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人间》月桥庭院

4、第 4 章

　　那人用他手中的法杖在我天灵盖也不知注入了什么法力，片刻间让我记起自己的前世今生。
　　自盘古开天辟地混沌初开，产生阴阳两气 ，阳气汇聚是人界，阴气汇聚是灵界，灵界也就是或人死后进入的世界。
　　灵界的灵除了灵主，总共分两类——人灵和死灵。人灵只要进入转生门，就能够转世为人。而死灵一般是无法转生的，死灵在成为死灵之前也是人灵，只因他们的的灵识在灵界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残缺，进转生门即要经受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灵识残缺的灵是经受不住那八十一道天雷的，如若灵识能在规定时间内修补完整，则能成为人灵投胎转世，否则就会有魂飞魄散的危险。
　　灵使则是灵主从灵界挑选出来的，任职并赋予相应得权利。灵使帮助灵主分管灵界所有的灵，维持灵界稳定以及轮回秩序。
　　原本，我是灵界灵使。
　　一千年前，灵界几个掌权者因争夺灵主之位，致使灵界动乱，导致无数人灵灵识受伤失去了原本应有的转生为人的机会。
　　这些原本的人灵长时间没得到躯体寄托从而心生怨念，日积月累下，灵界已是恶灵满贯，怨气弥漫，轮回秩序一度瘫痪。
　　直到新的灵主继位，他收集所有灵遗留在在灵界的气息，再用灵力将这些气息凝聚成碎片，然后将这些碎片投入千机井中炼了七七四十九天才炼出了我。灵主炼造我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眼下灵界刚平复动荡，一切秩序待修复，他需要人帮忙处理这些烂摊子。
　　我成为了灵界的灵使，任务是安抚那些因为内乱没有及时转生的人灵，帮他们净化恶念，修补残缺的灵识，再助他们进入转生门轮回转世。
　　千百年来，我兢兢业业工作，渡过无数人灵进入转生门，新任灵主对我信任有加。当然，也并不是所有的灵都想立刻轮回转世，因为转世就意味着你要舍弃上一世全部的记忆，忘记那一辈子所有的和你有关联的人和事。这些不愿转生的灵中其中不少还和我成为了朋友。闲暇之余，他们经常和我和我侃侃而谈。我倾听他们诉说对人间亲友的思念，还有未完成的心愿执念。他们和我讲人间的风花雪月，悲欢离合。
　　“人界究竟是什么样子？做人和做灵有什么不一样吗？” 我经常问类似这样的问题。
　　“当然不一样了。在这儿只有无尽的空虚，但是人间就丰富多了。人间有花、有草、有风、还有爱……”
　　“有万紫千红，有高山溪流，有海纳百川，有万家灯火，还有细水长流的温情……”几个灵七嘴八舌跟我讲述，似乎要用尽所有美好的词语来表达。
　　“爱是什么？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过，也没见过。”我疑惑。
　　“爱就是……就是……”
　　“哎呀这个一下子说不清，只有亲生经历过才会懂。你是永远都不会懂的。不过，人间也不全是好，也有很多不好的，总之好坏参半就是。”
　　“对对，有好有坏，主要看自己想过什么样的人生。”
　　我越听越不解，“既然人界这么好，我也超度了你们，你们为何不去投胎转世，再去体验一把人间的美好呢？”
　　其中一个灵支支吾吾道：“我也想投胎的，但是我爱人和孩子还在世上，我要是转世了，我就再不记得他们了，虽然我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为他们做不了什么，但是…但是至少我还能偶尔去他们梦里，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虽然我知道他们感知不到我，但是看到他们活得开心快乐我就值。”
　　“我也一样，我家人还在，我有时真的很想他们。如果转世的话，我希望我和家人还能是一家人，虽然我知道这样的机率几乎为零。”
　　……
　　千百年来，我就是听了无数亡灵对人间的描述和思念，其中有积极的，也有消极的。我听得越多，对人界就越向往。
　　那边究竟是什么样子？有万紫千红，还有他们所说的爱和温情？为什么一些去过的灵会对那念念不忘呢？
　　我在灵界往来千年，见灵起灵灭，我身边好的、坏的亡灵换了一批又一批，他们都只是短暂的在灵界停留，投胎转世才是他们的归宿，只有我会永生永世在这，周围没有色彩，没有温度，似被造物主遗忘。
　　然而，再如何喜欢安静的人，孤独久了，也会向往热闹。久而久之，我安分的心也开始不安分了，我时常偷偷用灵宫的幻生镜潜入生人的梦境偷看人界的世界。
　　幻生镜乃灵界之宝，可窥探阴阳天机，没有灵主允许，谁都不得擅自使用。我没有经受住那些亡灵所说的姹紫嫣红的人界的诱惑，多次偷偷使用幻生境。
　　终于有一日，东窗事发，这事被灵主发现了，灵主大发雷霆，抽掉了我七情六欲，将我推入转生门，要让我尝尽人间悲离，好让我彻底死了思凡之心。
　　我本非人非灵，只是灵主用灵界的残灵碎片捏造出来的一个玩物，然后在这个玩物上注入了他一丝灵力，才有了我。换而言之，我只是一个残缺的灵。
　　为了让我这个残缺的灵能够经受住人间阳气的侵蚀，在进入转生门前，灵主在我身上打入锁灵印。
　　之后，就是我在人间的时光了。
　　我出生普通家庭，因为我是父母中年得子，因此父母从小对我疼爱有加。我见过了人间的姹紫嫣红，体验过善意与邪恶，我得到过亲友的关爱，也尝到过疏离厌恶，然而，我的心是麻木的，只因来人间前被抽走了一个正常人该有的七情六欲。
　　后来也许是我感受到我即将与这个世界告别了，那些隐藏在灵魂深处的爱与感动，逐渐从被封印的裂缝中散发出来，且愈来愈烈。
　　也许是机缘巧合，又也许是命中注定我在人间的旅程该结束了，一次偶然机会，我身体内的锁灵印松动了。
　　所以，我现在是什么？是灵?可我还能够在人间行动自由。是人？可我能够看见死去的人，而且我越来越不适应人间的烈日骄阳。
　　……
　　前尘消散，当下今生。
　　“现在知道了你自己是谁了吧？”黑衣人，现在应该叫他黑衣灵使，他抚摸着自己那如鬼魅般的掌心，开口道：“你本是灵界维护转生秩序的灵使，因听信了灵界一些亡灵的胡言乱语，而动了凡尘之欲。人间一趟，你该看的也看了，现在是不是该回去做自己本职工作了？”
　　我惊恐，全身上下产生一股莫大的恐惧，“所以，你今天是来带我回去的？”
　　“要不然呢？这是灵主交代给我的命令。”黑衣灵使手指撑着下巴，一种看玩物般的眼神看着我“毕竟，灵主说你是灵界千年来最尽职尽责的灵使，又是他一手创造的。人间讲究落叶归根，我想，咱们灵使也是一样的。”
　　他忽而抬头往上看，上方只有几颗星子点缀的漆黑夜空，慢悠悠道：“还是从那里来到哪里去才好，毕竟这人界的太阳可不是吃素的。我在人界的这几日可没少受那烈日焦灼之苦。”
　　我意识到今天他是来抓我的，巨大的恐惧充斥着我全身。
　　我不走，太阳虽热，可我爱阳光明媚的春日；人间有邪恶，可也有温情。
　　“不！不！我不回去，我要留在这！”我连连后退，想趁机逃离。
　　“往哪里跑！”
　　我才跑了两步，身后就犹如有一块巨大的磁石将我整个身躯吸附过去。那衣人掐着我的脖子，狰狞道：“既然好说你不听，那我只能强制将你灵吸出来，带回灵界了！”
　　话毕，那黑衣灵使摊开掌心盖在我的天灵盖上，启动他手中灵杖法力，一瞬间我感觉我浑身血液沸腾，都快要蒸发干了。身上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开始挣扎躁动，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我身躯剥离。
　　我面部狰狞，痛苦极至。
　　“大哥哥，求求你放过他吧，你说过你不会伤害他的。”那个小男孩，不，现在应该叫灵，跪在脚下为我求情，“我放过他吧，我不要见我爸爸妈妈了，我求你放过他吧。”
　　爸爸。
　　妈妈。
　　在灵魂快要抽离之际，听到那亡灵口中喊出这两个称呼，我一瞬间落泪。对呀，我不能离开，我爸爸妈妈还在这世上，我还没有自己的孩子，我还有亲朋好友，还有这疗养院的人，他们都对我这么好。
　　我要是这么离开了，他们一定会难过的。
　　呲~，我眼泪滴下，一股烧焦声。
　　黑衣灵使似烫着般，迅速缩手，我得以从他手中解脱。
　　“那是什么？”他看着我噙满泪的眼，抬起自己那只刚刚被灼伤的手，很痛，同时也很不解，按理来说，他作为灵使是不可能被人界的水所伤的。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人的眼睛会出水，还能灼伤他。
　　不，那应该不是水。
　　不是水，那又是什么？这是他在灵界从来没见过的，又或是他见过，但从没有碰过。
　　看着他手上灼伤的那一大片，我明白他今晚带不走我，有种劫后余生的得意，笑道：“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那个地方死气沉沉，我才不要回去。”
　　呵~，黑衣灵使讥笑，“你若是普通的灵转世投胎也就算了，可你不是，你是灵主一手创造的残缺的灵，残缺的灵是不能投胎的，让你得一次机会转生成人本就违背了阴阳轮回秩序。更何况锁灵印已经松动，你强留在人间，只会落得个魂飞魄散，身死人消的下场。”
　　我知道他完全没有骗我的必要，我感受到巨大的悲哀，所有的情绪涌上心头，我有种要奔溃大哭的冲动，世间二十余载，我还从没有大哭过。
　　我用憎恨怨毒的眼神望着眼前这两个非人类，黑衣灵使完全无视我，把玩着手中那根灵杖，“不过，今晚这件事我还需要回去跟灵主禀告。”
　　一道蓝光散过，那飘虚的身形消散在黑夜中，空中还隐约有他余音“我们还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