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疑虑 ...
-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温枝微微抬起头，沉默地看着程明川站起身。
“抱歉，公司那边有点事情，我接个电话，很快回来。”程明川满含歉意的视线只在温枝身上停留了两秒左右。
很快，他收回视线，离开了包间。
温慢慢地把叉子插进盘中的慕斯。
他从一个月前开始察觉到程明川不对劲。
那天他和程明川在一家私人影院看电影。
影院放的是《千年女/优》。温枝很喜欢这部电影，他知道程明川并不喜欢这种电影，选这部电影是为了迁就他。
因为是私人影院，整个放映厅里只他们两个人。
温枝入座后看向身旁的程明川。
程明川站在座位前，低头看着手机，似乎在回复谁的消息。
“为什么不坐下来再回消息。”温枝说。
“抱歉。”程明川笑着和他道歉，随即把手机放到外套左侧的口袋里，“是公司那边的消息，有点着急。”
温枝没多过问，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在女主角开始回忆往事时，温枝听到一声突兀的手机提示音。
他侧过身，看到程明川从右侧的口袋中拿出手机。
温枝借着荧幕的光，看见程明川手上的那部手机套着黑色硅胶保护套。
他随口道：“你买新手机了？用一样的保护套会分不清楚吧。”
程明川起身的动作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他说：“没有啊。怎么突然这么说？”
“你刚刚把手机放到左边了，但是你现在手里的这个手机是你从右边拿出来的。”温枝淡声道，“你没买新手机吗？”
“是不是记错了？刚才就是放在右边的。而且我买个新手机也没什么用啊。”程明川语气带笑，“助理说公司那边有点事情，我接个电话，马上回来。”
紧接着，程明川就和今天一样，拿着手机离开了。
程明川突然离开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温枝只要问起是谁找他，程明川的答案都是类似的。要么是助理，要么是公司那边的人，总结一下就是商量工作上的事情。
程明川刚接手公司事务不久，要处理的事情多，工作比较忙，这合情合理。
然而有些事未免太奇怪了。
像是他们在私人影院的那天，程明川的确拿出了一部原本不该存在的手机，但程明川却说是他记错了。
温枝抬起眼，环顾四周。
这家餐厅很难预约，往往得提前一两个月预约才能约上位置。他之前无意中和程明川提起过这家餐厅，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想来试试这里的菜品。
他只是随口一提，但程明川记住了。
等温枝结束回忆，包间的门恰好被推开。
程明川回来了。
他刚坐回自己的位置，温枝就站起身，轻声说：“我先回去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接下来他们还有其它安排。
程明川立刻起身拉住温枝：“怎么了？”
“你先去忙公司的事情吧。”温枝语气平静，神色淡然地看向程明川，“下次找个我们都有空的时间再见面。”
温枝的长相主要遗传了他的母亲，极其漂亮，笑起来时有种眼若桃花的意思在，但不笑时总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被温枝这么看着，程明川难免感到心虚，他解释道：“刚才打完电话已经没事了，不用去公司。你不想吃了的话，去我家坐坐？你很久没来我家了。”
“不用……”拒绝的话说出口后温枝却又转变心意，答应下来，“好。”
温枝说完，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围巾，推开包间的门，朝着外面走去。
程明川紧紧跟在他身后。
首都的冬天寒冷而干燥。温枝一走出餐厅的大门，就被室外的冷风吹得眯起眼睛，心想今年冬天的气温怕是要再创新低。
他把围巾搭在自己的手臂上，微微张开嘴呼吸，嘴里便冒出白气。一到这种时候温枝就会想起《宝可梦》里的喷火龙。
温枝看着程明川把车解锁，然后走到副驾的车门旁，打开了车门。
等程明川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温枝才上了车。
出门时温枝是让自家司机送自己过来的，并没有坐程明川的车。
他系好安全带，靠到椅背上后感觉椅背的角度过于前仰了。
温枝把手往下探，摸到座椅调整按钮后把座椅往后调了一些。
调整完座椅的角度，温枝无意中摸到座椅旁边有一个东西，是金属质感的，形状细细长长，似乎是一条链子。
温枝用食指和中指夹住那根东西，提起来一看，是一条手链。
这个牌子的手链温枝也有两条，都是程明川送给他的礼物。其中一条是程明川不久前送的圣诞礼物，和他现在捡起来的这一条是同一个款式。
不过温枝的那一条正躺在他卧室的抽屉里，不可能出现在程明川的车上。
“这条手链是你的吗？”温枝拿着手链，“掉在我这边了。”
程明川闻言一愣，侧过上半身，组织了一下自己的用词，回答说：“是我助理的吧，他前两天还和我说他有条手链丢了，到处都找不到，原来是掉在这里了。”
“好巧。”温枝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我有一条一样的，是你在圣诞节送我的。”
听到他这么说，程明川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当季新品里这一条最好看吧。给你挑的时候我就感觉这条最好。另一条其实也不错，但和这条比还是差了一点。”
温枝随手把手链放到扶手箱上：“我放这里了。你记得让你助理拿回去，这个牌子的手链价格不低。”
车内开了空调，是很温暖，但也很闷。
温枝闭着眼，靠在椅背上。
他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不对劲。
温枝一直维持着这样的状态，直至程明川在家门口停下车。
他慢慢睁开眼，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向车窗外，然后解开安全带，拿上自己的围巾下了车。
温枝踩到地面的同时，一辆自行车在程明川的车的前方停住。
他听到自行车停下时的声响，顺着声音回头看过去。
一个穿着驼色西装，单肩背着书包的男生停好自行车，转过身来，然后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温枝。
仔细观察这个男生的话，可以发现男生的长相其实和程明川有些相像。
温枝无端想起《马介甫》里的一句。
——见一少年，容服都雅。与语，悦之。
程明川也下了车。他看到男生后蹙起眉，显然不太高兴，但顾及着温枝在场，程明川只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对男生说：“没事要做的话就别在这儿一直站着。”
男生当然听到了程明川的声音，但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温枝。
三个人这么站着，看起来像是在对峙。
“先进去吧。”温枝适时开口，“别一直站在外面了。”
程明川揽住温枝的腰：“我们进去吧。”
温枝扯开程明川的手，独自往门口走去。
-
进屋后，程明川开始对男生发号施令：“去倒两杯水。”
男生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看着程明川。
程明川的语气不耐烦起来，连名带姓地叫他：“夏行颂。”
温枝其实能够理解程明川对夏行颂的态度。他第一次来程明川家做客的时候就认识夏行颂了，那时候夏行颂刚上小学。
彼时的温枝并不清楚程明川家的那些八卦秘辛，他起先以为这对兄弟只是分别跟父母姓。后来温枝才知道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程明川告诉温枝，夏行颂是他爸在外面弄出来的私生子。
“我来吧。”温枝走到夏行颂身边，虽然没有看向程明川，但他的下一句话是对程明川说的，“你不要一直指使行颂做事。”
程明川正想开口为自己辩解，他的手机却好巧不巧地响了起来。
他低头看屏幕上的来电人姓名，在心里骂了一声，对温枝说：“我先出去接个电话。”
这是温枝今天第二次听到类似的道歉，他并无反应，径直走向厨房。
夏行颂这个人用沉默寡言这个词就能高度概括。
他无言地跟在温枝身旁，等两人走到厨房后他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哥哥，我来倒水就好了。”
温枝没有和人抢活干的爱好，他看着夏行颂从橱柜里拿出杯子，顺口说道：“你们是不是快放假了，昭昭和我说你们下周开散学式。”
夏行颂回答说：“今天刚考完期末考。”
“最近越来越冷了。”温枝若有所思道，刚才在门口时他就注意到夏行颂只穿了一套看起来很单薄的西装校服，“你冷吗？”
夏行颂确实是有问必答，但他的回答都很简短：“不冷。”
“有厚一点的外套吗？”温枝说，“像是羽绒服。”
夏行颂沉默一阵后才说：“好像有。”
温枝又问：“那围巾和手套呢？”
“好像。”
温枝大概明白了。他温声道：“我今天戴了围巾。那条围巾是前几天刚买的，没戴过几次，送给你吧。”
夏行颂赶紧拒绝：“不用的……”
“只是一条围巾。过两天我送你一条新的，就当是新年礼物。”温枝笑了笑，“冬天多穿一点。”
片刻的静默后，夏行颂轻声说：“谢谢哥哥。”
程明川回来后发现温枝和夏行颂都不在客厅。
他找到厨房，发现两人正在聊天。他走到温枝身旁，直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圆圆，有事和你说，我们去客厅吧。”
温枝没有动，只是问他：“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吗？”
程明川面对温枝时向来是没有拒绝的权力的。他说：“我们去玉楮寺的那天我可能要带上我的助理。”
都说做生意的人比较相信怪力乱神这一套。程明川最近总是心慌不安，去医院检查过了，没查出什么问题。程母听说后让他去玉楮寺拜一拜。
温枝重复道：“你的助理？”
“多个人拿东西方便一点。”程明川说，“你要是介意的话就不带他了。”
“我倒是不介意。不过既然都带上你的助理了，那就再带上行颂吧。”温枝看向夏行颂，“行颂觉得怎么样？”
夏行颂点了点头。
温枝没有在程明川家待很久。
他被司机接走后夏行颂把他留下的围巾拿回了自己的房间。
夏行颂关上房间的门，站在门前，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围巾，质地非常柔软，还有点温暖——这是温枝的温度。
他低下头，闻了闻围巾，上面还残留着温枝身上的味道。
夏行颂不好描述这是什么味道，像是落在雪地里的松叶。
半晌，夏行颂慢慢呼出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攥紧。
他哥哥的男朋友。他想。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疑虑
，还差 