒过来的，今天却像个奶爸似地抓着个小娃娃的手，实在丢人。

　　小桃妖也不在意，端了杯水给他：“润润喉咙吧，你酒喝太多了，一定难受。”

　　鹭倪本来不想理他，奈何喉咙里像火烧一样干渴，只好把杯子接过来，小口抿着水，果然立刻就舒服多了。他翻了个白眼，说：“说吧，你是不是有事求我？”

　　小桃妖惊讶地说：“你说什么？”

　　鹭倪道：“哼，我平时都是叫你干什么你才干什么，你从这么没主动过，难道不是有求于我？”

　　小桃妖有点窘迫地揉揉衣角，讷讷地说：“也、也不是这样……”不过又马上抬起头，“你能不能……嗯，把你身上的玉佩借我用一下？”

　　鹭倪那么说本来只是想气气这小妖怪，没想到却一下子说中了，心中立刻升起一阵怒火。但表面上只变得淡淡的，一把扯下身上的玉佩丢给他：“喏，借你的，可别弄坏了，不然拆了你去炼药都赔不起。”说罢坐在一边开始生闷气。

　　小桃妖却没发现，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枚玉佩收好。说罢又凑过来问道：“你的伤口还疼不疼？”

　　鹭倪看着小桃花儿带点讨好的脸，心里更是一阵烦闷，推开他站起来，说道：“我要去城里喝酒去！”也不管小孩儿的反应，昂首阔步地走出去，中间停了一停，又道：“不该你管的事情不用瞎操心。”

　　小桃妖小声嘀咕道：“也不是我想不管就能不管……”他郁闷地看看鹭倪留下来玉佩出神。

　　鹭倪走出洞口没几步，还是觉得不大舒服。他按了按心口，其实当时他伤得太重，如今这伤口确实还会隐隐作痛。

　　他身份尊贵，从小开始就没少人来巴结他，就算看不惯他这个人，谁又不当面恭恭敬敬地称一句“三太子”？

　　妖怪就更不要说了，见到他这样的神仙大都是小心翼翼地接近，诚惶诚恐地讨好。他明白得很，也从不拒绝。本来以为这朵小桃花儿跟其他小妖怪不大一样，谁知道也在贪图他什么，那前几天他百依百顺地照顾自己，是不是也是一种讨好？还是害怕？可都不像，起码小孩儿逼急了，还会红着眼圈说一句：“你、你别太过分。”而不是当面笑脸迎人，背后就对他嗤之以鼻。

　　他想着想着就停下了脚步，其实一块玉佩对他来说，根本什么都算不上。那个小桃花儿压根出生没几天，也不会知道什么玉的好坏，他要玉佩干什么？

　　鹭倪眯了眯眼睛，悄悄地回洞去。正好看见小桃妖急匆匆地跑出来，他心想：这么焦急的神情，难不成认识了个女妖怪，要拿玉佩讨人家欢心？

　　他越想越觉得很有这个可能，这小桃花儿虽然外表小的很，长得也一般，可是听说有女妖怪就喜欢这样幼齿型的……万一真的被骗失身，啧啧……不对！他的玉佩，凭什么让小桃花儿拿去借花献佛？

　　于是悄悄使个隐身法，远远跟在小桃妖后面，小桃妖丝毫没察觉，只急匆匆地埋头赶路，他人小腿短，加上刚学会走路没多久，时不时就一头栽进某个坑里了，看得鹭倪在后面小声偷笑。走了没多时他们便到了附近另外一处洞府，鹭倪看着小孩儿进了门，又隐了身上仙气，随之进去。

　　这洞府却是一处老山龟住的地方，小桃妖一进去就怯生生地喊了一声：“老爷爷？我来了……”

　　他听不见回答，也不敢往里面走一步，就站在门口东张西望。鹭倪又暗里偷笑：这小孩儿胆子甚小，还挺怕黑，他们住的洞府能打扮得亮闪闪的，鹭倪喜好华丽的品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小孩儿希望天黑自己也不至于害怕。

　　“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不多时一个干巴巴的小老头拄着拐杖慢悠悠蹭出来了，“东西带来了吗？”

　　“嗯，带来了。”小桃妖从怀里拿出那个玉佩，“你、你看。”

　　哎？这是怎么回事？鹭倪发现目前的状况与他推测的差的十万八千里。

　　老山龟接过那玉佩，眯着眼睛看了看，连连点头道：“嗯……果然不愧是神品，这质地……这做工……”

　　“老爷爷，那个……”小桃妖踌躇地说，“能不能……赶快把善十草给我？蝴蝶姐姐要赶着熬药……”

　　“喏。”于是那老人立刻抛给他一包东西，动作之快完全想象不到是出自一个老头子，鹭倪一眨眼，他就神清气爽地站定了，鹭倪不禁黑了脸，这是什么奇怪的山龟！

　　“谢谢爷爷！”小桃妖掏出里面的东西看了一眼，甜甜地笑着说到，“那我先走了，爷爷。”

　　“慢着。”老山龟用拐杖敲敲地面，慢条斯理地开口了：“我说，你就这样把玉留在这里，不怕我老头子把它吞了？”

　　“吞？为什么要吞，它又不好吃……”小桃花儿没明白地眨眨眼，“而且，您不是说好了明天就会还给我吗，所以不会吞的吧？”

　　鹭倪在一边看得发笑，这小笨蛋，不过也没办法，还没有人教过他骗人、毁约那一套，所以他很自然地就相信别人了……

　　老山龟捻须一笑，随手把玉佩抛过去了：“算啦，玉再好看也只是玉而已……老头子可不想贪什么啦，你以后多来看看我就行啦。”

　　小桃妖瞪大了眼睛，像是根本没明白怎么回事，只好歪歪脑袋说：“那……谢谢老爷爷啦，你放心，我一定经常来找你，你这么有学问，我还想多学点什么呢……我、我连走路都走不好，老是被人笑话……”他说着说着又扭捏起来，鞠了一躬道：“那，我走啦！”

　　“走吧……”老山龟可惜地摇摇头，“你为了那个神仙忙东忙西的，值得吗？”

　　哎？一直偷听的鹭倪一愣。

　　“不是这样。”小桃妖不好意思地摸摸那枚玉佩，“我、我从来、从来没见过这么……而且还是神仙……”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说，“像这玉佩一样好的……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说着说着自暴自弃地敲自己的头。

　　“唉……”那老山龟摇头，“你去吧……像你这么好的孩子，他若真是……”他没说下去，小桃妖便转头跑掉了。

　　鹭倪跟着他出去，心里不是滋味。这种被瞒着的感觉真不好，他懒得再猜下去，于是直接现身在小桃妖面前。

　　“喂！”

　　“啊？”小桃妖被吓得一个轱辘滚到地上，鹭倪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小短腿，走不好就别这么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小桃妖看着他结结巴巴地问。

　　“我问你，你找那个什么蝴蝶姐姐是要干嘛？”鹭倪危险地眯起眼睛。

　　一开始小桃妖还结结巴巴地不肯说，不过再鹭倪的威逼下，总算把事情说出了个大概。

　　“你真是……”鹭倪脸上略带了些笑意，“我不是说了我不介意留疤吗？”

　　“可是……蝴蝶姐姐的那个药真的很有用！还能让你的伤口不再痛的！”小桃妖这次难得固执了一回。

　　“等等，你说什么蝴蝶……不会就是我见过的那个吧。”鹭倪突然用扇子敲敲脑袋，好似想起来了什么。

　　“没错……”小桃妖语气带了点怨恨。

　　鹭倪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讪笑，原来这蝴蝶精曾经在前几天去拜访过小桃妖的，当时鹭倪也在，不知怎么的看着不顺眼，把她好一顿嘲讽，说什么腰扭得太厉害，走路不像蝴蝶像蜘蛛之类的。小桃妖在中间根本插不上话，那天自然是不欢而散了。

　　“那个妖精居然还肯给我药？”莫不是她看上我了不成。

　　小桃妖郁闷地说：“我求她来着……”他说到这里似乎便不想再说了。于是鹭倪一下子知道他有事隐瞒：“你怎么求她？”声音中居然带了几分怒气。

　　小桃花不安地看看他，含糊说到：“就那么求呗……”

　　“你哭着求了？”鹭倪拽过小孩儿脸蛋儿看。

　　“没哭，没哭。”小孩儿脸都被拽变形了，话都说不清楚。

　　“那怎么回事。”鹭倪脸上的笑意早消失了，似乎越来越生气。

　　“唉……”小桃妖发现蒙不过去，只好老老实实地说，“一开始我去找她，她不同意，我就一直追着她，没多时她就心软了，于是就叫我自己去搜集材料，只要我找来了所有材料，她就给我们制药。”

　　“所以你昨天一直在到处找材料？”鹭倪这才发现，小孩儿的手上有很多细小的伤痕，似乎是攀爬被划伤磨伤的，眼框也隐隐泛着乌青，显然是一直没睡。

　　那个时候自己在干嘛来着？醉梦阁，顾渺渺……

　　鹭倪突然想抱抱这小孩儿，可是小桃花儿太矮，他伸出手去，只好摸了摸他的头。

　　我这是怎么了？鹭倪琢磨着自己心里突然泛起的怜爱之情，难不成我……真的把他当自己儿子了？难道我想当爹了？他像被雷劈到了一样愣在原地。

　　“嗯……”小桃花儿被摸头，显得很舒服的样子，可是马上就不好意思了，把鹭倪的手拿开，他隐隐觉得现在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于是小心翼翼地说：“我……我可不可以走了？你、你也快去喝酒吧……”

　　哼！鹭倪脸一扳，“喝什么酒！人间的女人都太没劲了……呃，我都看腻了。”他说到这里心虚了一下，“我陪你去找那蝴蝶精去！”

　　小桃妖连忙摆手，说“唉？你别去，不然我昨天说那么多好话都白费了……”

　　鹭倪一瞪他：“你以为本太子会欠你的情？这次我和你一起去，看她还敢刁难你。再说了，以我的实力，摆平她不是轻而易举。”他说着“啪”地把扇子打开，挺潇洒地摇了两下。

　　“其实……我一直有话想对你说。”小桃妖踌躇了一下，然后开口道。

　　“什么？”鹭倪还在摇着扇子，自我感觉极度良好中。

　　“现在是秋天，你还扇扇子……不冷吗？”

　　“……”跟这小屁孩讲什么风度、魅力啊都是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