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剧》泐琦

29、风雨故人来

　　在失败的表白之后，脉脉情绪明显低落，时不时的发呆，却没有搬回自己的家，依旧买菜做饭，和林承做伴。林承倒是真真淡定，似乎那晚的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的亲切和气，也照样让脉脉睡在自己的床上。只是两个人之间，依旧有些微妙的东西不一样了。比如林承看脉脉的眸光依旧是温和的，但温和中带了淡淡的疏离；脉脉依旧每晚都趁林承睡着了以后抱着她，可醒来时总是一个人；本来每天的晚饭脉脉总有说有笑，可这些日子却出奇的安静；林承答应顾彤接最后一个案子，是悠然日化的秋冬香水新品，因此辞职的日期延后，工作反繁忙起来，经常不回家吃饭了。
　　脉脉在忍受着这种微妙的疏离，作为情人的爱林承若不想要，那么就给予作为朋友的关心吧，似乎只要待在林承身边，什么身份并不重要。只是煎熬是依旧的，两个彼此不相爱的人在一起，会比一方爱着另一方的两个人在一起容易得多。
　　脉脉在忍受着等待，这几日林承胃口很不好，每日里吃的比猫还少，脉脉也问，林承着笑着答没事。这日脉脉正好有空，就提前溜班买了林承爱吃的海鲜，烤了两尾秋刀鱼，弄了个刺身拼盘，希望林承能多吃点。只是早已过了下班时间，林承依旧没回来。脉脉等不住，打了林承的手机，是语音信箱，又打到MG，说是林承早已经下班了。脉脉有些慌起来，想起上次林承在家生病的事，这段日子她身子不大好，难道路上出事了。想到这里，脉脉再坐不住，离了家叫了车，沿着林承下班走的路线细细找了一遍，没有发现。回到家又是坐立难安的，索性找了电话本，找了市内几家大医院的电话一个个拨过去，都说没有接诊叫林承的病人，脉脉却不感到心安，打电话给江鸿森，又被告知林承并没有去医院看江鸿铭。于是脉脉只好坐在沙发上水深火热的等着，极力克制着自己去警局报失踪的冲动。
　　这边林承却是被李晋在下班路上截了去，正巧手机没电，也就没有告诉脉脉行踪。尽管不是很愿意，但李晋的邀约，毕竟无法推辞。
　　“李总，悠蓝日化的案子我已经接下了，何必又请我吃饭。”林承对李晋，依旧保持着那种公事化的客气。
　　“小承，你以前叫我哥哥的……”李晋神色黯然：“我知道是我们的错。我只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好不好？”林承重复了一遍，忽然有些走神，到底什么算好什么算不好呢？孤儿院里出来的孩子，能混到如此田地，大致该算好的了吧，于是笑笑，答到：
　　“哪里有什么不好呢？”
　　“你走了以后，妈妈一直很想你。”李晋看见了林承眸中的游离，却不点破。
　　“他们……现在还好么？”对于一度弃养她的李氏夫妇，林承并没有多少怨恨，即使是夫妻，大难来时也得各自飞，又何况没有血缘的养父母。
　　“他们已经过世了。”李晋语气暗沉：“妈妈在临走前吩咐我，让我一定要找到你，让我代她想你道歉，让我照顾好你。”
　　林承听到这里，忽涌出一股辛酸，虽然她能理解李氏夫妇的行为，但弃养依旧让她对想要的东西不敢去要了，因为那么小，就看到了破灭。而现在，养母遗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句话是向她道歉，于现在的她而言，道歉与否，又有什么区别，这何等讽刺。
　　“我从来没有恨过他们。至少他们当时收养我，是诚心诚意的。我在李家的三年，他们也视我如己出。我……依旧感激他们那三年对我的照拂……”林承控制着情绪，心中思忱，若李晋找到自己的时候，养父母没有过世，那么他们看到自己死亡的时候，会不会难过哭泣呢？应该会吧，好在他们已经走了，不必看着他们曾经带过的孩子死去。而自己死的时候，即便没有人哭灵，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样想着，林承嘴边扬起一个微笑，泪却不由滴落，不像是单纯的难过，更像是带了些凄迷的透彻。看得李晋很是惊心，忙出声问：
　　“小承，怎么了？”
　　“没事，他们是怎么过世的？”林承察觉自己的失态，忙拭了泪。
　　“我们出国之后，爸爸在国外的生意依旧不顺利，最后的投资也失败了，他无力养活妻子，还背了一身债，有一天想不开，就……跳楼自杀了。妈妈受了很大刺激，却依旧带着我到处打工，累坏了身子，三年前因癌症去世了。”李晋光鲜表面的背后，是一个长长的血淋淋的故事，他从未跟人提起过，直到今天。
　　“对不起……”林承看李晋难过的样子，心中更觉怆然，莫非是自己真是命里克父母，即使在弃养自己之后，养父母依旧不得善终？
　　“小承你别乱想那些有的没有的，父母的事，只是偶然，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送你走的时候，我还小，阻止不了什么，但是我知道，那不是因为你。后来我们到国外，也一样落魄了，可见并不是你的原因。”李晋自己知道林承的道歉是因为什么。
　　林承苦笑，谁知道呢，命运这种东西，素来是凡人无法参透的。
　　“你一定受了不少苦。”李晋只比林承大七岁，看起来却有四十出头的光景，想来在国外这些年，过得着实辛苦了。
　　“呵。还算过得去，美国这种地方，你若有才华，肯努力，总归会有混得好的一天。我在几个大的日化企业工作过，没意思了，就回来开了悠然，中国本土的女性日化品牌，处境实在比较尴尬。”李晋一笑而过，自己受过的苦，林承哪一样没有受过呢？因此林承问自己苦不苦，实在比较难以回答。、
　　“恩，我会帮你把秋冬款的香水折腾好。”林承喝了一口矿泉水，心稍稍静了些。她未曾想到，有生之年，还得见李晋，还能还他一些当初对自己的好。
　　“小承，妈妈曾让我照顾你，我知道你曾经离过婚……不知道你现在对自己的事有没有打算，要不要我这个当大哥的帮你物色一个？”对于林承，李晋总是当做妹妹看的，现在的林承事业有成，所谓的照顾，也只能到帮她拉拉红线的地步吧。
　　“呵呵，这个你就别费心了。都说缘分天定，不是么？”林承最近习惯了二两拨千斤。
　　李晋到底也是识趣的人，在国外久了，也大致猜着了林承和脉脉之间的暗涌，也就不再说什么，只和林承有的没有的闲扯了许久。
　　等二人吃完晚饭，竟已是十点光景。林承不由暗悔，脉脉要着急了，忙告别李晋开车回了家。
　　回家的一路，电闪雷鸣，暴雨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