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人间》月桥庭院

10、第 10 章

　　“小雨，坚持住！”救护车在夜晚的马路伤极速飞驰，连闯了好几个红灯，车上的患者带着氧气面罩依旧呼吸困难。
　　“小雨别怕，妈妈在。”女人在救护车呜咽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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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红红进入福利院已经过去十二年了 ，如今她早已离开福利院独立生活，有了一份满意的工作。
　　医院手术室的红灯亮了一夜，医生说小雨心脏的供血功能严重不足，目前人类医疗技术对于这种先天性心脏病除了进行心脏移植外，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案。
　　小雨今天26了，医院说如果半年之内还不进行心脏移植，很难活过30岁。
　　十二年前，白红红也在福利院门前大喊：我不会让你死的！
　　时光荏苒，这十二年，她们相互陪伴相互成长，大海边两个孤独的灵魂曾约定要一起长大，一起结婚生子。她们常说自己是海和鱼。
　　鱼儿离开大海无法生存，大海离开鱼儿失去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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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前国内心源供应严重不足，所以…”白大褂医生吱唔“所以家属要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女人经受不住打击已晕死过去，小雨爸红着眼眶拉着医生的手臂语无伦次“救救我孩子，医生。救救我孩子，我给你钱，我给你跪下。”
　　诶！”医院扶住瘫软的男人，残忍道：“这不是钱不钱的事，主要是心源，可供移植的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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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红看着重症病房里奄奄一息的小雨，暗自下定决心。
　　一个星期后，红红离职了。她跟所有同事做了告别，还去见了自己母亲，将自己的存折交到她手中。
　　“感谢你赋予了我生命，我不是一个好女儿，但你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这是我这几年得存款，密码是你的生日，你留着用吧。”
　　“红红。”女人拉着她，多年的愧疚在这一刻顷刻爆发，红着眼眶“你要去哪儿?我知道我不配做一个母亲，我最对不起得人也是你。但是……你一定不要太逼死自己呀。”
　　女人抹了抹眼泪，“这钱我不会用，我帮你先存着。麻将我也早戒掉了，王婶昨天说要给我介绍工作，去一家食堂做洗碗阿姨，妈妈明天就去面试。以后，我们一起好好生活好吗?”
　　“有件事，在我心里一直疑惑多年。今天我必须要问个明白，你可以跟我说实话吗?”
　　“你说。”
　　“在我六岁那年，你带我改嫁那个人之后。那天我生日，你让我去向那个男人问生活费，那个男的把我关在房间里性侵了我，你是一直都知道的吧?”
　　“我…”女人面露惶色，那是一种被戳穿真相的惶恐。
　　“呵。”红红绝望，“你果然是知道的，你是默认的。”她握紧拳头，第一次对着眼前这个女人发怒：“那你知不知道，每一次要学费，他都要性虐我一次，你知不知道！”出口的怒气刮起耳边的发丝覆住朦胧水雾的双眼。
　　她扯掉手腕上女人的手，眼含冰霜“你根本不配做母亲！”
　　“女儿～”身后是悔恨的哭喊挽留。
　　她大步地往前走，再也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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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说，只要有匹配的心脏，等你调理好身体就能动手术了，所以你这几个月一定要好好养好身体哟。”她一边用热毛巾敷小雨手背上因打吊针肿起的青筋，一边给她按摩手部。
　　“哪来的心脏?”病床上的小雨望着她眼睛，似要探穿她的灵魂。
　　“当然是是遗体捐献志愿者捐献的呀。”红红眨巴眼睛，给她倒了一杯水，“有个志愿者生前签订了器官捐献协议，前两天她出车祸抢救无效。现在器官很紧缺，本来是轮不到你的，但你爸妈求了人找通了关系，所以才那颗捐献的心脏才轮到你呢。你看，你简直是幸运星呢。”
　　小雨呡了口水，“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红红。”小雨拉着她的手，眼里不再是以往的无畏嚣张，反而是快要溢出的真诚，“有你们真好，是我的幸运。”
　　红红笑着反握着她的手，“你忘了吗，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从来都是说话算数的。”
　　“我当然没忘了。”小雨捏了捏鼻子，“你是我的幸运星，有你和爸妈在，我相信什么事都可以逢凶化吉，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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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月后。
　　是个阴天。
　　墓园里松柏寒肃，黑衣白花，清风凛凛。
　　墓盖打开，骨灰盒放入，再缓慢合上。
　　红红望着那个小小的，不会说话的木头盒子，一点点消失在眼前。望着，望着，最后她疯了似的跑过去，抱住那个骨灰盒号啕大哭……
　　“我说过，我会救你的！你为什么不信?”红红发疯似的摇着骨灰盒，哭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的父母，短短几天白了头发，你让他们以后的生活怎么办?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你又让我以后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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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雨房间内，红红眼泪跟短线似的珠子，信纸晕染湿了一片。她如吃刀子般一个字一个字读着信封里的字：
　　白红红，对不起。我当然相信你能救我，但是我不要你的心脏，十二年前我把你从河边拉回来，可不是让你给我献生的。红红，我要你好好活着，替我活着。
　　爸爸妈妈对不起，我很遗憾没有带一个健康的身体来到你们身边，这二十六年，你们一定很辛苦吧。真的对不起，如果这一天注定要来临，与其让你们看着我在病床上折磨的不成人样再死亡，那就让我早点解脱吧。
　　我二十几年的人生真的很幸运，我有爱我的爸妈，有爱我的朋友，我真的很幸运。
　　如果注定我会化成灰的话，你们也别伤心，因为灵魂得到了爱，□□便会肆意生长。
　　再见，红红。再见，爸爸妈妈。
　　小雨，绝笔。
　　呜呜～，红红抖得厉害，眼泪已流干，她倒在地上痛不欲生。
　　原来在一个月之前，小雨无意中得知了她签订了人体器官捐献协议，又得知她买了墓地，聪明如小雨太了解她了，猜到了她的计划：她把所有后事都安排好，甚至提前给自己买好墓地，联系了红十字会签订了死后器官捐献协议，然后再打算给自己制造一个意外死亡。
　　她要把自己的心脏给小雨。可惜……她买的那个墓地，最后却成了小雨的坟墓。
　　本想一命换一命，却还是解不开这个死局。
　　“小雨，小雨…小雨，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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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一度清明节，红红都会带一束向日葵来到小雨墓前，小雨生前曾说过，她最喜欢向日葵，因为向日葵向着阳光永远灿烂，她希望她短暂的人生也能灿烂明媚。
　　“小雨，我好孤单呀。见过了你之后，我就再也无法交朋友了，总感觉她们都没有你好。我该怎么办?叔叔阿姨这两年老了很多，他们把我当女儿一样对待。你不知道，有时她们看我的眼神，像是在透过我看你的影子，你多去梦里看看他们吧。你会不会忘了我，你性格那么好，在那边一定会交到很多朋友吧，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
　　“叔叔阿姨老了，但是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的，他们不紧是你的父母，也是我的父母。”
　　“只是，小雨。”红红靠在墓碑上，痛苦使她呼吸不畅，“至从你走后，我再也没有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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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年后，小雨父母终于依次离世， 之后若干年，红姐一直孤孤单单，在某年下着小雪的初冬，她住进了精神病院。
　　梦碎，碎片幻化成一滴清泪融入织梦仗中，原来，这就是梦泪，是遗憾，不得解脱。
　　时刻天空中下起了小雪，亦如当年红姐那年的初冬小雪。
　　遗憾就是，君埋黄泉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