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剧》泐琦

23、 再没有谁

　　正在加班赶进度收尾的林承接到脉脉的电话吃了一惊，一年来江鸿铭每每只是在楼下观望，从未上楼找过自己，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不过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脉脉应付比较失常的江鸿铭，于是林承放下手边的工作回了家。
　　江鸿铭和脉脉分坐沙发的一侧，相顾无言的各自沉默。江鸿铭脸色惨淡自不必说，连平素开朗的脉脉也满腹心事的样子倒叫林承有些吃惊。不过，眼下解决江的问题自然放在首位。
　　“脉脉，你先去休息吧。”林承拍拍脉脉的肩，对眼下的情形表示歉意。脉脉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直接进了卧室。
　　林承在江鸿铭身边坐下，默默点了支烟，并不准备先开口。
　　“为什么不告诉我？”江鸿铭并不看林承，语气颓丧而沉痛。林承也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以江的性格，若有了疑虑，是非弄明白不可的，因此大致知道了他不在的那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鸿铭，为什么你总纠缠于过去？当初说与不说，在如今还有什么意义？”林承苦笑，感觉身心俱疲。
　　“对我而言什么都没有过去！当初你受那么多委屈，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信我能放弃？”江鸿铭无法释怀，在他看来，他和林承之间，什么都过不去。
　　“鸿铭，我希望你明白，过去的，再如何不舍，都已经是过去，你还会遇到其他人，像脉脉这样的女孩儿，如果一直纠缠于过去，你会失去更多的。”林承忽然感觉悲哀，对于没有未来的人来说，过去只是回忆，再不舍再留恋，也无法改变没有未来的未来吧。只是江鸿铭不会明白。
　　“我不想再遇到谁，一直只有你……”江鸿铭转向林承，目光中有浓重的悲哀：“以前……是我错，或许我们都回不去了，可是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
　　“有些事，一旦错过，就是错过了。人生就是这样子。对不起……”林承在想，如果没有绝症，她会不会再次对江鸿铭动心呢？又忽然觉得此问题很无聊，无论答案是肯定还是否定，都足够自伤伤人。
　　“错过了么？那么这一年，你过得好吗？”江鸿铭夺过林承手边的烟，暴躁地掐灭：“你以前从不抽烟。”
　　林承依旧微笑，心中有些恼，却不想说话，为什么抽烟呢？只不过因为寂寞吧。关了灯看江鸿铭在楼下抽烟，一开始心心念念等他上来，在焦急而又故作平静的等待中，渐渐学会了吸烟。如果不挽留，为什么还要有留恋的姿态，既然留恋，为什么又不直接回头？硬让她的一颗心在忐忑中悬着，哪里都放不下。当等待的心逐渐消失，所有热切全部冷却，看到江的侧影不再心跳加速，以为能开始新的旅途时，却被告知，前面没有未来。这又是怎么样的心情？好不容易走出迷局，好不容易决心遗忘，如果真有所谓支配命运的神，那么只能说，神太过于无聊，将手中的棋子随意揉圆搓扁了看着偷乐。只是这些，又何尝足与人言？又何必与人言？不过多一颗被神玩弄的棋子而已。于是林承说：
　　“好不好，都已经过了，至少现在，我很平静。如果你真为我，就不要逼我了。”
　　“可是我过的不好！满脑子都是你，和其他女人在一起，频繁曝光各类媒体，只是希望你不要忘记我……只是希望你看着我。”此时的江鸿铭，再不顾自尊身份，只求林承能体谅自己的心，给他略微的希冀与光明：“我知道我错的离谱，你怎么折磨我都不为过，只是，能不能不要那么早下定论，给我一次机会？”
　　林承看江鸿铭竭力忍耐的样子，心下不禁苍凉，这个世界上，有太多视感情为玩物的人，江鸿铭是太过认真执拗的孩子，然而畸形的家庭关系以及成长环境使他无法正确表达自己的感情，等到足够成熟面对自己的时候，却一切已经物似人非。
　　“鸿铭，别这样。”林承覆住江鸿铭颤抖的手：“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世界上谁没有了谁都能活。相信我，再浓烈的感情，也有黯淡的一天，你会有新的开始，新的人生，只要你，向前看。”
　　林承的手略略的暖，江鸿铭的心却没有温度，溺水般的绝望蜂拥而至，他握紧拳，慢慢抽回手。
　　“林承，你给了我希望和温暖……却又说走就走的……那么当初，又何必……”江鸿铭再说不下去，如果当初不是那么幸福，如今就不会那么痛楚，如果从来没有希望，如今也就没所谓绝望。他站起来，并不告别，只默默退到门边，再次深望林承，然后，转身离开。
　　江鸿铭开车在路上狂飙，速度感似乎能稍微补偿他的存在感。夏日的雷雨突然而至，毫无征兆地笼罩大地。江鸿铭想起当年他约了林承在翠湖边见面，也是下雨，他撑了伞在湖边等，林承穿了一袭长裙向他跑来，宛如翠湖中最清雅的莲花。莫名觉得雷声扰人，他随手打开了电台频道，却正好是当下流行的韩国舞曲“NOBODY”，江鸿铭听不明白，只反复听得一句“NOBODY ,NOBODY,BUT YOU”，张扬热烈而又无所顾忌，泪就这样落了下来，再没有谁用早餐替自己占座，再没有谁直言自己的幼稚，再没有谁为保全自己而隐忍，再没有谁向自己奔来，宛若盛开的莲花……
　　当江鸿铭在酒吧里把自己灌到几乎什么都不用想时，手机响起，他想都没想地按掉，却再次响起，并且毫不屈服持续响着。无奈，江鸿铭用剩余的一点理智接起，出乎意料的竟是江鸿森。
　　“你在哪里？”江鸿森语气不善。
　　“不劳你费心。”江鸿铭直接想挂电话，却被弟弟的吼声震住。
　　“江鸿铭你给我听着，如果不是怕林承担心我才不会打这通电话。该死的告诉我你在哪儿！”
　　“林承？”江鸿铭忽然间清醒了很多。
　　“是，她打电话给我说你不大清醒，让我找你。”
　　林承，依旧担心自己么？江鸿铭想冷笑，却笑不出来。沉默半晌，终于说：
　　“我在蜜桃。”
　　于是，江鸿森在大夜班后又一次脚踏拖鞋走进蜜桃，将不省人事的哥哥扛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